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承认对他有情了?”
半晌,薄肃才轻轻地嗤笑一声,“那又如何,早已被拒之千里。”
这话倒是令戴洺洲大吃一惊,问道:“何时的事?”
“随你回京那日,去了万梅园,遇见他随霍龄夫夫在那。”薄肃不敢多想,怕自己又躁动起来,毁了心绪。
戴洺洲闻言再一细思,顿觉事态的不可预测,“他拒了你,难怪那夜在天宫楼你脸色这般难看。”
“我不知……,”面对多年的挚友,薄肃还是道了真话,“他的心思,那夜他与我已……有了夫妻之实,第二日却匆匆离京,托他大哥告知我,两不相欠,形同陌路……”
提到裴明惜,戴洺洲眼神一黯,苦笑道:“是吗,大约他们裴家的人,皆是如此。”
“你……?”薄肃觉得他话中有话。
戴洺洲挨着他坐下,将这几日的事慢慢道来,两人你一句,我一言,聊到了夜深。戴洺洲觉得两人真是难兄难弟。
“无关裴明惜躲不躲你,伯父不许,你如何?”薄肃道。
戴洺洲侧目瞥他:“换你如何?”
薄肃沉吟片刻,道:“爱他,随他,伴他。”
“如何向你爹和皇后娘娘交代?”
“我不同你,本是纨绔,何必瞻前顾后。”薄肃深知自己的一切都是薄家赐予的,离了薄家,他什么都不是。然而他生性冷清,不曾流连官场,唯惜琴而已。
“呵呵……慎言啊慎言,你这般说话,是讥讽我瞻前顾后,胆小如鼠?”戴洺洲笑了。
薄肃面不改色地否认:“不敢。”
“若你敢,我便想见识一番,好为鼠胆我辈树个榜样。”戴洺洲道,“凡事不易,我不想明惜受伤害,若我没有十分的把握。”
薄肃抬手勾了一根琴弦,余音嗡然,他道:“我自不会勉强他,不过经你一说,有些事,确实该说清楚,不然我该是抱憾终身。”
二人各怀心事,坐在水榭里度过了漫长黑夜。
话说另一头,连赶了数日路,裴云惜回到临安,已是面色憔悴,精神不振。马车里颠簸睡不熟,他几乎都是小憩。车夫亦是劳累,等车停在裴府门前,见马都瘦了一圈。
裴云惜下了马车,身上的衣衫皱巴巴的,头发也是数日未洗,气味难闻。门前毫无人烟,隐隐透着凉薄之气,敲了大门,来开门的下人竟是爨间打下手的。裴云惜问:“为何你来开门?”
那下人道:“二少爷,您可回来了,夫人把短工都辞了,家中只剩几个长工了……”
“怎么回事?”
下人摇摇头,懵懂道:“似乎是……是五少爷欠了债……小的不清楚。”
裴云惜大步流星走进前厅,见无人,又赶去账房,这才见着了裴何氏,她正坐在那儿发愣,突然被走入的裴云惜吓到,定睛一瞧,赶忙叫道:“云惜你可算回来了!我的儿啊!”
“娘,这屋中,怎少了不少东西?爹的白玉笔洗呢,还有墙上的字画……”裴云惜一进屋便觉异样,细细一数,屋内值点钱的东西都没了。
裴何氏见他如此眼尖,登时唉叫一声哭了起来,骂道:“造孽啊造孽!都是你五弟造的孽啊!家里都被那赌坊搬空啦!说是不还钱,东西就押给他们了!”
裴云惜惊道:“岂有此理,竟如此明抢?娘,你们该报官!”
“报什么官呀!人家有你五弟画押的债条,说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杀千刀的!这么多钱是要搬空咱家呀!”裴何氏仍是沉浸在悲痛中,揪着手绢拭泪。
裴云惜知道此时问她,定是问不出个因果,遂转身离去。
“哎哎哎,云惜你、你去哪儿啊——”
裴云惜在院子里寻见了裴玉惜,他的四弟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庭中看书。裴云惜走过去道:“玉惜,你在看书?”
裴玉惜一惊,下意识把书往身后一藏,见来人是裴云惜,讶异道:“二哥,你回来了?”
“在看闲书,是不是?”裴云惜猜到他不务正业,“我不说你,慌什么,我有事问你。”
裴玉惜肩一垮,道:“二哥你是收到了娘亲的信赶回来的吧。”
“嗯,你跟我说说,五弟怎么就欠赌坊钱了?”
“嗯……就是,就是去赌坊见识一下,宸惜非要试试身手,他赢了几把,觉着很过瘾,便拉我去了好几次,后来你来捉我们训了一顿,宸惜心有不甘,又去了。我没跟着去,等宸惜回来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输了许多钱,没钱还赌坊的人就把他打了一顿,还让他立了欠条。”裴玉惜怯怯地,回想着大半月前的事,“宸惜说赌坊的人给他一天时间还钱,不然就上门讨债,他怕极了,都急哭了,结果第二日醒来,他就不见了。娘说她房里值钱的首饰都不见了,大概是宸惜捞走了。”
裴云惜听完深觉不可思议,平日只是有些顽劣的弟弟,没想到竟会做出这等卑鄙怯懦之事,一人携款潜逃,却害得全家替他受罪。
“二哥,咱家……已经好久没吃肉了。”裴玉惜尚是未谙世事之际,一知半解的,“娘说家里值钱的都没了,咱们家很快就要散了,二哥,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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