“我喷香水啦。”陈千说,抬起袖子闻,“盖不住吗?”
许清嘉捏着鼻子:“还不如不喷,这个味儿……我都形容不出来,真是绝了。”
陈千不回答,白了许清嘉一眼,在嘉宾席落座。旁边是易景行大学时代认识的朋友,很多他都认识,笑着和他打招呼,问他昨天怎么不去,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他们想把新郎灌醉,奈何易景行千杯不倒。
陈千又点了根烟,笑着听他们聊,装得天衣无缝。
草地婚礼,燕城寸土寸金,他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地方。
不知从哪儿听说新娘家很有钱,这会儿,陈千环顾用绣球花与铃兰扎起的花架,九层的香槟塔和婚礼蛋糕,长桌上的自助冷盘,以及另一边穿着礼服西装的新娘亲友,心道此言不虚,易景行真是捡到宝。
清新的花香,乐队演奏出舒缓的四重奏,四周都是欢声笑语,精致得像梦境。
陈千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烫了手指。
这和前两天的环境差别也太大了点。
接到易景行的婚礼请帖时,陈千还在东非大草原上看斑马。
他去东非,是参加一个国际法律援助的项目,已经待了大半年,天天和没信号的手机、难吃的食物以及失眠抗争。
那天他休息,同行的美国人要带他去看野象,两个人与当地国家公园的向导开着一辆敞篷车,太阳热烈地晒着,在大草原上驰骋。野象没看到,但一群斑马迁徙而过时,陈千忍不住爬到车顶,双手拢在嘴边,像拿着喇叭似的吼。
他吼:“易景行——你混蛋——”
天与地都空旷,远处地平线上立着一棵孤独的大树,这样的辽远终于让他第一次喊出那个名字。旁边的老外听不懂,乐呵呵地笑,起哄。
陈千放下手,双腿一荡一荡地,帽檐的阴影遮住他的眼睛。他抬起手擦了擦,不太愿意承认哪怕分手快两年,他仍然为了那个混蛋随时能哭出来。
信号不好的手机在兜里振动,陈千以为团队喊他回去,拿出来一看——
行吧,是混蛋。
电子通讯过于发达的后果就是连婚礼请帖都不必亲自送达,陈千盯着对话框里那个小程序图标时,先好笑了一秒,接着才后知后觉地生气。没有实体,没有送达,他就不能把请帖扇在易景行脸上。
该死的科技发展。
他甚至没有点开看新娘姓甚名谁,僵硬地回了易景行:“我不去。”
对方应该拿着手机群发请帖,回得挺快:“你不来就不来吧,但东西我肯定要送到。”
“送你妈,滚。”
陈千发完这句,赌气似的把手机调了勿扰,过了会儿好不容易喘匀了呼吸,再拿出来看,易景行这逼还真的滚得干脆利落,半个标点都没给他留。
“操!”他把手机一起扔进了草原。
那时候他想,去他妈的,老子在非洲住一辈子都不可能回去。
结果没过一天,陈千就灰溜溜地提着一小包行李坐上了回国的飞机。他在飞机上苦大仇深地望向舷窗外的日升日落,无比委屈。
就是这么怂,从开始到未来,一如既往。
“我以为你真那么有骨气。”许清嘉摸着喜糖盒子的边缘,目光落在远处乐队,突然对陈千说,“不仅跑回来还直接赶上婚礼。”
“我他妈……我有事。”他底气不足,说话声音都小了。
“这样哦?”许清嘉难得地笑了下,扭过头注视他。
陈千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埋头装鸵鸟。他不想出现在这个场合,是大实话,可他想易景行也不假,他说不出来,只好安慰自己,前任要走进婚姻的坟墓了,我只是来看一眼哪个姑娘这么大义凛然,为民除害。
司仪开始在台上深情朗诵时,陈千都还没有什么实感,直到他一扭头,看见站在乐队边上的易景行,眼睛又没出息地开始发热。
他连忙转开视线,和所有人一起拍着巴掌欢迎新娘。
可新娘入不得他的眼,陈千记不住她的捧花和长长的婚纱,满脑子都是易景行。
易景行穿的黑西装,黑领结,胸口有一朵白色的花,头发梳得很精神。他好像瘦了,轮廓更锋利,若有似无的笑意看不出高不高兴,只是站姿挺拔,和从前一样。
他又想抽烟了。
“景行今天还可以啊!”旁边某个大学时的朋友哈哈笑着,锤了下陈千的肩膀,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他又补充,“对了,你怎么不去当伴郎?”
“就是啊千儿,你俩那时候不是铁磁吗?”
“千儿方圆两米必定有景行,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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