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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好想想吧。我知道现在应哥很喜欢你,你们想要结婚。但是我无法看着你糟蹋应哥。明天晚上之前你自己跟应哥说清楚。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看着他趾高气扬地走出去。其实我也只明白了一个大概。反正他的意思就是这身体的原主不是善良之辈,害死了自己在美国的恋人,而樊清致似乎认识那个人,所以樊清致不喜欢我,希望我和霍应分手,否则就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霍应或者美国的那帮人。但是原主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我至今还记得那天我倒在地板上,那个温柔地握着我的手的影子。霍应来救我,也只是知道在这片山地附近而已,许家的那幢小楼藏得非常隐秘,他很可能没有那么快找到我。如果没有那把枪,也许我已经被那两个混蛋给……我一直认为是身体的原主救了我。

我正发着愣,两下手机声让我醒过神来。我一看,沙发上躺着一只小巧的水果手机,这不是我的,应该是樊清致的。樊清致才刚刚走,追下去应该还是来得及的。我匆匆穿了件外套,拿了手机往楼下跑,果然看到樊清致还没有走远,他刚刚穿过马路。我忙出声喊道:“樊清致,你的手机!”他略一愣,回头看向我,随即他的脸色大变,高呼起来:“快跑!有车!”

但是我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一辆红色的跑车正疯狂地向我冲过来。当我以为我会再次死在马路上的时候,另一辆银色的奔驰几乎擦着我的侧面从对角冲了出来,和那辆红色的车激烈地撞在一起。尘埃落定的时候,那辆红色的车翻在了绿化带里,而那辆银色的车重重地撞在了路边的墙上。樊清致惊呼着过来查看我的情况:“许……嗯,你没什么事吧?”我却注视着那辆银色的奔驰。这是霍应的车!霍应有好几辆车,按照他的话来说,他不太喜欢这辆车,平时不怎么开。但是他来这里看我的时候,通常就是开这辆车,因为外观比较低调。我挣开樊清致的手,跑向那辆悄无声息的银色奔驰……

几年后的春节,我和霍应一起在家大扫除,等着过几日客人带着孩子们来拜年。

想起那天的事,我还心有余悸。霍应好端端地自己砸开车门出来了,一点事儿也没有,领口里还揣了个心形小兔,他买成了一对的。只是他准备送给我的那一大束极其珍贵的蓝玫瑰,被弄坏了。但是那辆红色跑车的主人没有再出来,里面坐着的是黎扬。我一直不太明白黎扬对霍应和我哪来的那么大仇恨。先前在山里的时候,霍应把我送回去以后,把山里的那幢许家别墅给抄了个底朝天,抓住了后来跑回别墅去的人。那天许老爷子中风,许陌齐担心发生变故,让许家的打手们在山腰待命,因为山顶的信号实在太差。那两个欺负我的混蛋被霍应狠揍了一顿,加上身上的枪伤,险些送了命。一开始我听阿柏说霍应是真要他们的命,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堪堪地放过了他们,霍应回来的时候还面色轻松地搂着我转了好几个圈。那幢别墅并不简单,里面的藏书室居然收藏了许家的很多机密账簿,就连许陌齐这几年给霍应洗钱的记录也在里面。霍应毫不客气地挑了几本罪名不轻不重的账本,匿名交给了相关部门,虽然没有把许家连根拔起,但是也废了许家不少力气上下打点,才压住了这件事。

黎抒在那事几天以后愁眉苦脸地跑来给我做检查。霍应同意放了他们,但是要黎抒必须把我的身体调理好了。黎抒说:“这我也没有办法。那个药只有等你自己慢慢新陈代谢排泄掉,两年之内肯定会排清的。这期间你忍一忍疼,至于曲马多之类的药物,千万不可以再服用。这类药物上瘾性不是很强,就是这类药不受国家药物管制,太容易得到,才会有人戒不掉,让霍应天天看牢你,就没事了。”从此以后,霍应真的天天看牢了我,他在我的健身腕带里加上了GPS,恨不得天天盯着我在哪里、在干什么,有一点点不对劲的地方,霍应就拼命打电话。

