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儿,你娘亲的手札里所记录的都是人生哲理么?很费脑子,我其实是一知半解的,不是很明白。”
“你陪我挖药,我慢慢告诉你啊,我是有些后悔当初没有提醒你,让你受了很多苦,我暂且不管你是为何入府,但你的确是十六年来带给我许多欢乐的人,府中的生活太枯燥,太烦闷了,以至于我想紧紧抓住那些快乐,或者说紧紧抓住你,而你却一走再走,我方寸大乱,又怎能及时提醒于你,我听姐姐说起你被爹爹打入地牢,遍体鳞伤的躺在乱葬岗被她所救,我就觉得你便是我娘所说,刚极易折,强极受辱了。”
潘小溪脸上挂着好奇的表情,钱思语见她不搭话,只好自己继续说下去:“我娘所说的女子生存之道,过于刚强的女子便容易招人忌恨而生起相害之心,你在我府内打伤我爹护院数名,你是武艺超群不假,可被你所伤的阳刚男子又做何想?自古男尊女卑,也许你伤的不是他们的身体,而是他们受伤时,尊卑倒至的心理,你胜的不是武艺而是女子本不该有的强势,哪怕你救了我,救了我爹,插手我的家事,你的存在本就是一个威胁,何况你还是个女子,若我爹要擒你,肖小之辈趁机要辱你,都是想以此证明,你区区一名女子,不可能强极一时,终究会有败于他们手下的可能,强极则辱,你懂吗?”潘小溪恍然大悟,认真的点了点头。
钱思语换了一个地方挖药,继续说道:“而我呢,刚好和你相反,过柔易曲,我当初若是不管你为何入府,掉进我的澡盆,直接让喜鹊去知会我爹和大娘一声,也不至于遭你轻薄还替你隐瞒,只因为你多才多艺,肌肤胜过于我等等肤浅的理由,导致你有机会翻出我家的陈年旧事,害了你也害了自己,其实大娘待我不薄,是从你出现之后,我娘亲突然回魂之后,她才开始刻薄于我。最后我还不敢忤逆了我爹,被嫁进了赵府,直至新婚之夜赵涵想与我行房,我才发现自己的愚昧无知,原来我与你早有过夫妻之实,若不强拒赵涵,我钱家的家声全败于我手,眼下除了自保还得护全我家的声誉,唯一的办法便是让赵涵休妻,不从夫便是犯了七出之条,哪知他竟把我打伤丢出去埋了,一切皆是天意啊。”
潘小溪道:“贞儿,你是不是后悔认识我?我自私的闯入你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还总是自以为是的拍拍屁股就走人,除了和你说对不起之外,我根本没有资格说爱你,还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有多么爱你,太可笑了。”
“我本该恨你的,我发现我不能,我觉得这都是天意,你我一刚一柔,两个极端,如果没有相遇,又怎能有天翻地覆?如果你我都能收敛一些,稍稍克制自己去为对方做些改变,自是另一番调和的阴阳。”
钱思语的笑颜在雪地之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潘小溪则是像个被教育的小孩,泪流满面。钱思语抓起一把雪,搓洗了双掌,又放到衣服上擦拭干净,轻轻拂去潘小溪的眼泪:“别哭,你受了伤,流了血从来不哼一声疼的,为何和我说话总是泪流满面,我的小溪啊,你说你来自未来,在此便是无亲无故,你要知道是你带给了我快乐,换取了我的自由,我便是你的至亲,是你的家人,姐姐也是呢,你不孤单,从此以后都不孤单。”
“贞儿,那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你也知道我一无所有。”
“我愿意,可是小溪,你真的愿意娶我吗?我除了姐姐也是一无所有。”
“我当然愿意啊,我一直觉得你忽冷忽热的好有距离啊,也一直害怕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你知道吗?你在我眼中是一个来自未来的神奇女子,你是我大宋第一奇女子,我岂会没有倾慕之心?”
