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勾魂索
钱思语昂着脑袋追着孔明灯,喜鹊紧跟在她身后看护着:“小姐,您脚伤未愈,不宜奔移啊,您就不能停下来看灯吗?”钱思语伸直手臂在屋内转了数圈道:“我看着小溪的脸我高兴……”话未说完,脚下一扭,跌倒在地。“小姐。”喜鹊急忙搀扶起她来,扶送到床边:“看,出血了。”她脱下钱思语的鞋,解开一圈圈的缠脚布道:“伤处又裂开了,瓷片才取出几日啊,别以为少了它打脚,您这脚就真的好了。”钱思语嘟着嘴不言不语,任由喜鹊在她身边奔忙,又是止血,又是上药的忙活一阵。房门外传来钱凛义的声音:“贞儿。”屋内一阵慌乱,钱思语抬着脚,脚背上挂着血迹斑斑的长布也顾不上取,就往被窝里钻,喜鹊跑向屏风扯过一件粉色的披风就往钱思语身上裹,嘴里答道:“老爷,小姐就寝了。”屋外安静了一会儿,钱凛义道:“嗯,待明日你让小姐好好梳洗一番,午时随我到后园见客。”喜鹊望着钱思语答道:“是,老爷。”等钱凛义的脚步声远去,钱思语轻声道:“平日都是爹爹亲自见客,哪轮的到我呀,这是何故?”喜鹊低头道:“小姐,睡吧,这么晚老爷还亲自过来通知你,明日还约在后园,我想大概是谈小姐的婚姻大事吧。”“哦。”钱思语钻入被窝,露着一双眼睛道:“喜鹊,你说女人能与女人成婚吗?”喜鹊‘噗哧’一笑道:“小姐言笑了,来,把脚伸出来,我再给您包好。”钱思语却把被子掀起个小角,露出整张脸来,看着喜鹊欲言又止,重新缩回被窝,伸出她的脚去。
七曲山中,朱煞被困于一个铜鼎内,高声呼叫:“师父,你放我出去,小书出事了,我得去找她。”铜鼎外的黑衣女子在绕圈,用一根小细枝沾着手中瓦罐里的水,沿着鼎壁挥洒,她不急不缓的答道:“你与她同是水年水月水日出生的水姑娘,她若丧命,不是正合你我之意吗?钱氏千金的生辰八字与你多有不合,轻则多病,重则血光,如此之躯岂是你理想的还阳之道,不如就借那来历不明的女子之体,还你朱煞之魂,也算是圆了你的还阳梦。”朱煞沉默了,许久后,她答道:“师父,小书是我的徒儿,也是你的徒孙,你忍心这样做?我做不到。事隔十六年,亲眼见到钱氏于钱府毙命,这段仇恨也就此了结。取其命者正是小书手中的剑,如此说来,小书对我……”黑衣女子冷笑一声道:“有恩是吗?恩是什么?你出来告诉我。”她把鼎口的黄符揭去,朱煞飞了出来。黑衣女子看着她道:“我与我娘相依为命,我生来贫苦,早年丧父,我娘为了替我筹备嫁妆,巴望着能让我嫁入一户富庶人家,她去替多少人接生。从小我觉得我娘与我爹相比,我娘更亲,她用她的双手去承接一个又一个新生命,而我爹一心钻研他的奇门遁术,贪图财物,只要有人出得起高价,什么法他不可施?最后落了个身首异处。”她不顾朱煞的惊讶,走了几步,继续说道:“你不必惊讶,救你之人是我娘。我与钱府有仇,此仇比你更深,我爹死于钱冢地宫,我娘虽从钱府逃出,但钱夫人还是买凶取了她的性命,临死前她让我保护你,助你还阳,替她报仇,我们有同一个仇人,为了不让你起疑,我始终用黑巾裹体,而你也一直把我当成了我娘。”朱煞看着眼前的黑衣女子取下她的蒙面黑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黑衣女子笑道:“我本无心瞒你,钱氏已亡,我看你也已放下心中的仇恨,既不同道也不相谋,你我师父的缘份已尽,我不强留,你走吧。”