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第二个,就更可气了。他看出那女生酒量不好,一杯就要醉了,想着劝她别喝了,那女生说自己失恋了。铃木随口安慰了几句,女生也有意寒暄。女生以为铃木对自己有意思,便邀请他出去。结果铃木说,自己是和爱人一起来的,还说,‘小姐失恋了,我非常抱歉,可是,我正处于热恋期呢。’”他的脸有些泛红,铃木也是开了他的玩笑。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爱人,看来你们是命中注定啊。”
“我听到那一句,可懵了,爱人?!立马回头看了那两个女孩一眼,她们的神色非常怪异。一见我回头,立马转身走了。我可也生了气了,头也不回的走了。铃木倒不以为然,继续留在那里喝着红酒。”
我想着当真有趣,铃木先生真是个有趣的人,套路玩的也是深啊。
他继续说道,“我变了很多,我爱笑了,喜欢结交新的朋友,也喜欢体验不同的东西。即使,有些东西在别人看来,惊世骇俗。那段日子,有诗,有酒,有声,有味,这一切,都是因为铃木。我想,在那个时候,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我依赖他,他不在的时候,会想念他。我想,可能我们会一直这样,我不会再孤单了。直到,那个晚上。我们,我们都喝多了。我告诉铃木,我可能离不开他了,从前一个人,习惯了倒没什么,可是自从遇见了他,我就变了,我希望他永远在我身边。这种想法太可笑了。我以为他会嘲笑我,结果他吻了我,我们,那天晚上,就在一起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的头因为宿醉未醒,痛得厉害,还有全身酸痛得很,铃木就赤身裸体躺在旁边,安静的睡着。我却疯了,昨晚都做了什么,我该怎么面对玉琴和我的父母?我跑了,跑回了宿舍,我不想去上课,不想出门,甚至不敢见人,我真的很怕,我以后该和铃木怎么样?
“我躲着,从前的那种寂寞又回来了,我很想他,可我们不可能再做朋友了。度日如年,说的就是我当时的感觉吧。直到现在,我都害怕,直到第六天,我记得是个下雨的晚上,铃木喝得大醉,跑到我宿舍大喊我的名字,吵到了很多人,我没有办法,就出去了。他一把拉住我,我想推开他。他紧紧抱住我,颤抖着,几乎带着哭腔求我听他说,我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我总是一次次刷新自己的底线。他说,‘那天晚上,我的确是动情了,一开始我以为自己疯了,想送你回去。可是你那样看着我,对我说,希望我永远在你身边。我就没忍住……抱歉。可是,阿竹,遇见你之前,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男人。可是遇见你之后,我没有怀疑过自己对你的心,我的感觉一直很明确。我们……’他在向我表白,我震惊,慌乱中推开他,当时我说,‘你疯了,我是个男人,你也是个男人。而且在中国,我有未婚妻,我会……’我想说,我会回去和她结婚的,可是铃木却很暴躁,他一点也不想听我和玉琴怎样,他又吻了我,我由心底感到无奈,狠狠打了他一拳,将他留在了雨中。
“结果第二天,我就听说了他被暴打了。铃木又不带钱去居酒屋蹭酒喝,结果被打得很严重,现在卧床不起了。那一刻,我的眼前一片漆黑,脚开始不听使唤,疯了一样跑去铃木家里。铃木的家,只是一所出租的小公寓,地方很小,雨天格外潮湿。他的门都没锁,一推就进去了,里面一览无余,当时铃木就躺在床上,脸上带着伤疤,手上打着石膏,脚好像也断了。他看到我,并不惊讶,却也没多少惊喜,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怎么来了?’他眼神回避我,我却难受极了。对他的态度也伤心极了,我咬牙道,‘来看看你是不是死了。’他笑,‘那你现在看过了,失望了吧。’
“‘混蛋!又发什么疯,跑去以诗换酒?’
