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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身体……”素贞隐去泪意，哽咽着问。

怪不得他的行事隐秘不下于自己，原来他的身上隐藏着的，竟会是这样不愿为人知晓的秘密。如今他忍辱负重的用这个秘密为她们过去的一切换来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再也不会有人怀疑她们“兄弟”的身份，他为自己实在牺牲了太多太多。

“无妨，我从三岁起就常进行各种药浴……咳咳……身体上的皮肤会变色再正常不过。”绍仁淡笑着对素贞摆了摆手，自嘲道，“身上这些伤疤是上次在东方胜手里落下的皮外伤，早就不碍事了，就是不大好看。”

素贞却是摇了摇头，抓过他的手臂把袖子撸起，“那这些伤痕你怎么解释？下次若是痛了你就说出来，我会陪着你的，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咳咳……回家帮我涂些药吧，我没事的。只是这回国师见过了我的样貌，以后的棋，可能要……咳咳……明着下了。”绍仁迅速的把胳膊抽回，有些心虚的说。

“放心，这些以后都是你‘哥’我的事儿。好好养病，你能多活些日子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素贞轻轻为绍仁把额前散乱的头发捋到脑后，淡淡的说。

“嗯。”绍仁点头应了，轿子也正巧停下，便对素贞疲惫的笑笑，“我累了，扶我直接回去睡一会儿吧。”

天香带着几名花白胡子的太医赶到驸马府的时候，绍仁已经熟睡，素贞正为赤膊着上身的他涂药，见几名太医和天香来了，轻轻的为绍仁盖好了被子，嘱托太医们问诊，自己和天香退了出去。

天香轻轻靠在素贞肩头，声音微弱似在呢喃，“对不起，我没能在朝堂上劝住父皇，让缺德弟弟今天……”

素贞轻轻的用手捂住了天香的唇，“不怪你，今天国师步步相逼，绍仁唯有如此才能证明他的清白。”

天香关切的盯着素贞，“有用的，你弟弟的身体那样，你……”

素贞忽然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浅浅一笑，“我没事，虽然幼时体弱了些，但后来练武学医，如今好得很。”

天香低下头有些羞涩的一笑，刚要说什么，就听到门被从房间里侧拉开，几位太医依次从里间走了出来，向天香和素贞见礼。

领头的老太医捋了捋胡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素贞轻轻叹了一声，“老太医但说无妨，绍民有心理准备。”

“公主、驸马，恕臣等无能，老臣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这般虚弱的心脉，二公子虽年纪轻轻，却是先天不足，已有灯枯之势。”老太医叹息的摇了摇头，告辞离开向老皇帝复命。

素贞沉默了半晌，才出声询问天香，“墨沚被和光关了起来，我要去给绍仁煎药了，同我一起去吗？”

“当然，我是他‘娘’嘛！”天香强打起精神冲素贞笑笑，希望能藉此给素贞带来些安慰。母后去的时候她还尚在襁褓，并没有体会过那种失去至亲的感觉，但只从冯绍民落寞的神情中也感觉的到他此刻心中的压抑和悲痛。

原来缺德弟弟的身体，一直都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

他们兄弟二人这么多年来，一个拼命瞒着另一个，一个拼命担心着另一个，一定都活得很辛苦吧。

风波彻底平息后，天香为绍仁出钱赎了那二十下荆条，时常和素贞一起来陪因养病而深居简出的绍仁。

绍仁在身体稍稍恢复后就一个人去见了墨沚，没有对她做出任何处罚，只是让她离开，回到国师身边去了。

天香觉得尚不解气，有些抱怨绍仁，素贞却只淡淡的说，“她跟在绍仁身边照顾他那么久，足够功过相抵了。”

天香便也不再多说，静静陪在素贞身边看着绍仁每天徘徊在听风阁的院中，一个人侍弄着今年的菊花。

太子在又见到私印后对整件事仍是没有多大的反映，全然不管外面的人为它付出了多少辛苦，只还一心扑在木鸟上，梅竹为此偷偷哭泣了几回，却始终唤不醒太子的心去面对他该承担的责任。

在几乎所有人都快对太子放弃了希望的时候，国师又有了新的动作。

离接仙台落成只剩下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国师进谗言让老皇帝闭关修炼七七四十九天，以示接仙诚意，期间除道人和内侍外不可以接触任何人。

素贞率众大臣对国师此举表示强烈反对，无奈老皇帝长生不老的欲望太过强烈，已是听不进任何忠言。

素贞苦笑，绍仁刚刚在朝堂上将了国师一军，国师就如此迅速的以这般彻底的手段反扑，看来自己和欲仙帮之间，离最后的对决已经不远了。

快了，一切都快了，早些结束这朝堂上的纷争，也好早些结束对天香的欺骗，还有，对自己这一颗贪妄的心的欺骗。

纵使再是不舍也要结束这场瑰丽的梦，天香的幸福无论如何不是她冯素贞所能够给予的，再完美的谎言也总会有被戳穿的那一刻，她冯素贞始终无法放任自己永远和心爱的人一起生活在谎言之中。

说来天香这段日子，越发的对自己依赖了，也越发的为自己想得多了。

她似乎已经彻底从一个刁蛮顽劣的公主蜕变成了一个对丈夫体贴细致的妻子，她不再像从前一样拉扯着自己陪她游玩，而是时常静静的呆在丈夫身边，看丈夫蹙起眉毛一本接一本的批阅公文；更不像从前一样动辄对自己挥舞起手中的甘蔗，而是时常靠在丈夫肩头，细声细语的说着逗丈夫开心的笑话；甚至对绍仁，她都真的像一个贤惠的长嫂一样，在自己忙碌公事的时候常去探望，陪陪那个如今孤独对抗着病魔的人儿。

这样的天香似乎已经成为了世间男子梦寐以求的贤妻，却只会让素贞越来越觉得自己对不起她：自己曾怒斥过绍仁负心，殊不知自己才是这天下最负心的人。

素贞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骗走了天香的真情，还偷走了天香的爱。

几次与天香独处的深夜，素贞都抑制不住的想要将真相吐露，天香却总是温柔体贴到不让她有任何开口的机会，只是和她保持着相敬如宾的亲近距离。

素贞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感觉很美好，也很安全。也不知究竟是自私的贪恋这样的美好，还是不忍心用真相伤害天香，话到嘴边的真相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被素贞隐去。

或许，真的还不到梦醒的时候吧。

如今她“冯绍民”身上担负着整个大业朝的江山之重，有无数人的性命都寄托在她的身上，她无法只为自己一时的心安而抛弃肩膀上重如千钧的责任。

这不是一场只有两个人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