黎扬死后,我问黎抒他们兄弟到底跟霍应有什么仇。黎抒对他哥哥的死有点伤感,但也没有什么悲痛的感情:“你还记得你代管那家许氏小公司吗?霍应和许陌齐合作的时候,在那家公司里放了走私品,目的是整垮你,但是那批货物是和我们父亲公司合作的。你只是被赶到国外去了事,可是我们家的公司却以此为导火索,遭遇了一系列的不幸。后来公司倒闭了,我父亲也自杀了。哥哥一直觉得这是你们的错,但是我觉得也不能完全怪你们。哥哥装作不知道霍许之间的合作,以向霍应报仇的名义接近许陌齐,实际上他也同样痛恨着许家,只是许陌齐居然没有看出这一点来,以为他只是恨霍应。说起来,我有件事情对不住你。”黎抒停了一下,有些难过地看着我:“我哥哥为人比较极端,当时我们家道没落,不可能向霍应或者许陌齐中的任何一个报仇,哥哥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奇怪狠戾。后来你回到许家,被囚禁起来,我就对哥哥说了一个谎言,我说你当时为了把责任推卸给我们公司才逃往国外的。因此哥哥也开始恨你,你被关着的时候,我哥哥折磨过你,好像还害得你疯了。不过所幸,现在你没事了。”

世事多变,后来黎抒去了美国发展,在医学界展露头角,博得一席之地,还每年都会打四五个电话给我。这份交情一直保持到我们垂垂老矣。

周文诚家的映悠已经八岁了,长得十分粉嫩可人。霍应见了,开玩笑说,将来把她和岳岳配成一对就好了。我心里则不以为然。我瞧着岳岳似乎和王素有些说不清的关系。

那次事情以后,霍应跟我认真谈过许念岳的事情。那时霍应已经三十一岁了,倒也不是不喜欢孩子。但是他不想要孩子,无论亲生还是收养,霍家到了他这一代只剩下他孤身只影一个人了,本家的势力已经衰微,而霍家又不是什么本分的商人,所以除了极端化地集中控制权力以外,霍应没有别的路可走。他不能放手后退,哪怕一步,他也会掉下深渊,霍家势力的平衡十分微妙。一个凭空多出来的孩子,会引起多方势力对于权力分配的不确定,无疑要费很大的心力去平衡,霍应的父亲当年老来得子,扶着霍应上位就非常吃力。霍应不是不能像他父亲那样做,但是费那个心思太吃力。他说他想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留给我。毕竟许念岳又不是我和他的亲生孩子。

世界有时候就是那么小,许念岳的收养家庭——王素家里居然就是霍应家的老部下王部长家。老王部长早已退休,现在还在替霍应干活的是他的儿子小王部长,也就是王素的父亲。虽然王素家收养岳岳是带着一份私心的,但是他们家也是心地不错的好人家。王素手术以后康复得很好。王家夫妇对于岳岳视同己出一般地照顾,处处和王素一碗水端平,王素也很喜欢这个新的弟弟。霍应觉得这样很不错。本来那次小王部长为了王素手术的事情居然跟丢了一个大合同,亏得霍应及时补救才抢回了那笔生意,按照往例,是要把他降职的。霍应找小王部长夫妇谈过一次,免去了降职的事情,但是要求能让我时常见见岳岳。

岳岳在王家待得不错,不过他时常想起我来,还是觉得我比较亲。我也一直把他当成儿子一般看待,有机会就常常让他和王素一起过来玩。王素家也没指望岳岳养老,倒是挺高兴王素可以一起跟着来霍家露露脸,因此也乐得送两个孩子过来。霍应见岳岳的次数多了,也心疼起他来,时常感慨他无法和我一起收养岳岳。一天霍应躺在床上,摇着我说:“小凡啊,你那时一直都没想过收养岳岳吗?如果让你在我和岳岳之间选一个,你选谁?”

