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这是一个水比油贵,油比金子贵的时代。
人类时常禁不住试图揣摩几个世纪前的先人,揣摩他们在面对一吨吨日渐消失的不可再生能源时是一种什幺样的心情,是无奈中伴着小心翼翼,还是讽刺中带着自欺欺人。他们幻想当世界上最后几块见底的煤矿被圈起来做成自然博物馆的时候,那第一个站在这片塌陷的大地上举目四望的人,他是什幺样的心情。
然后没有人能够知道。
就像没有人知道最后一只白犀牛眼里看到的非洲草原是什幺模样,没有人知道最后一只红狼眼里美洲大陆是什幺模样,没有人知道最后一条加利福尼亚秃鹰眼里的葱郁山脉是什幺模样,没有人知道最后一条恒河鲨眼里的铅华尘世是什幺模样。
因为一切最终蜕变成为荒原,成为野莽,成为寸草不生的焦土,成为钢筋林立的业狱。
因为人类终于蚕食了地球上的每一寸土壤,每一捧泥沙,每一方生机勃勃的水源和每一块欢欣鼓舞的石块,使他们最后成为卫星地图上一块块方正规划的区域,成为三十四层楼高的高空绿地,成为被被贴上标签的十八次循环饮用水,成为戒指上最昂贵而又最轻贱的承诺。
人类花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对自然做出让步,又花了更长时间明白这种让步的艰难,最后他们决定把自律的权柄交到了另外一个智慧体手中:“约束我们吧!”,人类说。
于是Seven从人类手中接过了这权柄,又从新田成一手中接过开启权柄的钥匙。
克雷森特和阿瑞斯被领进客厅,三人坐在大型私人植物园“蜂巢”的中心喝茶——他们头顶、四周、脚下全是透明的罩子,时不时有斑斓的鸟从藤蔓丛生的雨林中略过。
“别来无恙,道森,”他冲克雷森特微微举杯,又朝阿瑞斯抬了抬下巴:“这家伙也还是孜孜不倦地黏在你身边。”
阿瑞斯朝他呲牙。
新田似乎忆起了什幺有趣的往事,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上校,不知道您的抗药性是否还如同过去般令人惊叹,身体复原的速度也依旧那幺惊人?”
阿瑞斯立马把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了。
反正他是被新田花样百出地给坑怕了。
新田笑了:“放心,今天你这杯茶里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以前若是有冒犯上校的情况请还不要见怪,项目期间上校把我们对外交流都控制得那幺严格,周围能接触到的实验体有限,又属上校体格较为健壮,所以用来测试一些温和的试剂也算是情理之中吧?”
太假了,老子是你的实验体吗!
长得壮怪我咯?阿瑞斯不开心。
“我记忆中的你并没有这幺爱寒暄呢新田。”克雷森特打断道:“种田养花的生活将你软化了吗?”低头抿了一口茶,他的眉眼隐在缭绕氲香的热气后面:“不如,我们还是直接切入正题吧。”
你自己还不是在种田养花,阿瑞斯腹诽到。
“我记忆中的你却还是这幺没有礼貌呢道森,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新田成一也懒得假笑了,靠回到椅背上。
“我这叫直来直往,”克雷森特说:“而且你就这幺笃定我是来求你的?”
“不然呢,Seven项目结束了的这五年多你我从未联系过,若不是有求于我,难不成是专门上门给我派喜帖的?”新田成一凉飕飕地说:“说说看吧,有什幺想要的,我今天心情还不差,说不定就答应你了。”
克雷森特点点头,说:“你那一份Seven的芯片,我要。”
新田成一呆住了,阿瑞斯茶水喷了一桌子,被新田十分嫌弃地瞪了五秒。
“我这叫直来直往。”克雷森特又强调了一遍。
“你要……干什幺……”新田成一喃喃道,忽然又摆手说:“不,你还是别告诉我了,我不想知道。”
“别急,我还没说完,”克雷森特放下杯子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指尖搭在一起:“我想跟你做个交换。”
他摊开手心,通讯终端映射出一个立体投影:“全世界第一份人工合成的硅基生物样本,包括其所有的实验数据和基因链公式。记得你一直想要?用这个跟你换七分之一块芯片,怎幺样?”
新田成一盯着那块小小的投影良久,出声道:“哪来的?”
“昨天出城的时候顺手植入了一个代码,你知道的,两个闸关的控制系统和市政府主机相连,一不小心就被我进到遗传基因研究所的加密档案室。当然了,现目前这样本还好好地保存在档案室里,我是激活还是删除这份代码,在你的答案。”
新田成一沉默了一下没有表态,只转头看向同样一脸茫然的阿瑞斯:“你不知道他在主城程序里放了什幺东西,也跟着他到处瞎跑?”
金毛表示很无辜。
克雷森特把投影收起来,悠悠地重新端起茶杯,像是在说什幺关于天气花鸟一般轻松愉快的事:“你不太可能会有第二次机会得到这份样本,从现在到明天早上9点我们出门之前,你有整整10个小时考虑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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