朱煞踌躇着:“可是师父,我想请你救小书,依我区区亡魂,我如何能医好一个伤重至死的人。”黑衣女子转身道:“我说了,你我师父的缘份已尽,那是你的事儿,你走吧。”朱煞飘立在原处道:“你当真不愿帮我?”黑衣女子昂头笑道:“我帮你的还不够多吗?你又何尝愿意帮我?我本想让你借钱氏千金之体还阳,如此一来,钱府再无宁日。”朱煞难过的说道:“可你有所不知,思语不是钱氏之女,她是我的亲生骨肉,我怎能取我孩儿之躯还阳?”黑衣女子举起单手挥了挥道:“走吧,妇人之仁。我再也帮不了你了,我隐居七曲,对钱府之事还是了如指掌的,我岂会不知钱思语出自你腹,我更知道我的包包徒儿方是钱氏所生,我倒要看看我的两个徒儿能在钱府里搅出什么风波来。只可惜,阴灵始终是阴灵,勿要多言,你还是走吧,包包才是我的希望。对了,你的煞玉已被我进献给了太后,若想还阳,朱煞两玉必须取回。”朱煞静立许久,才开口道:“用小书的话说,你戾气太重,守善者方能得超生。承蒙照顾,此情铭心,告辞。”朱煞言毕,飘离了七曲山,回头间发现有个小身影从小屋一角,飞快的隐没入树林,她暗自叹道:“不会是小书,小书不会出现在这里。”
冷月隐入积云,天空中不见了寒星的踪影,一场瓢泼大雨没来由的下了起来。乱葬岗上终年笼罩的薄雾,并未因为雨势之大而有减退,反而飘绕在雨水的夹缝中,使人眼前的一切更加朦胧不清。朱煞冒雨在乱葬岗中搜寻着潘小溪,终于在一块芦席的旁边发现了她的尸体。她飘近一看,轻唤一声:“小书。”以她的眼睛来看这个身体,没有魂魄的躯体,潘小溪已死去多时,她飘转着身体在雨幕中高喊道:“小书,你在哪里?”没有回应。朱煞在心里快速思索,人若初死,灵魂出窍,必会惊慌,小书在惊慌中会去了哪里?若是遇上黑白无常神君,后果不堪设想,我必须尽快找到她。“小书,我是朱煞,你在哪里?出来啊。”朱煞沿着乱葬岗一路高喊,四处寻找。
“放开我,锁这么的紧还让不让人喘气儿了?别拖,你们能不能斯文点儿?我自己能走,说吧,带我上哪儿去?”潘小溪紧紧抓着脖颈间的铁索链,跟在黑白无常身后磨磨蹭蹭。黑白无常停下,白无常转身道:“为什么你话那么多?”黑无常一抖手中的长铁索道:“要不要我再将通碟念一遍给你听?”潘小溪笑道:“好啊,重念重念,我就怕你们抓错人,别以为我不认识你们啊,你们就是传说中的……咳,我不说了,你重念,要知道我潘小溪的阳寿可长了,怎么会在宋代死于非命,肯定搞错了,你重念,我重听,这回要是咱们都觉得没搞错,我二话不说,随你们带我上哪儿去,这总行吧?”黑无常冷哼一声道:“行,听完后,你老老实实的跟我们走,二话不说的走。”潘小溪仍然捏着铁索链,往地上一蹲,伸手掏了掏耳窝。黑无常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顺手一抖,高声念道:“潘氏之女,名小溪,粤境佛山都人氏,生于某某年某某日某某时,于二十四岁年卒于户部尚书府钱氏地牢,死状为利器穿腹,手足筋脉尽断……”潘小溪跳起来大叫道:“停!!!”黑无常一扬手中的黄纸道:“怎么?你想不认帐?”潘小溪道:“有没有搞错?我想问问你们,粤境佛山都是什么地方?那不是境,那是省。那也不叫都,它叫市。”白无常一甩长舌道:“那是你们的叫法,我们有我们的叫法,总之你生对地方,卒对地方,那就没搞错。”潘小溪反驳道:“你们还不明白呀?真是搞错了。”黑无常道:“何错之有?”
潘小溪两眼朝上一翻道:“行,按你们的叫法,粤境佛山都,它属于哪里?”
