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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七日之后,阵阵铁蹄踏过黎明静谧的街道,桑谷百姓从梦中惊醒,微掀窗户探头张望。街心伸出一条藤蔓蔽日的深巷,巷口站着数人。为首那人一身雪白衣裳,腰间佩一柄宝剑,玉质剑鞘上雕满盛放的莲花,天边晨曦落在他一副冰姿雪貌之上,明明是霞光温柔颜色,却更添几分凛然。马队渐近,众人翻身下马,其中一个年轻人忍不住朝巷口的人挥手唤道:“纪大哥!程弟!”

这个声音曾经在纪雪庵和程溏身陷死境时救过二人,他们只怕此生也不会忘记。纪雪庵微微缓和了神色,站在他身后的程溏上前一步,笑唤道:“罗兄,别来无恙!”罗齐寅扔下马,径直奔向二人,不敢对纪雪庵造次,只拉住程溏一手紧紧握住,再大力拍了拍他的背脊。程溏右胸箭伤尚未全然长好,疼得不禁龇牙,却笑得同样开怀。纪雪庵一手拂开罗齐寅,只换来他嘻嘻哈哈傻透了的一笑。他转过头,正看见裘敛衣牵马向他走来,大笑道:“纪雪庵,他们都说你这次有去无回,只有我瞧你面瘫遗千年。”

纪雪庵懒得理他,只冷冷哼了一声。裘敛衣似是对他的冷哼受用得很,笑容灿烂,目光落在程溏脸上,啧啧道:“小美人愈加瘦了,定是纪雪庵没能照顾好你。待这次灭了魔教,不如你随我回苍山派?”程溏微微一笑,唤一声裘大侠。纪雪庵侧过身体,让出坐在轮椅上矮人一截的祝珣。众人一时将视线皆投向他,祝珣温和一笑,淡声道:“在下祝珣,代桑谷上下,多谢诸位赶来天颐山。”

既然来了桑谷,虽知神医在剿灭魔教一战中不过是个陪衬,但总要与主人家寒暄互谢一番。纪雪庵一眼扫去,沈荃说得不错,这次裘敛衣与罗齐寅大约领了三十人来,大多都年纪轻轻,个个脸上皆是兴奋激昂。他忽然目光一顿,望见其中一人。裘敛衣瞧他神色有异,顺着视线看去,笑了一下道:“你果然也识得他。”

那人不过二十出头,身形颀长,腰间挂着佩剑,相貌十分俊朗。他似有所感,扭过头来,微笑向二人拱一拱手,神色除了恭敬并无异样,复又回身与同伴继续说话。罗齐寅正巧看见,兴冲冲道:“啊,是朝飞兄!纪大哥,那位徐朝飞是凌云山庄的弟子,剑法出众得很,连小弟也甘拜下风。”他这般介绍,显然一路上与徐朝飞关系极好。纪雪庵眼神冷淡,凌云山庄正是武林七大门派之一,庄主伍敌一手凌云剑称霸东方,连庄主夫人徐氏的娘家亦是湖城赫赫有名的御剑高手。凌云山庄现今仍未对青浮山珍榴会之变表态,想来难免尴尬,又怎会轻易派出弟子远赴天颐山脉。更何况“徐朝飞”若是凌云山庄中的低等弟子便也罢了,偏偏纪雪庵与裘敛衣都曾见过伍敌的独生子伍朝飞,正与眼前的此人生得一模一样。

裘敛衣低声道:“据我一路察看,伍朝飞似刻意隐去姓氏出身,与其他人相处得皆不错。”纪雪庵神色淡漠,根本没兴趣探究伍朝飞此举的用意。便是他光明正大地来桑谷也无妨,反正写给七大门派掌门的亲笔信已由捕风楼送出,凌云山庄父子二人迟早要见面。

祝府容不下那么多人,祝珣便领众人向大祠堂而去。沈荃自然一早派人清扫院落,搬足椅凳,备好香茗,只待客来。首座上已坐了一人,此时站起向众人拱手称好,却是桑谷长老之一,祝珣的舅父陈长老。沈荃笑意盈盈,请纪雪庵和裘敛衣分坐在陈长老两侧,自己则站于那面绘有天颐山脉地图的屏风前。

