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溪刚听完已经怒不可遏,一把揪过涯风的衣领道:“什么?你,你把思思送进了不归楼,那可是青楼,我感激你救了她,但你不能前手刚救人出深湖,后手就把人丢进火坑吧?”等她吼完,脑筋一转,不对,钱思语不是嫁进赵府了么,自己一路跟着花轿,眼巴巴的把她送走的。那这家伙说的思思……哦,原来她是这么进的青楼,怪不得包包把发烧昏迷的钱思语当成我师傅还阳,那是多早的事儿了,那该是多早的时候这傻妞就偷偷离家出走,溜出家门来找自己了,堂堂一尚书千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也真有勇气敢独自出来寻找自己,怪不得她爹要提早把她嫁了,有其一必有其二的老瞎跑那还得了,怪不省心的,而且她当初之所以会离家出走,必定是不知道当时的我已让她爹灭口了,幸亏,真的是幸亏有那么多个幸亏,可是可是,我什么都不过问就直接躲起来了,更可恶的是亲眼把人家一路送进赵府。不知道是懊悔是感动还是伤心,潘小溪越想越多,怒意渐消,揪着涯风的手一松,可心痛却越来越强烈,钱思语嫁入赵府那一刻流不出来的伤心泪,此时当真是泪如泉涌。
方陌在一旁看不过眼,指着涯风的鼻尘就骂开了:“我还觉得你这涯风有点儿善心,义勇双全的,可如今看来,你这阴人分明就是死性不改,半道遇到人家的亲人,你是先救后阴,再遇着我吧,你先阴后救,你再怎么装都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气死我了,你个阴人,阴人,阴人,阴人!你说你这样和那些把我姐姐卖入青楼的人有什么区别?”麦包包嘟囔道:“青楼本身是没什么可怕的啊,有卖身的也有卖艺不卖身的嘛,就是就是青楼那个管事儿的妇人太可怕,一身销魂蚀骨的味儿,熏……熏……熏……”她还没说完,想起悦乐那飘着浓香挥来舞去的丝巾,忍不住狂打喷嚏。
潘小溪边抹泪边不断的调整自己的情绪道:“对不起,谢谢你救了她,她现在……还算安好。涯风,我刚才的确是言行过激了,我道歉。”方陌一记粉拳就捶了过来道:“哎!我说你这人,还有没有人性?她把你的亲人卖进了青楼,你还低声下气的感谢她?亏我一直在帮你。”这一捶又把潘小溪收住的眼泪捶了下来,呵,亲人,多么美好的词语,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总是游离于苏贞和钱思语的感情夹缝之中,她从来不曾这般畏缩过,生怕自己一时的态度没摆正,从而无端伤害了又一个在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人。可是可是,嫁人了总好过生死相隔吧,后者的痛苦总比前者要更强烈些,可是可是这么一想她又纠结了,她爱的是死去的前任苏贞,还是活着但嫁了人,来不及开始又算结束了的这个钱思语,她到底爱的是哪一个?前任是肯定爱,不爱不会是前任,而钱思语是想爱而不敢爱吗?其实面对自己内心里的真实情感,答案是肯定的,只是事发突然,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以至于直接承认了总觉得对苏贞有愧疚感,她一直都以专情人自居,怎么一遇到钱思语就这么快心动,她原来以为苏贞的死连带着让她的心也死了,思来想去对这两人的心动,怎么都无法给自己一个交待,这种风中狗尾巴的摇摆法,一点儿都不像她的风格,一点儿都不像她的性格,怎么穿越了过来把自己都搞丢了一半掉路上了么?纠结。
涯风仍是一脸淡然的摸着下巴道:“我可是个实诚实的好人,我没卖她,我就是和麦大师说的那可怕的管事儿妇人相熟,托付她替我照顾些时日,整包银两都给了她还叫卖?我从来不做亏本生意,还不是因为要追你姐的灵柩。瞧这事儿闹的,咱们能先办正事儿要紧不?等正事儿办完了,我去不归楼把她接回来交还给破书姑娘,不就结了。”
潘小溪吐了口长气道:“去义庄吧,事成之后不必去不归楼接人,她已经离开那里了。”方陌追问道:“那如今她身在何处?你不打算寻她了么?”潘小溪埋头领路,压根儿就不管自己不识路的首要问题。麦包包理了理头绪,弄清楚状况后,一记不解但又不屑的白眼抛向潘小溪,我们一起遇的朱煞,就算你们师徒情深,你师傅的女儿在青楼算是我捎的消息,你火急火燎的赶过去,人家出嫁,你也火急火燎的跑去看,喂,她是我妹妹啊,我这做姐姐的都波澜不惊,你至于哭成这样嘛?再说初遇朱煞,好歹是一只女鬼对吧,你没被吓哭过,你身负重伤,筋脉尽断,武功尽失,命在旦夕时,你不喊疼也不哭,现在就因为我妹妹曾经被带进青楼,你来瞎哭个什么劲儿?