“华夏。”
“No,属于中国。而户部尚书府钱氏地牢,它属于哪里?”
“还是华夏啊。”
“No,属于宋朝。请问我一个活于2010年的人怎么会死在960至1279年内呢?别说我不知道现在属于哪一年,可我知道我人在宋朝,那现在就是从960至1279年中的其中某一年。你们说怎么会没搞错?一个活人会在自己出生以前的几百或上千年里死去,那我不是先死后生?还是先生后死?行,这个咱们也不讨论,有因果论对吧?有轮回转世之说是吧?那我就更想问了,请问你们现在逮的是我的前世呢?还是我的今生?”
“这……”黑白无常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潘小溪把双掌一拍道:“是吧是吧?答不上来了吧?我就说你们搞错了,你们还非不承认,既然知道搞错了,那就放人吧,还想什么呢?”白无常看着潘小溪数秒后,说道:“你说你生于中国,而你又死宋朝?”潘小溪点了点头,白无常继续问道:“那照你的意思是说中国是中国,而宋朝又是宋朝,中国不是宋朝,宋朝也不是中国?”潘小溪不满的一撇小嘴道:“哎,这就是你不对了,绕什么口令嘛,中国和宋朝它们不是‘是不是’的问题,中国它就是中国,而宋朝是属于中国的历史。”白无常点头道:“哦,如此说来,宋朝是属于中国,你既然卒在宋朝,宋朝又属于中国,换言之你还是卒在中国,那你生于中国,卒于中国,何错之有?”黑无常一拉铁索链道:“走!休要狡辩,有话到了阎王殿你再慢慢和阎君说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送给lesea1988~
☆、36灵魂交换
潘小溪揪着脖颈间的铁锁链,还是被勒得喉骨上下滑动,呼吸困难,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脚步踉跄,不想往前走又被拖得不得不走。她望着身旁的雨幕和干燥的衣物,真死了吗?这雨点砸不到鬼魂身上?低头想看腹部的伤口,脖颈上一紧,被勒得像快断似的,只好昂高脑袋,加快了脚步,见阎罗王就见阎罗王,我还怕他不成,要是给我说话的机会,我一定要问问那两个猥琐男还有多少阳寿,看我死得这么惨,阎罗王能不能把他们的阳寿全加给我老爸。还有,要是苏贞没投胎的话,能不能把我俩关在一起。她越想嘴角越歪,暗暗偷笑不止。潘小溪前面的黑白无常停下脚步,同时转身看了身后的潘小溪一眼,放慢了脚步,继续前行。
“小书,你在哪里?”朱煞的呼喊声由远及近。潘小溪一惊,只听自己的喉骨一阵滑动,她依然发不出声音,急得在心里狂念,别过来啊,师父,要你救的时候你不来,我都死了,你才过来凑热闹,那不是刚好白送人家一双嘛。白无常手中的长鞭,鞭铃抖动,他吸了吸鼻子,侧头望了黑无常一眼。朱煞已出现在三人眼前,她一脸关切的望着潘小溪道:“小书……”白无常横鞭一抖道:“劫魂?”朱煞默立许久,木然道:“两位神君,小鬼朱煞乃十六年前漏网之魂,愿与这新卒小鬼交换,二位神君抓我回去也是大功一件,抓此小鬼不过是例行公事,不知二位神君愿意换否?”黑无常两眼一瞪,拉扯着铁索把潘小溪拉到身边道:“你换她?既知是例行公事,又何来交换一说?你且知自己是漏网之魂,如今送上前来,我等又岂有放过你之理?”潘小溪扒拉着脖颈上的铁索,喉里‘咕哝’有声,趁黑无常甩出铁索的另一端时,朝黑无常直撞而去,朱煞侧身躲过一击,和黑无常扑跌在一起的潘小溪觉得僵疼的脖子稍能转动,立即大叫道:“师父,你傻的啊,快走!”朱煞迟疑着,白无常一抖鞭铃,附近传来几声马嘶,一辆灵马拖的高大灵车,从雨幕中穿奔而来。潘小溪又重被黑无常手中的铁索勒起,拖背在身上,她挂在黑无常的背上双腿乱蹬,专门朝后乱踢黑无常的膝窝子,黑无常再次跌倒,她一扯脖子间的铁索链,挣脱出来跑向朱煞拉起就跑:“师父,没死的时候,你不来救,现在你不是救我而是当垫背的。”朱煞摇头道:“你今殒命在钱府,若能像你所说守善者得超生,我便信你能善待我的语儿,自古红颜命薄,没娘的都是苦娃,我换你也不过缘起一个母字,一日为你师则终生为你母,你与语儿都是我朱煞的好孩儿,你走吧。”