我没想到他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那模样好像是一只生气人性的大猫。我摇摇头:“当然是选你。我在医院手术的时候才知道岳岳的,我又不记得他。”

他很不满意:“哦,原来是因为你不记得那个孩子了,所以才选我的?那要是我那时让你养他,然后你一直养着他,就会有感情的,感情深了以后,你选谁?”

“选你!你不是说过吗?我没了你,要是自己过得好,你还要来破坏我。所以只能选你。”

他终于脸色稍霁:“你知道就好。这就对了。你以后也要坚决贯彻这个立场,绝对不能有人越过我去。”他搂住我又说:“虽然我不能收养他,但是这孩子的将来有我担着呢。他现在快读初中了,成绩好得很。我说给他生活费,但王家不肯要我的钱,我看王家还是挺富裕的,也就没坚持了。只是以后找份体面的工作罩着他发展,我肯定是亏不了他的。还有他爷爷留给他的一千万美金,富裕地过一辈子不成问题。”

我有些错愕:“岳岳的爷爷?”

霍应点点头:“你怎么到现在都不明白。许念岳不是许陌襄的亲生骨肉,他肯定是杨安迪的孩子。杨安迪和许陌襄好上了,就把孩子给许陌襄养,希望他们以后亲。所以杨老大在死前留了一千万给许陌襄,就是让许陌襄养着他孙子的。但是他没有想到许陌襄也死了。所以那一千万其实是给岳岳的,我还不至于会贪一个孩子的钱。”

我点点头:“说起杨安迪和许陌襄,那次我被关在山里的那幢楼里,我拿到的那把枪就是他们以前在那幢楼里住时留下的吧。糖果罐里不仅有那把枪,还有一个小盒子。只是当时那个盒子上了锁,我打不开,又怕被他们发现,所以依旧塞回糖果罐里去了。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霍应不置可否地眨眨眼睛:“你那时要是跟我说了,我抄别墅的时候就给你拿回来了。”

我刚卷了被子要睡觉,门被敲响了。外面是康叔的声音:“杜先生,许家来了电话,您接不接?”我和霍应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这些年,许家自知和我的关系已经两清了,倒也没有做出死皮赖脸攀亲的事情来,霍许两家除了必要的生意涉足外,什么人情联系都没有。这次意外地打来电话,肯定不是为了拜年。最后我还是请康叔把电话接上来了话。

打电话的人是许家的一个族叔,反正我没听说过也不认识。他带来的消息是许老爷子今天刚刚去世了,享年五十八岁。我说了几句表示哀悼的话,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那位族叔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你已经放弃财产继承权了。但是现在没有人在主持一下后续的工作,总归不好。”

我一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霍应在旁边小声说:“许陌齐上个月跑欧洲去了,听说留下了一大笔烂账没有交代。”我一下子明白了,许陌齐是肯定不会回来奔丧了,怎么说许老爷子去世没个儿子撑场面总归不好。我也就应了这桩事情。

第二天,我在霍家保镖们的陪同下去了一趟许家。许家现在的光景和那时办舞会时的光景是不能比了。我拜了拜老爷子的灵柩,和几个许家的老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过了初十再出丧。其实我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我还巴望着万一许陌齐良心发现跑回来,可以免得我在这里顶缸。

许家的老管家还在,他见出丧的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了,就过来问我:“那个山间别墅里要紧的东西放得太多,许家的很多秘密都在那里了。少爷您看这段时间怎么办呢?也没有人管。我觉得,如果已经用不到的东西,还是赶紧销毁掉算了,免得以后惹出祸端来。”

我倒有点摸不准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以前霍应翻过那里的东西,还给举报了。你们能放心我去管那里的东西吗?”

几个许家的人互相看了一眼,一个年长一点的说:“就是因为你们翻过了,我们才放心啊。”那倒也是,要举报早就举报了,哪有人还会等上五年的?我也就一并应下了。虽说他们有让我做主的意思,我已经不是许家的人了,不好太僭越,便带着许家的几个族叔一起去了山间的小楼。我没想过我有一天还会回到这里来,这里的一切令我颇为厌恶,这里让我差一点没有机会再看到霍应。我指挥着几个许家的佣人烧掉那些旧的账册。这些账册留下来,其实目的无非是抓着和其他人交易的把柄,但是现在许家败落了下来,太高的人也攀不起,这些把柄也是用不着了。我和霍应结婚五年,虽然我不擅长管家,但到底那么些年下来,当家人的风范气度还是学着了三四成,因此大家对我的发号施令也没有什么异议。完事以后,我没忘记回到我曾经被关的那个房间。这个房间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我说:“这窗户是什么时候封上的?”