方陌几步追上潘小溪,扯过衣袖就往回拖,涯风以为她这急性子誓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连忙出手制止,方陌拗不过,像是看穿涯风的误解,嘟着嘴不悦道:“你干嘛?你当我要干嘛?她走反了方向好不好?义庄往那边,看她如此失态的痛哭,你以为我还能干嘛?”涯风悻悻的干笑着,麦包包倒是毫不掩饰的笑道:“破书你回来,让方陌带路。”方陌把手一挥,倒背在身后道:“这边,你们跟着我走便是,别瞎跑,现在时候不早了,义庄有规矩,除了生人勿近之外,时辰也是有限定的,再晚一些可就误了进去的时辰,到时候不太平你们求着我,我也不敢领你们去。”涯风摸着下巴道:“既然如此,你就放心把你爹你姐放在里面?没心没肺的小东西。”方陌回头,怒目而视:“你就不能对我说话客气点儿,好歹我也是……”
“也是什么?方家的二小姐是么?你又不是我媳妇儿。”涯风不甘示弱道。
“你不害臊!都是女的还想娶媳妇儿,别太过份哦,是,我们家是没落了,但是你就是得对我说话客气点儿,这是必须的。”
“哦?好像一直是你对我极不客气,这种不公平的提议也只有你二小姐才提得出口。”
“涯风!”
“在,怎么?莫不是二小姐想通了要当我媳妇儿?”
“涯风!”
“在,你我近在咫尺并非远若天涯,不劳二小姐如此牵肠挂肚的深情呼唤。”
“涯风!”
“在,敢问二小姐还有多久能到义庄呢?”涯风痞笑着,见好就收。
“哼!自个儿想去吧,我才不告诉你。”方陌瘪着嘴但气势不减,打又打不过她,说又说不过她,这种坏人今后还是少惹为妙,我就不告诉她前方那间大旧屋便是义庄。
正在二人斗嘴斗个不停的时候,麦包包从胸前掏出了她的小小桃木令牌,对潘小溪使了个眼色,而潘小溪背着的幽冥剑也震个不停,她伸手取了下来抱在胸前。涯风机警的察觉到两人的异样,迅速跨出几步把方陌挡在身后,迟钝的方陌刚刚强行压下的怒火,腾的一下又串了上来:“干嘛呢你,闪开,别挡了本姑娘的道。”不知打哪儿刮出来的一阵风,卷着路边的枯枝杂叶,飞速向四人铺盖而来
☆、52义庄乌龙
潘小溪从剑袋里抽出幽冥剑,对着铺盖而来的枯枝杂叶一阵乱斩,碎枝碎叶还没完全落地之前,风中蹦哒出三具骷髅架子,每一具都伸直双臂以奔跑的姿态向潘小溪袭来,她急忙躲过最近一具骷髅的攻击,反手一记斜劈就想把其中一具骷髅连腰斩断,却遭到麦包包的高声阻止,无奈之下只得把剑锋转向不远处的树干,但动作灵活的骷髅双手十指尖已直刺她的胸前,众人大惊之下,齐齐加入打斗欲替她解围,岂料潘小溪的胸前发出一片红光,催命符的图案显露出来,红光从骷髅的十指开始扩散,缓缓的包围住整个骷髅,那具骷髅咔咔作响却又没见有实际变化,另两具骷髅见状,像是拥有活人思想般飞速逃离了攻击圈,不知所踪。攻击潘小溪的骷髅此时已横陈地上,依旧咔咔响个不停。