“真的?我有那么厉害吗?我怎么没觉得?贞儿,你不要哄我开心,你知道我到这宋朝,经历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死里逃生,稀奇古怪的事情之后,我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越来越自卑了。”
“嗯,你的确是我大宋的第一奇女子不假,就是人有点儿傻,太有冲劲儿了,脑子不太好使,容易被人当箭靶。”
“你你你,是夸我还有损我呢?你以为你久居深闺就很聪慧啊?你也傻,傻不啦叽的。”
“小溪,我可是有理有据的,一试便知,你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什么?”
“最傻的那个人,一定会来追我的,追我的就是个大傻瓜。”钱思语的声音由近及远的飘了开去,人早就一溜烟的跑远,只留下一个背影,白衣飘飘。
“你!”潘小溪无奈,这么贼的招亏她想得出,不承认也得承认了,俯身抓起地上的当归草,拔腿狂追道:“贞儿,别乱跑,这外边你不熟,再不停下来,跌到坑里洞里的,我可不管你,你快给我停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二更,这是第一更~
☆、第74章入住州
两人追追赶赶、打打闹闹的回到树屋,麦包包早已正襟危坐,喝着热茶,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清了清喉咙道,“你们两个跑哪儿玩去了,我累死累活的回来,还得自己动手泡茶暖身,都快成家的人了,还像孩童般出去撒野,不害臊呀,”说着她呼噜噜作响的啜饮着热茶,潘小溪忍俊不禁,钱思语抬袖沾了沾潘小溪额上的细汗,开口道:“姐姐,嬉闹暖身的,改天你也来试试。”潘小溪接道:“就是,生命在于运动,我多做运动,我的伤才好得快。”麦包包道:“胡说八道,你俩就是太贪玩,挖个草药还要一起去,我说我回来怎么又是冰冷的屋子,孤单的人呢,这要是住了江州,你俩还这么同进同出的,那我孤家寡人岂不是沦为你们的仆人,太可怕了。”钱思语笑道:“姐姐,你可是思春了?”麦包包一时语塞,半晌才道:“我思,思,你才思春呢,哦,你的春天是不远了,看我不打得你头冒小绿芽儿。”
“哎呀,不要。”钱思语又逃了。麦包包追出小木门,又回头道:“破书,你留在这里做饭,我和妹妹也去玩玩。”潘小溪笑着点头又摇了摇头,今天大家都疯了。树屋下的雪地里,很快就传来钱思语的尖叫声,还有麦包包夸张的笑声,潘小溪把脑袋探出窗外一看,这两个寂寞又孤单的孩子啊,第一次打雪仗么,都把对方砸成雪人了,还在嬉笑不停,也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活在深闺里,一个无亲无故的长在树屋里,难得享受这种欢乐时光,但愿大家都可以这么一直快乐下去。树屋顶端的空枝桠上,立着一袭黄裙飘飘的悦乐,她望着枝条斑驳的空隙处,你来我往,雪球乱扔的姐妹俩,也忍不住无声的笑了。
举家搬迁,行李太多的潘小溪三人,雇租了一条小船,刚到江州码头,就见到方伯、方陌和涯风等人已久候在此,一见她们三人露面,立即指挥着仆人搬运起她们的行李,潘小溪不疑有它,牵过钱思语一一介绍起来人,钱思语也逐一行礼问好,只是面对涯风的时候,突然一怔才弯腰行礼,潘小溪知道涯风曾救过落湖的钱思语,自然没有多虑,但涯风身边的方陌就不明白了,一看麦大师的妹妹是个绝色美人就吃惊不小了,而这美人看她家痞人的眼神分明就是旧识,莫非是痞人的老相好不成?顿时心里醋意翻涌,又不好一吐为快,不禁怨恨的剜了涯风两眼,涯风被剜得莫名其妙,还不待她询问,又被麦包包扯到一旁问道:“你俩是如何得知我们要来江州的?而且还专程在此迎接。”涯风笑道:“前几日我接到悦乐的快马传书,书信上说了你们的行程,算算日子差不多,昨天便已来等候过了,岂料你等今天才到,幸好接到了。”