“‘我。’他犹豫片刻,看我的眼神又变得很真挚,‘我只是想,如果我再闹一次,你还会不会出现,还会不会陷于我的才华?’他撇嘴笑起来,那个样子真好看,即使有淤青,也还是好看。不过,这话听起来真是太自恋了,我当时可没心情听他扯皮。‘笨蛋!’我也就只能这样骂他一句。
“‘可是,现在看来,我这么做很值得,你出现了。’他说,我愣了。就那样呆站了许久,才走近他,缓缓坐下,‘你何苦……’
“‘我只是很想你。’他又这样说,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心里最柔弱的地方,就被他这样重重的抓了一把,我抵抗不了,理智与情感,真是个世纪难题。我留下了,照顾他,为他做饭,买药,换药,洗漱。不过,他老是……也不怕你笑话,他老是调戏我。为他做饭,就不停夸我做的饭好吃,是个贤妻。换药,就说我把他看光了,要对他负责。伺候他洗漱,洗澡的时候还耍无赖要我和他一起洗。我生气,他便作出一副病人的可怜样,他真的是个病人,差点被打死的病人。我没办法,事事忍着,让着他,照顾了他这一个月,我都快把他家当自己家了。他的那些无聊的玩笑,我也只能无视。只是,那段时间,我一直没见到他的家人,我问过,他漫不经心地告诉我,母亲早逝,父亲再娶,与家里关系一直不好。我想,他如此叛逆不羁,多半也是家庭的缘故吧。后来,他好了,我便走了。他装过自己病情未愈,我心里清楚,我该走了,再不走,便再也舍不得了。
“我躲着不见他,他给我写了俳句。‘待我君衣湿,君衣不可分。愿为山上雨,有幸得逢君。’我扔了那封信,之后,他也给我写过好多,我一样都扔了。现在想想,倒是有些后悔了。见不到他的日子过得很慢,却也在不知不觉间,到了我的生日。
“生日前一周,我收到了玉琴给我寄的包裹,里边是她亲手织的毛衣,还有我们家乡的腌萝卜。她记得我的生日,还说原本想来日本和我一块庆祝,家里的二嫂子坐月子,要帮忙照顾。二嫂子生了个闺女,长得特别漂亮。她想着我早点回去,给她一个家。我对不住她,我这一辈子都对不住她。那个时候,我想起了铃木,他喝酒的时候老爱吃腌萝卜,这一罐子肯定合他的口味,还有这件毛衣,如果是他穿上,一定很好看……我不敢再想,这日子越是这样过下去,我就越想他。他偏偏也许久没有给我写信了,我猜想,他定是对我烦了,走了,我真的失去他了。
“生日那天晚上,我忍受不了一个人的孤单,在街上独自溜达,走着走着,就到了铃木公寓楼下。他房间的灯是熄的,不在家,我开始想,他是不是又跑到书店或者夜店,和哪个女人睡了。或者跑到小居酒屋,遇上了哪个为他买酒的人,两个人相谈甚欢呢。想着想着,我竟然想哭。又觉得自己太可笑了,自己推开他,却又舍不得,知道不可能,还要跑到这里来,竟然还希望他永远不变心,我真是自私。我当时这样想着。却看见一个男人抱着另一个男人,其中一个,身形像极了铃木,我躲进巷子,他们一路旁若无人,大笑、牵手、接吻,还上了楼。
“我当时真的鬼迷心窍,心里断定了那人就是铃木,难受得眼角落了两行眼泪,我是真的哭了。我想抱怨,可又怪不得别人。我越哭越伤心,还生自己的气,伸手,还给了自己一巴掌,快入秋了,这样躲在巷子里,靠墙大哭,真的可怜。我没有办法,我很讨厌那个时候的自己。可是,我听见了铃木的声音,‘你怎么在这?’他不在楼上,他在我身后。我转身,看着他拿着一壶清酒,还有蛋糕。‘我正要去……’
“我才不管他说什么,我当时的心情就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祈祷,实现了我的愿望。我冲过去,用尽所有的力气抱住他。那时候的样子太逊了,不过,面对他,我真的无能为力了。他倒是有点懵,‘哎,怎么了?我去你宿舍也不见人,找了你很久,都快担心死了。你竟然躲在这里哭?’失而复得的感觉真是太神奇了,那一刻,我做出了我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决定,我不敢看他,尽我所能地大声说,‘铃木育川,如果你还愿意,余生,我要牵着你的手,永不分离。’酒和蛋糕都掉到了地上,我听到了声音,抬头,他吻了我。那个晚上,我们就在一起了。”他看了一眼手里的瓷瓶,想着这个人给他的回忆,眼神是无悔而温柔的。
“在日本,你们,不会很辛苦吗?”我知道日本虽然发达,思想却也不是那么开放的,甚至,有时候比这里更偏激。我便小心问道。
他微微抿嘴,苦笑道,“我们在一起一年多,常去那家小居酒屋。铃木说,他就是在那里认识了我,他一辈子都会喜欢那里的。不过,居酒屋里的人对我们可没那么友善。我们时常去,出双入对的,那里的人便开起了玩笑,‘你们两个,该不会是一对吧?’