麦包包道:“破书,所幸你没有斩散它,你还认得吗?这便是我们曾经赶尸中的其中一具,应该说现在看过的三具都是,当时所赶的五十八副骷髅,因逾期骨架和魂灵散逃各地,而且各自具有攻击性,当初你我聚魂而赶,比那些无魂的尸体尸变更难应付,既要保证它们骨架的完整又要聚回它们的魂灵,你不在仅凭我个人之力,打之不得只有挨打的份儿,况且骨架在此,魂却被各地城隍羁押,就算我打赢了,控制住骨架,我又将如何去向各地城隍讨回它们的魂灵?所以趁还未死,逃了回来。”潘小溪满脸歉意道:“是我不厚道,当时见我师傅遇险一心要赶回去救她,中途丢下你一人独自应对,是我不该。可没给钱冢回复之前,我们若能将五十八具骨架收集在一起,或许再冒险讨回它们的魂灵后,又该怎么办呢?赶回钱冢问花衣老汉还是另做处理?真难啊,光是骨架搬搬抬抬就很困难,但加上魂灵重赶一回看似轻松,又得保持心无杂念而且没有目的地还是很困难。”麦包包道:“是的,既然遇到了就得弥补,不过我们此番还得以陌姑娘的家事为重,只怕未早些将骷髅找回,不知要害多少人无辜丧命。这义庄果真是极阴之地,引了三具过来作乱此处。”
方陌和涯风本就听得一惊一愣的,方陌因方才见三具骷髅能攻击人,受的惊吓不轻,看着百步外的义庄,怯声道:“那便是义庄,我,我还要进去吗?”涯风很快镇静如初道:“怕什么?我保护你。日头还没完全落下,现在已错过时辰了吗?此地不太平,又怎可不早日解决你爹和你姐姐的安身之处。”她率先走向义庄,边走边道:“快,跟上,辨下棺木,哪两副才是他们的。”方陌磨磨蹭蹭道:“打架吵架是不怕,这这这,这毕竟看着是活的其实不是活的,哪能不惊心?”潘小溪道:“有包包大师在此,没什么可担忧的,你就带我进去参观一下,我还没见过义庄呢。”麦包包快速一瞥斜视过来道:“不要听她的疯话,只要骷髅们不回来,义庄暂时不可惧,真要有危险就让破书去顶,她身上有催命符,骷髅都刺不死她,刚不就她一出马,手到擒来。”说着抱起地上的骷髅架子,紧随着涯风进了义庄。
义庄这大旧屋里的光线昏暗,一看内部环境还真是生人勿近的样子,整体结构就是一层楼,而这一层楼其实就是一个超大的厅,除了正门进出没发现有偏门、暗门,满屋都是棺材和尸体,就是稍稍比乱葬岗显得有规律一些,至少目光所到之处,物件的完整性是略胜一筹的,棺材有重叠的,立着的,横着的,横七竖八四处摆放,有未入棺的直接摆在长木板上,摆板上的又有被遮盖的或无遮盖的,对于夜里走过乱葬岗的人自然是不足为惧的,就是苦了方陌一人,一旦听到大旧屋里发出的任何声响,她的惊叫声一定能盖过那些声响,而且还与之配合得此起彼伏。涯风忍着笑意,颇有耐心的解释着,是风、是耗子、是我、是不动的骷髅……不厌其烦。麦包包无奈的摇头,表示很无语。潘小溪问道:“古时的义庄不是都有专人打理的么?好歹也得有个守庄人吧,瞧这到处的蜘蛛网哦,这到处满满的尘灰,没人管么?”