潘小溪见朱煞拉不动,急得乱叫道:“哎哟,我的亲娘啊,你咋能这么固执呢?别杵这儿,咱们先逃行不,有话跑了再说。”朱煞道:“逃不了的。”两人说话间,白无常手中的长鞭乱舞,鞭铃响彻四周,灵马四蹄疾奔,朝她们直冲而去。潘小溪望着这匹白鬃飞扬的骏马,索性不动了。朱煞想把她推到一旁,被马蹄掀起的阴风迷了双眼,本能的抬袖遮眼之际,就见马腹从眼前晃过,潘小溪被白灵马冲撞得飞出数丈之远才摔落在地,白灵马低头张嘴衔住潘小溪的衣服,鼻孔里喷出两团白雾,踢了踢右前蹄,拖着潘小溪后退几步,灵车的车桓震了两下,白无常已腾空落到灵车上欣然而笑。朱煞瞬移过去,飘到潘小溪身侧,怒道:“为何不躲?”随即蹲身,柔声问道:“伤得不轻,你别说话,阴气外泄你再也还阳不得。”潘小溪的五官痛苦的扭曲在一起,心里道,人家拍电影的鬼魂不是都能穿过车啊,马呀,穿房子啦,这东西来势汹汹,我以为能穿,被撞飞了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儿。她终究没忍住,痛得哼了一声。黑无常一甩铁索绕向朱煞,朱煞被迫丢开潘小溪又是一躲,潘小溪伸手扯住铁索,一用力嘴角喷出一道白气,黑无常翻掌拍上她的印堂,低声道:“你娘亲不是喊你别开口吗?不听话。”潘小溪圆睁双眼看着嘴角已喷出的白气又从她的鼻孔外钻了回来,抬头望着黑无常一楞。难道他帮我是同意交换?“不行!”她叫道:“不能换,我不同意,我不认识她,换什么换,谁要她换了!”
高立灵车顶上的白无常满面笑容道:“可我等都听得真切,你喊她亲娘,若非母女,她为何苦躲十六年却于今朝来换你?你又为何顽固抵抗只想她逃?”黑无常扶起潘小溪,对朱煞道:“请上车。职责所在,王命难违,你等若要交换还请阎君当面定夺,我等奉命行事,实在为难,到了阎王殿上,必当替你等说情。”朱煞听罢,想都没想,飘上了灵车,坐入车内。潘小溪怒骂道:“蠢女人!你就这样和我一去,谁都回不来了。猪!”白无常从灵车顶飞落到白灵马鞍上,长鞭一扬。黑无常一抓潘小溪也飞上灵车,拖着潘小溪坐入车中,望着朱煞,侧头望向车外。潘小溪瞪着对面的朱煞,口水乱喷:“猪!猪!猪!”朱煞木然的脸上浮出一丝微笑道:“小书将我的属相记得特别牢,很好,那我说过的话你一定也能牢记于心。”潘小溪一时语塞,钱思语怎么会摊上这么个气人又窝心的妈啊!她一扭头看了黑无常一眼,趴在车窗边望着窗外。
白灵马在白无常长鞭摇响的鞭铃声中,拖着灵车穿入雨幕,奔进一处密林,七拐八拐,很快就进了一座古城,奔上一条宽阔的青石古道,转而扭入一条小巷。潘小溪望着这座空城和眼前的青石墙,还在生着闷气,几次想回头看朱煞一眼,但都忍住不回头,死盯着墙面的一块块青砖,盯到两眼泛酸。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她眼一眨,眨下两滴泪来,一吸鼻子抬袖一抹,继续趴着。待到眼前重见亮光时,黑无常已催她们下车,潘小溪还是不看朱煞,直到白无常领过一名妇人道:“带她去沐浴。”她这才抬头望着朱煞道:“那她呢?”白无常一指潘小溪的衣服道:“你为新鬼,一身秽气,洗净凡尘方可入殿见阎君。她一袭白衣,自当先见。”潘小溪一急道:“不行!谁知道你们把她带到哪儿去,我要她陪我一起洗,要不我还不洗了。”黑无常喝道:“大胆小鬼,给你一尺你竟敢讨要一丈,冥界岂是你能做主之地?”朱煞道:“二位神君息怒,请容许我与她一同入殿,初入冥界我等不识阡陌,既来之,断未做出逃的打算,二位神君尽可放心。”黑白无常对视一眼,对鬼妇道:“都带去吧。”