麦包包暗想道,是她?我怕她相缠不休,特地没有知会她先行离开古城,她又岂会知道我们的行程,这个可恶的女人,肯定又躲屋顶偷听了,只是上回现身弄坏了我的窗门,此后都是藏匿起来没再现身吧,真是可恶。表面上还是微微笑道:“既然如此,也不瞒你说,我们三人欲在江州置处房产,在此久居,日后我等也方便往来,不知你和陌姑娘欢不欢迎。”涯风一拍胸脯道:“我与那县官相熟,户籍之事包在我身上,我还巴不得有友人住在同城,好久没有走门串院了,可把我给憋坏了。”方陌的脑袋突然从涯风肩后冒出来道:“什么?走门串院那是盗匪行径,到友人家串门儿那叫走访拜会,你还不老实交待,你背着我都做了哪些勾当?”涯风似乎很害怕的扯过方伯往身前一挡道:“方伯,你老人家帮帮我,你看你们家的陌小姐又来了,她这脾气将来如何嫁得出去呀,着实让人担忧。”众人一起哄笑起来,方陌尴尬得越发凶狠的闹骂起来,钱思语望向潘小溪,潘小溪单手勾搂着钱思语的肩膀,轻声道:“她俩就是这样的,习惯了就好。”钱思语也低头轻笑了几声。
麦包包背着随身的小包袱问道:“哪间客栈啊?”方陌这才停了骂,大大咧咧的把手一挥道:“麦大师还住客栈,当然住我们家啦,住惯了就住下吧,住不惯到时另寻他处也是可以的。”钱思语又是一阵暗笑,对潘小溪道:“这位方姑娘是个直爽性子,直来直去的应该很好相处。”潘小溪道:“那是,我和你姐交的朋友那必须得信得过,一会儿我带你逛逛江州,买点儿你喜欢的东西,顺便找找我们的新家,好不好?”“嗯。”钱思语轻允一声,不再说话。麦包包道:“我带你俩逛还差不多,新家我也有份,我也有权发表意见,再说这里我比你俩都熟,为了防止你俩迷路,我得跟着。”钱思语和潘小溪相视一笑,都点了点头,这回换涯风和方陌暗自偷笑了。
江州南街一座青砖青瓦的独门院落,院墙上探出几根树木的枝条。进了大门,中间一条甬道直通正堂,正堂两边各有一条长廊通往东西二厢,院内左侧有一口小井,右侧是几块久未翻新的菜地,似乎时常有人清扫打理,并不脏污不堪,在这闹市的一角,这座坐北朝南的小宅倒也不失清静,钱思语眼中尽显满意之色,麦包包则到处东张西望,时不时的叹句风水格局不错的话语,潘小溪也挺满意的,就是不太明白,这样时常有人打理的房子,怎么可能突然说卖就卖了?本以为对方会狮子大开口的,结果领路开锁的老汉,极为干脆的报了房价,纹银一百两整,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房契,银货两讫,又各自签订了房屋易主的新契约,把一大串钥匙留了下来就走了。钱思语和麦包包讨论着如何整修这新居,潘小溪还恍如梦中,握着钥匙串发呆,她喃喃道:“你们不觉得这么好的房子,买得太容易太便宜了么?”麦包包不屑道:“妹妹,你日后可得好好管着她,一看就是不会过日子的,纹银一百两呀,你以为是小数目,妹妹,她上回买了那么多好布料就花出去60两,对于破书这种乱花钱的,当然觉得便宜了,你真得管管她。”
在涯风的帮助下,潘小溪跟着涯风跑到县衙出示了房契、地契,很快办理好了江州户籍,只是当她把那三张折叠起来的小方纸带回家一看,傻了眼,一张是户主半卷书,麦贞儿之夫,男,汉族,方术之士,住址南街某处。另一张是半氏,半卷书之妻,原名麦贞儿,女,汉族,住址南街某处,附注,同其夫。最后一张是麦氏,麦包包待字,女,汉族,方术大师,住址南街某处,附注,同其妹及其妹夫。潘小溪仰天大叫道:“你妹啊,这小破纸也能当户口本?还男,还同其夫,还还同其妹及其妹夫,哦麦佛主滴,雷得我外焦里嫩啊。”麦包包接到手中仔细察看:“没有不妥啊,户籍本就如此,哪有不妥啊?”钱思语看也不看道:“我从未见过我的户籍证明,我不知道,看了也是白看。”涯风苦着一张脸,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小方纸道:“破书,你看我的。”潘小溪接过来一看,瞬间心理平衡了,涯风的小方纸上写着,涯风,方陌之夫,男,汉族,有识之士,住址北街某处,附注,同其妻。麦包包抢过来一看,笑开了:“啊哈哈,倒插门,你是入赘了方府,哈哈哈。”涯风依旧苦着脸收好了小方纸道:“人家财大气粗,我能怎样?如今我娘仙逝,留我孤寡一人,我不入方府,谁入方府?呜呼哀哉。”