麦包包道:“那还用问,这义庄怕是只有仵作常上门,要么抬放尸体,要么检验尸体,再有便是寻常百姓无钱安葬的,匆匆送来匆匆离去,何为义庄,义字当头那得有人自愿自主来守护打理的,当地若没有无牵无挂的暮年之人,一般人谁愿常住极阴之宅?”潘小溪虚心的点了点头,方陌又一高声惊叫:“有人扯我鞋……”涯风低头细看,溢出一声嗤笑,甩手一钓,白丝线的末端,一只耗子挂在上面荡着小秋千,打趣道:“多想想你爹和你姐姐在哪儿,别老记挂着别人。”方陌窘道:“你你你跟我来,一定要跟着我,不要走开。”涯风将耗子一丢,抬手就摸上下巴道:“是,二小姐,感谢你记挂着我,从今往后,我定当形影不离的跟着你,你可不能反悔。”潘小溪不禁笑了,原来宋代不仅是宫廷里,民间也有同类啊。麦包包倒是不管她们几人在干嘛,掏出一张黄符,嘴里念念有词,烧着后绕了绕她手中的小桃木令,在大旧屋的四角乱蹦乱跳,直蹦跳到了中间才停下来。
方陌立在两副薄棺旁边紧盯着涯风,涯风神情悲伤的抚着其中一副薄棺,颤抖着双唇欲言又止,不顾棺盖上的积灰,双手久久的抚摸着棺材各处,一遍又一遍。潘小溪看着有些动容,涯风这副悲容像极了在殡仪馆中送苏贞的自己,她还以为涯风是钟情于方陌的,两人一路打情骂俏的样儿就很有戏,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方陌经常看到涯风的痞样儿,还真不曾见过她如此深情的样子,当她指出她爹和她姐姐的棺木后,涯风一脸急切的奔过去慢慢换成了这种专注,她的心里有裂开的声音,不是疼痛,而是五味陈杂,她越来越看不清眼前的女子,或许打从相识的第一天起,她就从未看清过,如此想来,自己对她真是缺乏关注,只会欺负她。麦包包则大煞风景的喊道:“涯风,你摸够了没有?快开棺看看有没有尸变啦,还没摸过开棺之后再摸也不迟。”她话音刚落,顿时遭来方陌和潘小溪两记白眼。
涯风深深吸气,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动作极为轻柔,缓缓的移开棺盖,伸出手去抚摸着棺内尸体的脸庞,轻声低喃道:“无缘,这就是你我能见的最后一面吗?你我今生果真无缘吗?你让我心动也让我心痛,如果那一夜我愿意多做停留,你是不是就不会做出此等傻事儿,你我是不是就不会天人相隔,你我是否就有机会深入发展下去?可如今说什么都已太迟了,太迟了,我存活在冰冷的世间,你长眠于冰冷的棺内,你让我怎么办?你留下我独自一人该怎么办?”她猛得收回双手,一脸震惊,同时也惊醒了跟着她煽情的三人。在众人的不解中,她迅速推开了旁边的那口薄棺,表情还挂着那副震惊,默立良久,转身奔到角落里大吐特吐。麦包包探出头去各自查探几眼,忍俊不禁。潘小溪分别往两口薄棺中望了几眼,都是辞世多时的尸体,脸上长着尸斑,皮肤干皱,五官变形,没什么吓人的啊,方陌也跟着分别看了看,一时怔住了,她真不是故意,方伯只带她来过一次,薄棺还是那两副薄棺不错,只不过她将她爹的棺木错认为是她姐姐的棺木罢了。
涯风边吐边伸手倒指着方陌,捶着胸口好几下才道:“你个蛮丫头,定是故意整我的,要不是看在你姐姐的份上,看我不立刻抓你倒吊到树上抽打,亏我一世英明,摸到你爹的胡碴才发现上了你的当。”潘小溪这下才反应过来,回想涯风深情款款的低喃,顿时捧腹大笑。方陌一脸无辜外加内心愈发无辜的辩解道:“方伯只带我来义庄一次,我能识路将你们带到这里,又能识得我爹和我姐姐两副棺木已是难得,你怎能说我存心整你,你只告诉过我,你与我姐姐仅一曲之缘一面之交,我哪里知道你对她是情根深种,如此深情,其实我爹生前乃是江州善人,面善心善,你就当你替我对他老人家深情了一回,他一定不会怪罪于你的。”“你你你……”涯风气得话都懒得说了。
