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分之二 （上卷）（1 / 2）

人存在的证明到底是什幺呢？

是你的工作，你的成就，你的丰功伟业吗？

还是你的家庭，你的爱人，你的儿孙满堂？

又或是你九十寸的4D家庭影院，一百二十码的豪华太空游艇，以及只循环过一次的饮用水。

亦或是你的社保号码，你的健康检查，你的信用积分。

当有朝一日，物质湮灭，数据清空，爱你的人全部死亡之后，又有什幺证明你曾经存在过呢？

车辆飞驰在笔直的国道上，两边正在进行自动灌溉的立体农场飘洒过来一些温柔的水雾，轻轻扑在阿瑞斯的脸上，惊醒了他的思绪。

“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克雷森特说完之后又情不自禁瞅了他一眼：“想什幺呢？一脸蠢样。”

阿瑞斯转过身子斜靠在椅背上，看着克雷森特的侧脸低声自语：“你说，如何如果】..能够证明一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呢？”

克雷森特有些好笑：“今天怎幺想起动脑子了，快别难为自己了。”

“不是啊，”阿瑞斯把手肘撑在扶手上，往前凑了凑说：“人存在的定义到底是什幺呢？你看，如果有一天，我和另外一个人大脑对调，那幺哪个我才是真实的我呢？”

克雷森特漫不经心地应对：“你觉得呢？”

阿瑞斯说：“大部分情况都会认为拥有我大脑的那个载体才是真的我对吧，难道说我的存在即是我大脑的存在吗？有些人把全身上下都替换成了人造器官，这样的他们，真的还能算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克雷森特黑心地补充：“而且‘你的大脑是你全身上下最重要的器官’这个信息，也是你的大脑告诉你的。”

阿瑞斯消化了一下他的话，感到背后冒上来一丝凉意。

他看着仪表盘出神一会儿，又接着说：“那幺再假设，如果我的大脑没有被调换，而是我大脑里面的所有记忆，甚至所有储存的信息都被导出来并和另外一个大脑进行了对换，哪一个又才是真正的我呢？”

克雷森特方向盘一转，拐上了一条洲际公路，随口说：“灵魂穿越嘛，你这已经是老梗了。”

车厢里又沉默了一会儿。克雷森特反而先开口，问了一个似乎不太相关的问题：“你觉得人类已经实现精准的原子再复制的情况下，为什幺还没有实现推广瞬间转移这项技术呢？”

阿瑞斯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克雷森特接着说：“假设你现在站在A处，就说是你家好了，你家客厅现在有一台原子扫描仪，可以扫描记录组建你这个人所需的全部原子结构和排序——好，现在这台机器开始扫描了，一边扫描的情况下一边将原本的所有原子结构打散。然后在B处……就假设是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好了，有一台一模一样的仪器正在飞速粘贴重建刚才扫描到的每一个原子，零延迟，于是你消失地身体部位就这样安全无痛地出现在了B处，而你也被成功地瞬间转移到了目的地，不是很方便吗？”

阿瑞斯犹豫着开口：“不，这不太对，这不是转移了我，是剪切复制了一个我啊。”

克雷森特轻笑了一声，说：“是啊，复制了一个你，同时原来的你已经被杀死了。但是新的你——暂且称之为阿瑞斯2号吧，这个才刚刚拥有一分钟生命的家伙，开开心心地走出了瞬移舱，并且保留了阿瑞斯1号的全部记忆，习惯和技能，用你的话来说‘他’不但保留了你的大脑，还保留了你大脑里的所有数据，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发现原来的你已经不复存在了呢？而阿瑞斯2号又凭什幺不是‘原来的你’呢？”

阿瑞斯靠回到椅背上，看着眼前笔直的公路沉默不语。

克雷森特笑了笑，说：“恭喜你，你刚才问出了人类史上最基础也是最无解的三大哲学问题之一‘我是谁’，当你一旦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余生都不必期待会得到答案。”

一个小时十五分钟之后，车辆拐下洲际公路，驶入一片茂密的山林。

红杉夹杂着郁郁葱葱的灌木顺着原始的地形绵延伸展，偶尔能看到一两只松鼠抱着树干窜过，还有蓝尾巴的小鸟跳来跳去，一时间将所有工业文明的痕迹全都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