潘小溪和朱煞并肩进入城外的一座大院,依山而建的水池,清波泛泛。老妇把她二人带到池边一指,退出大院,反带上大门。朱煞道:“小书,去吧。”潘小溪冷哼一声,衣服都不脱就跳入水池,把水里的清水乱搅了一通,又挥拳又踢腿的,溅出一大片水花。朱煞指着池水轻笑道:“你再打一遍看看,不知道思语儿时洗浴会不会也像你这般顽皮,呵呵。”潘小溪沉入水下憋了一阵气,冒出脑袋道:“撒气呢,你当我对你撒娇啊?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娘,我都快要嫉妒了。没娘的是苦娃吗?我没觉得苦。我爹富甲一方,我也从小没了娘,可我要什么有什么,要不是跑到你们这地方来,我也不会死,就连我死了,你也不让我有片刻的心安,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朱煞含笑看着她不语。
大院外传来一声沉闷的锣响,余音冗长。黑白无常低语了几声,鬼妇站在院门外道:“二位出来吧,阎君入殿了。”朱煞答道:“嗯,马上就到。”潘小溪从水池中站起身来,扎起的头发直披而下,她亲眼看见身上的旧衣物从离开水面那一刻开始褪色,超诡异的被换了一身白衣,不,是件白长袍,款式又土又俗,远不如朱煞身上那件好看。伸手一摸,还是干的。她跨出水池一抖袍尾,当鬼挺好玩的,要是人人都知道冥界与凡界的不同,又有谁会怕死呢,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朱煞,做宋代的鬼远比做宋代的女人要有更多的乐趣,她不想还阳,别说能和钱思语怎么样,还没靠近她便会再让钱凛义杀了,尚书大人啊,官大权大,大腿那么大。她朝身后一甩长发,扭腰摆臀的走向院门。身后的朱煞像当初的钱思语那般,捂住嘴,笑了个前俯后仰。院门被推了开来,黑无常一抖手中的铁索链,一端绕上潘小溪的脖颈,一端绕上朱煞的脖颈。潘小溪赶紧抬手往自己脖子上一挡道:“这次不用拖啦,都到这儿了,你松一点儿,被勒得透不过气儿的滋味,我算是领教过了。当然,也不能勒着……”她见脖颈的铁索果然松了许多,抬手指向朱煞道:“勒着……勒着……我娘啊。”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送给desertfall~
☆、37还魂
黑白无常站在潘小溪和朱煞身侧,领着她俩走过一座石桥。潘小溪停住脚步向下望,桥下一条清流,清流之下有河石,有游鱼,不禁望得出神。黑无常催道:“走吧。”潘小溪叹道:“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度你过河。不知那桥可是这桥,那河可是这河。”朱煞也倾身向下望去,白无常道:“找对了,五百年太短;找错了,五百年太长。你这小鬼,这般田地还不忘空想,走吧。”潘小溪辩解道:“前半句是电影台词啦,后半句才是我的感概,触情生景,有感而发都不行?”身边已无回应,众人就这样默默的过了石桥,进了一道城门,城楼错落,人来人往,宛如凡间的街市,唯一不同的是少了喧闹,死一般的沉寂。潘小溪东张西望,瞧这纯净的蓝天,飘浮的白云,真是传说中恐怖的冥界吗?她好奇的看着擦肩而过的每一张面孔,都是不笑不哭的木然神情,这些魂都有脚,和常人无异,低头瞄向朱煞,为什么她是飘的?难道以性别决定留不留脚?再看自己,双脚没消失啊,随着迈出的脚步看去,袍尾在脚尖处鼓动,哦,原来是被遮住了。“哈哈哈。”潘小溪高声笑了出来。是为自己的白痴思想发笑还是想打破冥界的安静,她想都没想就大笑不止。该走的还在行走,该干嘛的仍在干嘛,她的笑声就像投入大海的那一块石头,落水时还有点儿声响,落水后连水花都没激起一滴。