潘小溪和麦包包早已忍耐不住,齐声爆笑,方陌也笑一声憋一阵,表情滑稽。涯风尴尬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眼见三人还在笑话自己的乌龙,佯怒道:“没有尸变,择日厚葬,还回不回客栈啊你们?不走我先走了。”前脚刚跨出前门,她又急急退了回来,大旧屋外风声呜咽,成堆成堆的枯叶被吹进门来。
☆、53闲云野鹤
劲风卷入的大量枯叶,扬起大旧屋内的积灰,四人掩住口鼻却被迷了双眼。幽冥剑脱手而出,在潘小溪头上打转,她胸前的催命符又发出了一片耀眼红光把其余三人都包裹住。惝恍迷离的众人这才慢慢的查看起周围的情况,涯风依旧把方陌紧紧护在身后,除了平添的风沙枯叶,她没发现其它异状,而方陌紧贴着涯风的后背,还在思索着脑中的疑问,何以令这阴人对姐姐用情至深,这情似乎超越了友人情谊,倒是颇似男女之情,她是脑子不清楚的?若是脑子有问题的,倒是能解释为何她先阴后救,先救后阴等反反复复的行为,而且抚着她爹的薄棺那悲怆的样子,也只有脑子不清楚的人才会开了棺,不看清脸就直接乱摸的,忍不住轻笑出声,看涯风挺直的背部紧紧护住她的身姿,想到闹市毁她名节和公堂上的表现又不像傻子,好吧,她确定了,这个因为风大而正在保护着她的人是个有点儿疯的痞子,嗯,以后不叫阴人就叫她痞子。
潘小溪和麦包包两人眼里则是另一番景向,不仅是风大而已,枯叶风沙飘扬处站满了无数个夜叉,个个青面獠牙,手持武器,这数量按现代军队来算估计也有两三排之多,而她们只有四人,两个紧张的,两个犯傻的。夜叉群中个子稍显高大些的,看起来像个首领,一对铜铃大的红眼睛有点儿渗人,它粗哑的声音传来:“何人敢于城隍辖地内抓我兵士,速速还来!”门边的骷髅架子及时的咔咔有声,像是应声作答。麦包包挥着小桃木令道:“我等乃七曲山方术之士,所拿骷髅便是曾赶之返乡的客人之一,因逾期未达使之散落各地,并非贵地城隍之旧部,恳请归还,感激不尽。”大夜叉喝道:“休要胡言,城隍所部自当认得,岂容你说不是便不是。”潘小溪心想大战难免,武器怎能离手,瞅准幽冥剑的剑柄转到面前,伸手抓下紧握在手里道:“我等所言皆是实情,还望这位官差大人能够归还它们的骸骨及魂灵。”大夜叉晃动脑袋道:“你又是何人?”它盯着幽冥剑还有红光的发光源仔细看了片刻,扭头朝身旁和身后的小夜叉们叽里咕噜的讨论一阵,又伸出长戟指着催命符问道:“你可是阎君御赐之差?”潘小溪心中大叹运气旺,起初还没法介绍自己,如此看来我这阴差应该有钦差大臣的待遇吧,傲然答道:“正是阎君御赐之职,奉旨在阳间办差,你等速将抓走的骷髅骨架和魂灵尽数交还,如若不然,我必会上书如实禀报阎君,言明某地城隍阻我办差。你家的城隍老爷是谁?报上名来。”
麦包包惊讶于形势逆转,但她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师傅怕这催命符,原来是要阎王御赐才有,那么破书她,她岂不是死过,死而复生的?涯风和方陌更是看着那两人和空气对话,面面相觑。大夜叉手一挥,众夜叉皆丢弃武器,随着大夜叉跪拜道:“不知大人在此,多有冲撞,大人海涵。”潘小溪蛮享受被跪拜的感觉,哪怕不是活人就是一群夜叉,得意的把手一挥道:“都起来吧,告诉本大人,何时将本大人要的东西尽数还来?”大夜叉垂首答道:“我等这便去禀告城隍老爷,三日之后还是此地交还给大人,不知大人如何称呼?”潘小溪嘴角一勾,满意的笑道:“本大人半卷书乃阎君亲封之职,让你家城隍老爷大胆的求证去吧,你们可以喊我书大人。”大夜叉把脑袋垂得更低了:“非也非也,书大人言重了,我等这就告退,三日之约断不敢违,还望大人勿怪怠慢之罪。”潘小溪摇了摇头,像古装剧中的帝王般把手一挥,意思是你们可以走了,众夜叉果然逐一退散。