一个许家的佣人回答:“好像九年前就封上了,我们也不太清楚。”

我摸了摸糖果罐头说:“还是打开吧。以前是打开的。阳光照进来,应该挺温馨的。”这个房间以前肯定是无比温馨的,杨安迪和许陌襄在这里住过多长时间?那时他们眼中的世界肯定是非常美好的。

虽然许家人对这个命令有些不解,但是他们还是照做了。窗户上的封木拆掉之后,房间一下子亮堂起来,从窗户里可以看到远处有一条小河。窗外的景象,和桌上的那张风景照一模一样。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条小河就是我那天晚上掉进的低谷啊。只不过那时候是冬秋交际之时,雨水不充沛,小河干枯了。我心中默念:许陌襄,你好好安息吧,谢谢你把身体和希望给了我,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

我把许家的佣人遣下楼以后,亲手打扫了那个房间,擦干净了桌上的相片。那些罐子里的糖果早就不能吃了,只有糖纸依然鲜艳。我把手伸进罐子里,摸出了那个小盒子,放进怀里。我分明记得许陌襄说过,这个盒子也是送给我的。

大年初一,我和霍应在家闲了一天,毕竟我们不是人家的直系血亲。我一天都忙着设计一个新的玩具。那时买下了马晓声打印店的人就是霍应,他说要给我留个念想才买下来的。有霍氏做靠山,再加上韩烨雪他们也都是认真踏实的人,现在那家打印店已经开了两家分店了。后来我回到C市,我思考了很长时间该干什么,后来我开口问霍应借了一笔钱,开了一家专卖毛绒玩具的商店。这个商店现在发展得也不错,但是霍应的意思是要我做精不做泛,只开一家就好,免得我太忙于工作。我设计的玩具,卖得很好,霍应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我做的每个玩具都很萌。这么没有一点科技含量的产品,居然有外商来联系,远销海外了。因为开了那家玩具店的关系,现在家里多了不少毛绒玩具。那只可爱的毛绒鹦鹉当了我一年的躯体,我也不忍心看它支离破碎的下场,动手做了一个相似的新品,只是里面用了原来鹦鹉的棉絮。后来马晓声也有了音信,他和蒋小姐在日本定居了,今年生了第一个孩子。当年霍应用了市场三倍的价格买了那家打印店,算是变相地资助了他们私奔,马晓声善于经营生意,现在小日子据说过得不错。

我们大年初二才看到了登门的人,樊清致一家带着映悠过来拜年,从樊清致那边来说霍应也算是映悠的伯父了,除了给了映悠红包外还有去瑞士出差时带回来的最新款蓬蓬公主裙。五年过来了,樊清致见我和霍应过得好,也就不说什么了,还经常约我一起出去逛街。大年初三的时候,许念岳和王素一起来了,霍应便做了火锅,并说好下午我和霍应一起带着两个孩子去看电影。王素性格内向,在饭桌上也客气得很。许念岳比较活泼,他一眼就看见我拿回来的那个盒子了,他已经长高了,一下子就从柜顶拿下了盒子:“爸爸,你什么地方找到这个盒子的?”

我没想到许念岳居然认得这个盒子,含糊地说:“以前落在许家了,前几天刚刚去拿回来的。”

霍应插嘴道:“小凡惦记着这个盒子,我想把它撬开来,小凡又舍不得。岳岳知道盒子的钥匙在哪里吗?”

许念岳抿了抿嘴唇:“我可以试一试。以前我看爸爸开过。爸爸,你不记得怎么开了吗?”我自然是摇摇头。他对着盒子研究了一番,就慢慢地掰开了。里面躺着一枚白色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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