他抬了抬手,压住满堂略显兴奋的骚动,朗声道:“诸位,今日你们踏上这座山脉,自百年前魔教立足于此,已埋下威胁武林的阴影,如今终成为江湖一隅禁地。魔教诞生于苦寒之地,先天不足,百年来韬光养晦,磨砺以须,刀尖已经对准我武林正道。可惜江湖百年太平安逸,许多人失去警醒已久,却不知不觉落入魔教的布局中。去年的青浮山万家珍榴会,魔教兰阁与承阁一齐发难,若非纪雪庵纪大侠力挽狂澜,桑谷祝谷主鼎力相助,后果不堪设想。珍榴会已召开数十年,足以可见魔教谋划深远。青浮山上,我们在明,敌人在暗,而现今天颐山上,则恰恰相反。这次委屈诸位一路扮作西域商队,今天上山走的乃是桑谷秘道,又有暗士扰乱韦行舟耳目,可谓神不知鬼不觉。我知道江湖上不乏保守之辈,至今仍迟疑是否要攻打魔教,亦有人对青浮山珍榴会之变心存怀疑。谨慎并非坏事,但只要迟疑一刻,便失去一分先机,存或亡瞬息万变。”沈荃顿了顿,目光含威扫过众人脸庞,却忽然抱拳道:“恶战在即,诸位是勇士,是先锋,更是手握武林命运之人,捕风楼沈荃在此谢过你们!”

在座的年轻人阅历尚浅,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本就存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哪里经得起沈荃这样一番话?不知是谁脱口高呼一声:“剿灭魔教,保卫正道!”又有人喊道:“杀韦行舟贼首,护我正道安泰!”各种各样的喊话交织成一片,愈来愈响,几乎冲破堂屋的房顶。

纪雪庵冷眼相看,心道真亏得裘敛衣寻来这们一群人,干柴一般给点火星就燃,何况沈荃亲自点柴。沈荃走到众人之间,堂下顿时一派闹哄哄,似是沈荃将他们分成三队,再各选出一个首领。裘敛衣将椅子搬到纪雪庵身旁,好奇道:“怎么不见丰大哥和木槿大姐?”纪雪庵道:“木槿夫人这些日子同祝珣在药庐帮忙,累得很,丰大哥陪着她。你也知丰大哥那件事后,他们就不太喜见生人,你待会自己去寻他们叙旧罢。”裘敛衣点点头,瞧了眼一边的陈长老,又不解道:“祝谷主去了哪里,怎么派一个长老在这里坐镇?”

他只在青浮山上见过祝珣救世主般的样子,并不知他在桑谷并无实权。纪雪庵却懒得议论旁门是非,只冷笑道:“沈荃好本事,哄得桑谷长老对他言听计从。”说话间,却有人陆续站起向首座三人拱手告辞。程溏先前坐在堂下人群中尚不起眼,如今众人离去他还坐着不动,倒引得不少人回首张望。罗齐寅见状走到他身边,正要开口介绍,却听纪雪庵冷冷道:“程溏,过来。”

程溏走来,裘敛衣哈哈一笑,却让了座给他。此刻陈长老也已离开,大堂中只留下数人,便有罗齐寅,徐朝飞,和一个矮壮青年。裘敛衣侧头向纪程二人道:“此人名唤刘南观,无门无派,靠一双铁腿走江湖,在南方算是小有名气的游侠。”沈荃领着三个年轻人走向他们,简略介绍一番,徐朝飞同刘南观看向纪雪庵皆是一脸敬佩。裘敛衣问道:“沈楼主,你欲兵分三路,分别有何打算?”

