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贞不想去见绍仁,只是让管家派人去传话告诉他先好好在家休息,有事情以后再说。自己则向听风阁走去,林汐脉象没什么大碍,却还是昏迷了这么久不曾醒来,除了身体虚弱之外,更是有着她不想醒来面对的人或事吧。
听风阁院中本是被林汐种满了各色的菊花,是府里最美的院子,如今天候即将入冬,菊花大多凋谢,但傲霜挺拔的菊枝在寒风中依然显得生机勃勃,向世人诉说着它们的不屈。素贞有些慨然,性爱菊花的林汐也一定是个坚强的女子吧。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素贞习惯性的一甩长袍下摆,刚欲迈步向屋中走去,就听到有内侍的提醒声,回身一看,天香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正看着院中傲霜的菊枝出神。
素贞连忙俯身见礼,天香轻柔的把她搀起,“我听说你家中出事了,就想着来看一看,我不想惊扰病人,所以没让下人通报就自己走了进来。”
“公主驾临,是臣的福气,是臣的弟媳昨夜意外滑胎了,如今正在屋中休养。”
“什么意外,公主别听他的,如今全北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是他的弟弟冯绍仁整日和那个琴妓岚音鬼混,气得自己的老婆滑了胎。”公主身后的桃儿一脸不满的上来搭话,提醒天香事情的“原貌”。
素贞不知天香对这种说法信是没信,只是见她不再说话,面上添了几分悲戚,进屋略坐了坐,看了看昏迷的林汐,就留下礼物带着桃儿回去了。
一连三天,素贞都以要照顾府中生病的弟弟和弟媳为由婉拒了公主府的传召。林汐在第三天傍晚时醒了过来,但身体仍旧虚弱,素贞去看她,她也不说话。绍仁三天来与汤药为伍,不曾出过府门一步,当然素贞也没再去见过他,只是在等他的态度,如果他还想继续留在自己身边做“冯绍仁”,就必须对自己有所交待。
素贞利用这三天的时间,查清了刺客留下的那把剑的来源,论工艺和质量,应是鄜州官造的,但却又没有所有官造兵器该有的编号和印记,应该是当地官匠们私造的。鄜州,东方侯的封地出现了官匠私造的高质量兵器,绝对需要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待。
第四天晚间的时候,素贞再不能无视公主府的传召了,杏儿失踪已经好几天了,却依然杳无踪迹,天香和庄嬷嬷都还指望她这个驸马爷拿主意呢。
作者有话要说:卷四的题目叫“虚实”,讲得是下棋的时候不能头绪过多,头绪多了,形势就分散了,这样就难以顾全全局。
首先这一卷中天香病了,因此她对绍民的感觉就随之改变了,绍民和她之间的关系也就变得微妙起来,绍民之于吃了忘情丹的天香,是不停的在遮掩自己的身份,也不停的为自己的遮掩和欺骗愧疚着的,此为她要应付的头绪之一。
其次这一卷中她和绍仁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凸显出来,绍仁这个人虽然是她名义上的兄弟,看起来是一样的人,但实际上和她在行事上存在很大的分歧,给她带来一定的困惑,此为她要应付的头绪之二。
另外这一卷中,欲仙国师已经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庄嬷嬷也对她这个驸马有所不满,莫名出现的鄜州来的刺客和绍仁和岚音之间暧昧的关系,有太多的头绪需要绍民去兼顾。
但换句话说,头绪太多也不一定是坏事,虚实之间全然要看当事人如何应付,以我们驸马爷之英才,一切自然不在话下~
☆、卷五合战(二十九)
作者有话要说:名字取自《棋经十三篇》的《合战篇第四》:
博弈之道,贵乎谨严。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占角,此棋家之常然。法曰:宁输数子,勿失一先。有先而后,有后而先。击左则视右,攻后则瞻前。两生勿断,皆活勿连。阔不可太疏,密不可太促。与其恋子以求生,不若弃子而取势,与其无事而强行,不若因之而自补。彼众我寡,先谋其生。我众彼寡,务张其势。善胜者不争,善阵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夫棋始以正合,终以奇胜。必也,四顾其地,牢不可破,方可出人不意,掩人不备。凡敌无事而自补者,有侵袭之意也。弃小而不就者,有图大之心也。随手而下者,无谋之人也。不思而应者,取败之道也。诗云:“惴惴小心,如临于谷。”