“每每这个时候,铃木都是气愤,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一点祝福的意思,反而是试探,略带嘲讽。一旦我们承认,他们便会把我们扫地出门,说不定还会给我们一顿拳脚。居酒屋的老板是个极度恐同的,曾有一个男人到他的居酒屋里喝酒,喝醉了,大声说自己其实喜欢男人。居酒屋老板对他一顿暴打,当时所有人都在,我们也在,我拉住了铃木,不让他插手。而其他人,或在一旁看热闹,或唾弃着那人,几个女人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看起来很害怕,却丝毫没有怜悯的意思。我难受极了,却没有办法,回到我们的公寓,我紧紧拉住铃木,我很怕如果他们知道了我们的事,将会发生什么。铃木觉得不该遮遮掩掩的,在一起是我们两人的事,他们管不着。可我知道,我们这样碍了他们的眼,我们会被无情伤害的。所以那段时间,我们一直没有公开我们的关系,尽管如此,我们过得很幸福。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去居酒屋喝酒,一起钓鱼,他笨手笨脚地为我做饭,喝醉了酒还要拉着我的手睡觉……我想,那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了。
“可惜,好景不长。应该说,快乐的日子,过得太快了。我毕业了,毕业前的一个月,我收到了家里的来信。大概的意思就是,早点回家,找个好工作,和玉琴尽早结婚。我当时看着铃木,整个心绞在了一起,他似乎明白了那信的意思,抽了一根烟,说,‘等你要回中国了,我跟你一起走。’我不敢相信他的话,‘你疯了?’他却说,‘你要回家了,可我没有家,我只有你。’他的这一句,让我完全没办法拒绝。所以,两个月后,我就带着铃木一起回了中国,回到了这个小村子。我记得,从踏上中国的土地,他一句话也没说。可等到了我们的村子,他却开口了。他说,‘阿竹,这里就是你长大的地方。你舍得离开吗?’我不答,他又说,‘我想和你,一辈子。可是我不忍心你,将来客死异乡,不能落叶归根。’原来他担心这个,我没有办法回答,只能紧紧握着他的手,仿佛一松开,就会弄丢似的。
“到了我家,大家一早就在门口等着。妈妈一把抱住我,我看她又老了些,不免心疼。她见到铃木,便问我是谁。我拉她进去坐下,大家都进了屋。铃木出奇的老实,什么话也不说。我为难,想到他为我所承受的压力,对我的依赖,今天这样的克制也是为了我。我突然不知哪来的勇气,对我妈说,‘这是我的未婚夫’。我永远忘不了,所有人那一刻的表情。震惊,意外,无奈。铃木惊喜,那双眼睛,分明是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答案。玉琴的眼角,两行眼泪落了下来,绝望得无以复加。爸爸震惊,双手捂着心脏。我妈却疯了,一下瘫倒了。几个原本看热闹的邻居,真的是看到了大热闹,笑得很诡异。我忙去扶我妈,铃木一直在一旁站着,她指着铃木,问我,‘阿竹,你说清楚,这个小日本鬼子……是不是妈听错了?’她一双眼睛泪眼朦胧的,手紧紧抓着我的手,我心软了,可再看铃木,他也在等着我的回答,我犹豫,跟我妈说,‘对不起,铃木就是我的未婚夫。’我妈昏了过去,我爸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大家都上前拉开铃木,玉琴跪下来大哭,现场特别混乱,我只好先拉着我妈进屋。进屋前,我看了一眼铃木,他那时的眼神,我,我至今都不明白。”他苦笑,问我,“姑娘,这几十年,我一直在想,你说,那个时候,他可后悔让我回来?”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我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作何感受,只有他自己知道吧。我沉默片刻,也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权当是安慰。