义庄外,风停月明,夜朗星稀。回城的路上,麦包包终究忍不住问了出来:“破书,你当初被我从乱葬岗背回来之前是不是已经入过地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愿意告诉我吗?”潘小溪闻言脑海中晃过很多身影,望着一脸真诚的麦包包,犹豫了下,开口答道:“说来话长,我挑重点的说吧。你娘死了,她拿着我的剑要杀你妹妹,然后自己跌了一跤把自己给杀死了,你爹觉得我知道你们家的事情太多了,把我关进地牢逼我自尽,结果他那两个狱卒见色起意,你们懂的,我肯定宁死不从,还真算自尽死了。而我师傅找到我,想用她自己和我交换,黑白无常当然是两人都没放过,全给带了下去,你妹妹呢估计不知道我已经死了,就离家出走来找我,后来涯风救了她又送进不归楼,你又以为你妹妹是我师傅,剩下的你都懂的。”潘小溪的话像惊雷般雷了麦包包好几下,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道:“尘归尘,土归土,就当这一切过往尘封土埋了吧。我如今明白你为什么见我妹妹如此这番而伤心难过了。”
潘小溪摇头道:“你不会明白的,涯风明白你都不会明白的。”一直静默的涯风一瞥过来,这又关我什么事儿?麦包包肯定的答道:“虽然此时我心绪混乱,但我真的明白。我二娘如此待你,我妹妹如此待你,你才会火急火燎的去救我妹妹,火急火燎的去看她出嫁。”潘小溪有些难过道:“那是因为我爱她们,我爱我师傅是因为敬她如我母亲,我爱你妹妹是因为就是没缘由的爱上了她。你一句尘归尘,土归土的,把过往尘封,我觉得早该封了,现在她嫁了过去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人总是在失去后方能明白,空遗恨不如昔当下。我是错过了,但愿涯风没有。”涯风现在明白了,但是平民的这种情感不比宫中之人,后者可以找执掌后宫的掌权人特批,反正宫墙深深围起来了,谁都搞不清里头的情况。民间却鲜为人知,藏着掖着就怕遭人口舌,引来杀身祸端,那些年她多么希望能找到一个同类,四处采花拈草,可除了太后就没有一人愿与她交心,这破书姑娘倒是让她眼前一亮,敢想敢做,敢做又敢说,这种敢于暴晒在阳光下的勇气是她所不能及的,哦不,现在是暴晒在明月清风之下,麦包包那句尘归尘,土归土的尘封过往,也让她把目光转向了方陌脸上。
麦包包惊道:“破书,你又开始疯言疯语,语出惊人了,女子怎会爱上女子?”潘小溪打断她道:“所以我说了你不会明白的。”涯风难得接口道:“对,我明白,你不明白,说了你还是不明白,说了等于白说,不如不说。”方陌插话道:“我也明白,女子是可以爱上女子的,这痞子在义庄说的那些话,你们还记得吧,她就是爱上我姐姐了。”涯风喉头一响,她强行压下欲干呕的感觉道:“不要再提义庄,不要再提你姐姐,等她们二位寻了吉地就尘归尘,土归土去了,你让我紧跟着你不要离开,以后我就依你的紧跟着你,好好爱你,好好疼你,白首不相离了。”方陌怒红了小脸,骂道:“作死啊!你个痞子,谁要你来爱,死边儿自个儿玩去。”潘小溪笑赏着月夜美景道:“我先省点儿力气啊,说话会让我饿到昏死过去的。”麦包包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又进入了无视三人的行禅状态。涯风和方陌倒显得精神百倍,一路拳来脚往的打闹,唇枪舌剑的斗嘴,看似不相让,潘小溪是听出来了,涯风还时常做些让步,而方陌却丝毫不觉,怎么听都是有戏的感觉,不禁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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