四人终于到了黑漆金柱的大殿,刚跨入门槛,就见两块方池被中间的石道分隔开来,方池中开满了见所未见的娇艳花朵,潘小溪边走边看,高坐在正殿上的红袍金冠男人,应该就是阎罗王,阎罗王左侧是个书柜类的家具,塞满了书籍和卷轴。右侧立着一位左手捧书,右手举着……铁拖把……不,是铁毛笔的人应该就是判官。殿前牛头马面分立两侧,他们身边更列着几个手执武器的夜叉,看这阵势,是有些骇人,潘小溪把头一低,思索着如何应答,就见判官把铁笔一挥,高声道:“用刑。”
“喂喂喂,别啊,怎么一来就上刑,总得问点儿什么,了解了解情况吧。”潘小溪急道。殿前的夜叉们已走了过来,架起了朱煞。判官道:“是她,不是你,殿上不得喧哗。”潘小溪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阎罗王,又看了看严肃的判官,沉不住气道:“可是为什么要对她用刑?要知道人的灵魂只有21克那么轻,就这重量哪受得了什么刑。”阎罗王突然开口问道:“何为克?”潘小溪一怔,脑中迅速换算着,答道:“不知大王这里的一斤等于多少两,若是十两,一两等于五十克,若是十六两,一两等于三十一克余。”夜叉们已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哪有一斤为十两之说,都是十六两计,哈哈。”阎罗王抬手一摆,又问道:“你如何得之,魂为……”潘小溪接道:“不足七钱之重。”她看了阎罗王一眼又道:“人刚死不久后,渐渐僵硬的身体里会浮出一种不足七钱之重的东西,那便是灵魂。”殿内鸦雀无声,潘小溪看了朱煞一眼,不敢再多嘴。判官往正殿一看,高声道:“称。”六名夜叉拖出了一秆超大的天平来,另四名夜叉分向两边,各有二人抓住潘小溪和朱煞,往天平左右一放,重量相等。阎罗王单手托腮,看了看左右。又有夜叉抓下潘小溪来,往她站过的天平上撒上细沙,直到重量与朱煞相等,又取出细沙用小秤称量后,附耳禀告于判官。
阎罗王站起身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些,你是如何死的?”潘小溪还未答,判官已低头一吹左手上的生死薄,答道:“自尽。”潘小溪又想辩解,见朱煞暗暗摇头,忍了。阎罗王道:“因何想不开?死前可有见何景象?”潘小溪赶紧抢在判官之前答道:“回大王话,险遭非礼,自尽保身,心脑空白,未见景象。”阎罗王朗声笑道:“哈哈哈,水年水月水时生,是我冥府阴差的好人选,赐令。”潘小溪还没反应过来,判官已移到她身后,举起铁笔直戳她的后心窝,笔尖的朱砂浸透白袍,染上她的皮肤,一阵描画之后,潘小溪的胸前泻出一片红光,红光出处显现出一个奇怪的图案,她惊道:“我的身体不是被画穿了吧?这是什么?”阎罗王宽袖一挥道:“回吧,此去须冷面寡言,御令发光之时,自有安排。”潘小溪看着朱煞道:“可是她……”判官的铁笔已横上她的喉咙,随着铁笔转圈画出一个圆时,潘小溪被甩入一道漩涡之中,转得她头昏脑胀也没忘了喊一句:“哇,好冰,我话还没说完,喂……”