他继续说下去,“当天晚上,村里的人看够了热闹,也累了,各自回去休息了。我们家的事,可还没结束,我妈醒过来,一见到我就哭,求着我说,‘阿竹啊,咱可千万别犯糊涂啊,男人和男人怎么能在一起呢?你听妈的话,好好和玉琴过日子。’她狠狠瞪着铃木,铃木不说话,也不动,只站在我妈塌前。我知道,铃木这一天都委屈着,但我什么都不能做,我看玉琴,她这一天下来,也早已哭成了泪人,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可怜巴巴的拉着我的衣袖。我看着她那一双纤细的小手,真的不忍心拉开她。我叹气,对铃木说,‘你出去吧,今晚,你先找个邻近的镇子住下。’周围的人不知道我们讲的什么,铃木看我的眼神很复杂,但他没有说话,转身走了。现在想来,我当时的做法真的太自私了,我只为自己想,我烦了,让他先走。却忘了,他是异乡人,在这里,他只有我,我却让他自己离开。他走了,我们家安静了,我总算是睡下了。我累极了,一觉睡到了中午,醒来却不见家里人,这个时间,该是吃饭和午休的。我正奇怪,铃木蹦了出来。他拉住我,让我和他回日本,我当时只顾着挣脱他,还弄疼了他。他问我,‘你回了中国,有了父母和未婚妻,是不是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忘了你要和我一辈子的。’我一下子就慌了,我最怕的就是失去铃木,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我没有忘,可是,我妈年纪大了,我不能刺激她。你相信我,我会让他们明白的。’我拉住他的手,他冷冷的说,‘阿竹,别傻了,他们不可能明白的。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怪物。你,还是我,都是怪物。’这时爸妈到了门口,铃木一下子溜进了柴房,我一下明白了,昨晚,铃木不是走了,而是躲在了柴房。我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去搀扶我妈,我妈身体还有些虚弱,看起来却很高兴。‘阿竹啊,你很快就要成家了。今天我和你爸去玉琴家,把你和玉琴的婚事说下来了!’我听到这话,身体像是被什么击了一下,一下甩开了妈的手,‘你说什么!’我妈被吓了一跳,脸色刷白,‘你……你怎么了?’
“当时我确实有点神志失常,‘你疯了!什么结婚!什么成家?’我妈手开始发抖,她从未见过我这个样子,哭了起来,‘你……你怎么这样吼我?’我爸看不下去,一把拉住我,‘怎么跟你妈说话的?你昨天还没闹够吗?在日本呆了几年,带回一日本人,你还嫌不够丢人?如今那个日本人走了,你就给我乖乖结婚,好好安定下来!’我爸说话的时候也是千万个无可奈何,长满皱纹的脸由于情绪激动皱成了一团,‘你那事,如今街坊邻里都快传遍了,我和你妈的老脸都挂不住了,玉琴回了家就想上吊,亏得救得及时。今天,我和你妈上玉琴家里,好说歹说,赔尽了笑脸,他们才同意把玉琴嫁过来。你就别闹了,过几天就结婚!’我妈情绪激动,昏了过去,我只好扶住她,拉她进屋,她一边半合着眼,一边拉着我的手,‘阿竹,你一定要和玉琴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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