沈荃微微颔首,面向众人道:“韦行舟蓄势待发,却寻不到交手的对象,只怕我们再拖拉,他便抑不住气势要来打桑谷。故我打算派出一支人马,在山中相诱,虚虚实实,可多与魔教承阁纠缠,却不要同青阁正面交锋。裘大侠经验老道,罗少庄主年少有为,这一重任交由二位带领可合适?”罗齐寅听得正要一口答应,裘敛衣却难得正经道:“是虚是实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沈楼主既然安排我们做个吸引耳目的诱饵,想来另有一队却必更重要的事。”沈荃淡淡一笑,“裘大侠所言不错。魔教近年虽各分阁齐力并发,却叫人差点忘记当年魔教以荼阁为首,兵不血刃便可造灭门之灾的可怖往事。现今虽有桑谷助力,但荼阁不除,始终是我方心头大患。所幸荼阁与桑谷一样有个致命弱点,药庐和草药并不能轻易搬动,故而另一队绕过天颐宫,直奔雪峰之上的荼阁,彻底端取魔教的后院老巢!”

纪雪庵眼眶微微一缩,不得不承认沈荃所言实乃良计。表面看来韦行舟手中有碧血书,青阁中个个顶尖高手,俨然是魔教最有力的矛。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比起青阁,果然还是荼阁更叫人感到棘手。他思及此,沈荃恰恰转过头,笑看着他道:“纪大侠武艺高绝,徐少侠机智聪敏,不知二位可愿担任此职?”

话音落下,徐朝飞亮声拱手道:“在下愿意前往。”纪雪庵定定看他一眼,而后对沈荃道:“既然攻袭荼阁需要隐蔽行事,自是人愈少愈好,我独自一人便可。”徐朝飞听得大大一愣,迟疑道:“纪大侠可是嫌在下拖累?”纪雪庵却不再看他,只冷淡道:“我并非针对你而言。”沈荃闻言不禁失笑,却摇了摇头道:“多一人照应也好,徐少侠剑术不俗,纪大侠便带上他罢。”

纪雪庵皱着眉头,满脸不耐烦。他孤身行走江湖十数年,最厌恶身后拖着一个跟班,只除了——他不由扭头去看程溏,程溏面上含着一层焦急,急急望向纪雪庵,一看便知要开口与他同去。却听沈荃微笑道:“余下的人,便留在桑谷,与桑谷人一同守卫,由刘少侠带领。我亦留在此处,会将传呼捕风楼暗士的法子告诉诸位首领,互相之间抑或与我皆可传话联络。哦,还有一人——程公子,你留下与我一道。”

他慢条斯理说完这句话,脸上还带着令人咬牙切齿的笑容,纪雪庵一身冰冷怒气再无从遮掩。裘敛衣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罗齐寅急着想打圆场,奈何凭他身份根本插不上嘴。只有徐朝飞和刘南观满头雾水对视一眼,这程姓少年究竟是何人,纪大侠看似不愿被人拖累,偏偏此人看来并无什么高深功夫。沈荃却不慌不忙,看着程溏道:“程公子对魔教内部毕竟熟悉,是我方不可或缺的重要一人。若诸位捕获魔教俘虏,带回桑谷,便交由在下与程公子。”

此言一出,生人只当程溏乃从前沈荃安插在魔教的内应,不由肃然起敬,熟知内情的人却觉得莫名其妙。沈荃说得虽然有理,但担任此职却并非程溏不可,除非他在天颐宫韦行舟身边时,当真掌握许多旁人不知的秘密。纪雪庵只觉心头涌上一阵浓浓的不快,程溏正好背对着他,看不清他微微垂头的神色。他伸出手去,堪堪触及程溏肩头,却听见他抬脸对沈荃道一个字:“好。”

纪雪庵的指尖顿时僵在空中,程溏回过身来,向他勉强一笑,“雪庵,我也想随你同去,但大局为重,只得听从沈楼主安排。”纪雪庵略睁大眼,想要瞧清他脸上每一分神色。他明明还记得片刻之前程溏急切期盼的目光,沈荃的话里究竟藏了多大的威胁,叫他竟肯唤他一声沈楼主,竟肯留在他身边——他不是杀了沈营、是你最恨的人么?