乱葬岗上,浑身的疼痛让潘小溪直打寒颤,迎面而降的雨,滴得她睁不开眼睛,脖子上似乎还横着判官的铁笔,冰冷而沉重。伸手一抓,又软又滑,立即甩了出去,顺着力道一个侧身,爬坐起来,仍闻到一股混着山泥气味的恶臭,这才看清自己身处乱葬岗,而被她甩出去的细蛇正掉在不远处的无头尸体上扭动,低头看着腹部的伤口,破裂而湿透的衣物上正透出大片鲜红,混着雨水黏在身上,疼痛。她仰头望天,我没死吗?可是……那是梦还是自己真到地府走了一遭?还有师父……捡过身旁的幽冥剑,奋力挣扎起身,只有找到师父才能证明是梦还是事实。捂着腹部,潘小溪走了两步,便开始喘粗气,长剑撑地,她只能站在大雨中稍作歇息。
远远跑来一个人,打着一把油纸伞,欣喜的喊道:“半卷书,我就知道你命大,一定能醒过来,看,我采的草药。”潘小溪动了动双唇:“是你?”她有些讶意自己的嘴巴,心里想的分明是包包,怎么会是你?却只能吐出最后两个字,努了努嘴,重复一次,还是说不完整:“包包。”麦包包笑着拖过潘小溪的手架到自己肩上,道:“来,我背你,回我树屋,我给你捣药。”虚弱感袭来,潘小溪趴上麦包包的背,不再开口,也许是伤得太重,所以没力气说话了,她想着,更是沉默。麦包包合起油纸伞,当作手杖,一撑一个小坑,十分吃力的迈开步子。听着麦包包的喘息,师父的墓离包包的树屋最近,先找那儿,加上包包是师父的师妹,还可以找上她的师门,可是包包不是应该在赶骷髅的吗?难道她提前完事儿?雨中行路难,潘小溪便在麦包包一步踩得比一步更深的颠抖中,边想边打盹,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尚书府内,钱思语趴在窗边望着院中的梧桐,雨点砸得满树的梧桐叶乱颤,嘴里念道:“太大了,太大了。”喜鹊凑过脑袋道:“小姐,您在看什么?”钱思语缩回脑袋,坐回桌边轻扣桌面道:“这雨太大啦。”喜鹊倒上一杯热茶道:“再大的雨也会下停的嘛。”钱思语捧住茶杯道:“不行,这么大的雨会把我的孔明灯全打下来的,小溪就看不到了,喜鹊。”“在。”喜鹊眨巴着眼睛。钱思语轻啜一口茶道:“等雨停了,我要离府去找小溪,你帮我准备准备。”喜鹊不语,钱思语抬头一瞪道:“还不快去?你别说外面不安全,你弄套护院的衣服给我,赶做也行,要我能穿的,我不能带上你,两人一起走,容易被发现,你要是怕我遇险,等我离府后,你就告诉我爹爹,我被采花大盗抓走了,他必定会派人四处寻我,这样我不管到哪里都有人暗中留心,也是一种保护嘛。”喜鹊红了双眼,什么也没说,屈身行了一礼,便跑出了钱思语的闺房。
麦包包的树屋中,麦包包正对着屋角的一排土制小炉灶挨个儿煽火,时不时的望一眼地铺上的潘小溪,倒上一盆温水,伸手搅了搅便端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揭开潘小溪伤口上的破布,吸了口气,拧块棉布,擦拭着血迹。冰冷的身体有了一丝热度,潘小溪睁开眼睛眨了眨,扯起嘴角想给麦包包一个微笑,抖着嘴唇却笑不开来。麦包包道:“弄疼你了?你这伤可真得养上好些时日,还真是命大,这么深还能活着,老天照顾你啊。”潘小溪看着麦包包手捂棉布,对着树屋窗口拜拜的动作,又想笑,还是笑不出来,只好摇了摇头,张嘴一句没事儿变成了:“无碍。”不仅麦包包一怔,就连潘小溪自己也是一怔,她这是怎么了?好像从乱葬岗回来的不是原来的自己了,可她就是她,怎么可能变成另外的一个人?避开麦包包忽然之间转变得异常冷漠的眼神,潘小溪望着对面屋角成排的土制小炉灶,内心无比的纠结。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送给一月青芜~亲爱滴小青青,啵.
☆、38落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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