大意是讲下围棋的时候要严谨,围棋这门技艺,开始时按常规形成态势,而最终要用对方意想不到的方法来取胜,所以一定要在确信自己的棋没有漏洞、牢不可破的前提下,才能出于对手的意料之外,乘其不备,突然袭击。凡是对手无缘无故地自行补救时,就表明他意在进犯突袭;放弃局部的棋子不救时,就表明他意在争夺大局的优势。随手投子的人,那是没有谋略的棋手。不假思索而仓促应对,这是走向失败的路。《诗经》上说:“小心谨慎,又害怕,又发愁,好像脚下是万丈深谷一般。”
立冬日,夜,咸宁公主府。
天香犹自坐在妆镜台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发,旁边的庄嬷嬷一副着急模样的唠叨着,素贞面色凝重的在屋中徘徊,桃儿则是一脸紧张的站立房门口。
对于杏儿的失踪,庄嬷嬷竟是想到了私奔,倒还真不愧是个身处宫闱多年的老嬷嬷,对宫女们内心生活的枯燥了解甚深。素贞无奈,看来是不能再等下去了,只能快步走到桃儿近前,语气严厉的问她,杏儿到底去哪了。
不知是出于对杏儿的担心还是被素贞那一瞬凌厉的眼神所震慑,桃儿终于不在隐瞒,脱口说出了杏儿失踪前是为了给驸马爷找药去了,找什么药?
庄嬷嬷还在继续问下去,素贞却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映了,只能尴尬的以拳掩嘴轻咳了一声,还好庄嬷嬷忙着替自己训斥桃儿,并没抬头看到此刻她脸上的窘迫。
内侍进来相报,看来老人家再一次的帮助了她,告诉她杏儿的失踪实际上是一宗绑架。会是什么人做下的?只绑架公主府的一个丫鬟,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意图?
素贞握紧了手中的药方,只能吩咐庄嬷嬷先吩咐下人停止寻找,自己明天再亲自寻机查探。为什么老人家要隔了三日才把这张药方交给自己,她在刻意等待什么,还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庄嬷嬷听了素贞的吩咐,领着桃儿退下了,房间里再度只剩下了她和天香。素贞觉得自己似乎有很多话要跟天香说,她想和天香解释那天关于绍仁和林汐的事情不是刻意骗她的,她想和天香说这几天她不是故意冷落她的,她想问天香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再练字、吹笛,她还想问天香这几天睡的怎么样,一个人会不会害怕。
可话到嘴边,素贞又终究是说不出一个字来,算了,反正自己也只是暂时替一剑飘红在照顾天香,又何必对诸事都这般在乎呢?
烛光昏黄,素贞正想搬出读书百页的说辞哄公主先睡,却有内侍敲门来报,自己府里来人传话,说二爷的病情突然加重了,外面的大夫束手无策,只能来请驸马爷回去。
刻意回避天香眼中的失落,素贞还是脚步匆匆的离开了,不得不说绍仁病的的确很是时候,否则还真的不知自己今夜在又该如何面对天香。
驸马府中倒的确站着一个大夫,却是愁容满面的对素贞说,“驸马爷,这这,二公子根本就不让小的给他看脉啊!”
素贞自是客气温和的安排管家引大夫离开了,绍仁既然清醒着,那么这一切都应是他有意为之,是想好了要将一切告诉自己了么?
耳听得身后有脚步声靠近,继而传来的却是一个丫鬟的声音,“管家还没来得及告诉爷吧,少夫人今天不辞而别了,一个人。”
素贞回头,觉得这丫鬟的面容有些眼熟,是照顾林汐和绍仁的金声吧。
“奴婢金声,代少爷来向爷传话,少爷说,如果爷不屑与他为伍的话,还请最后再演一场兄弟决裂的戏。”
“你和玉振会跟着他走吧?呵呵,他就那么坚持?他到底知不知道林汐是爱他的,有意伤了一个,又无意伤了一个,你家少爷的心到底是有多冷!”少爷,原来金声玉振与和光同尘一样,一开始就是他的人。
“爷果然聪慧,少爷说他一直在利用爷弟弟的身份,今后爷若有所求,他一定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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