门外一粒小石子射中涯风的小腿,她腿一曲,险些跪到地上,方陌的声音就随着推门声一并传来:“入我方府让你受尽`凌`辱了么?我说你办事儿办到现在未回,原来是对着人家诉苦呢。”涯风哎唷乱叫,胡乱揉着自己的小腿道:“难道不冤么?你瞧瞧你这阵势,瞧瞧你淫`威盖世的模样,你就不能换个千娇百媚的样子对我么?一时大意,还遭你暗算,疼死我了。”方陌一副心疼的样子凑过去,柔声柔气道:“行,你是我相公,我怎么能不温柔的对待你呢?哦,相公请起,你这是对谁行如此大礼呢?乖乖跟我回家,我给你上些药酒,好生的替你揉揉。”此番嗲言嗲语惊起一屋子的鸡皮疙瘩,麦包包搓揉着双臂,嘴角微瘪一记同情的眼神飘向涯风,潘小溪和钱思语互相搓揉着对方的手臂,眼见涯风被方陌揪着耳朵,就快拖出了正堂大门时,钱思语突然说道:“恩公慢走,恩公夫人慢走。”方陌手一松,涯风迅速弹跳三步开外,钱思语直视方陌的眼睛,柔柔一笑道:“我外出寻找我家相公,不慎落湖险些淹死,你家相公曾救过我一命。”方陌爽朗的笑道:“哦,原来是这样,大家都是朋友,又都是朋友妻,旧事不重提,不重提。”她转向涯风放慢了脚步,慢慢的走过去,挽起涯风的臂弯道:“你个痞子,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害我丢人都被看穿了,赶紧跟我回家。”
潘小溪牵过钱思语坐回原位,钱思语嘴一嘟一收道:“方姑娘吃醋了,若不多此一举,日后两家多走动怕有嫌隙。”还不等潘小溪夸奖,麦包包抢先道:“我妹妹果然心细如发,怪不得我总觉得方陌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二更搞定~
☆、第75章床底的黑洞
入住了新居之后,钱思语每天早晨醒来,无精打采的,虽然她每天都起得比潘小溪晚,但她每天都坚持准点来看潘小溪种菜、打水、做粗活。可是她真的很想说,为什么每天半夜她都会醒过来,听见各种奇怪的声响,动静还是来自于地底下,但是她没敢说,因为选房间的时候,是她和姐姐亲自挑选了自己的卧房,潘小溪没有选择权,而当初买这宅子的时候,姐姐也说这宅子的风水格局好,她一直想不明白,她从入住以来整夜整夜的睡不好,到底有没有每天在半夜里醒来,那是真实的还是梦境?更何况,她只是听见各种来自于地底下的声响,就像搬搬抬抬、磕磕碰碰之类的声音,又没有人声兽语,更加没有活物的喘息,难道她因为第一日的精神不济,导致她之后夜夜都做了同样的梦中之梦?真的好想问问小溪啊,同间房,又同睡一张床,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呢?
“在想什么呢?皱着一张小脸。”潘小溪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锄地。
“啊?小溪,我有事情想问问你。”
“嗯?”
“就是就是,你昨晚睡的好吗?”
“挺好的啊,自从睡上了大床,你看我精神多好,以前挤树屋的时候我都没法睡这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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