但纪雪庵看不透。他不知人的眼神能如此复杂难懂,宛如丛林沼泽,望不到尽头也探不出深浅,一如他听不明白沈荃话中的玄机。你心里到底有什么曲折无奈,为何连我也不能告诉?纪雪庵只觉心底一寸寸凉透,仿佛血寒蛊即将复苏的错觉,慢慢弥漫至指尖,沉得再也不能停在那里。他收回手,目光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白衣宽袖擦过程溏的手臂,毫无留恋转身向堂外走去。

当天下午,纪雪庵便离开桑谷往荼阁而去。他没有再见程溏,只有祝珣听闻消息赶来看他。他近日几乎不分昼夜地待在药庐,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仔细替纪雪庵诊过脉,轻轻呼出一口气。祝珣放下手道:“雪庵大哥在外无法服汤药,所幸程公子之前便猜测你难免有离谷时日,嘱咐我尽量炼制丸药。”他郑重地将两个瓷瓶递与纪雪庵,“青瓶中乃是克制血寒蛊的药,赶得仓促,只有三粒,平素动用真气应尚无碍,只须切忌心绪剧烈起伏。而白瓶中则是二十颗百草丸,寻常毒草均能解,但荼阁制毒向来稀奇古怪,还请雪庵大哥千万小心。”

纪雪庵道一声多谢,祝珣望着他道:“还有一事,都怪我才疏学浅,至今无法参透除蛊之法。雪庵大哥在荼阁,尽可能留下活口,或许荼阁有人能解血寒蛊。”他好心提醒,纪雪庵却霎时冷了颜色,只因听到什么俘虏活口之类的字眼,叫他联想到早上沈荃的话。祝珣吓一跳,满脸不知所措。纪雪庵自知迁怒,一时面色古怪,冷冰冰道一个好字,却终究说不出道歉的话。祝珣看着他,慢慢露出温和一笑,轻声道:“祝雪庵大哥早日归来。”

他一离开祝府,徐朝飞似是特意抱剑等在外头,连忙跟上他。纪雪庵神色冷淡,却也未出言喝止。沈荃已将天颐山地图交由二人,桑谷另一个出口却是一条平坦山道。荼阁是魔教诸分阁中最北之处,当初桑谷叛众跋山涉水,不知为何最后选择了一座苦寒高峰。桥生听从沈荃指令,应已重新调配承阁杀手,此刻大约被南麓裘敛衣所领的二十人吸引,通往荼阁之路上便少了阻碍。

自二人离开桑谷,已有三日。天色渐暗,徐朝飞牵着两匹马拴在树下。纪雪庵在一堆灌木后理出一片空地,便是两人连续数日的露宿之地。他一言不发拾柴生火,直至火光在昏暗暮色中亮起。徐朝飞走到火堆旁坐下,已经习惯了纪雪庵的沉默。

纪雪庵显然不喜他跟在身旁,却并未刻意赶他走。他白天赶路几乎从不休息,天蒙蒙亮便赶马启程,徐朝飞只得咬牙跟着。他知道纪雪庵不喜欢他,他也不放在心上。他出身名门,生得俊美,凌云剑法已习至第七层,行云流水的漂亮,连取人性命的杀招也十分优雅。长辈对他赞不绝口,而剥去身份光环,罗齐寅等同龄人亦将他引为知交好友。人人都喜欢他,徐朝飞很是享受,为了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他不介意做一点伪装。但只有在纪雪庵面前,他不用再戴上谦逊有礼的面具,因为纪雪庵根本不在乎,也因为他知道他们是同一种人。

当日,罗齐寅在江湖苦苦奔走,终于渐渐吸聚了这批年轻人,愿意随他一同上天颐山。他生平最引以为豪的一件事,便是在青浮山结识纪雪庵,九死一生,却一齐活了下来。其他人听得神往不已,惟有徐朝飞面上挂着赞叹惊佩,心底却不以为然。他身为凌云山庄的少庄主,见惯名门大侠武林豪杰,纪雪庵在他的印象中,不过是个脾气极坏的怪人,仗着师父无息老人和手中的连璋宝剑,徒有侠名。徐朝飞甚至有些可怜纪雪庵,世人皆称他一声大侠,真正为他折服的人又有几何。他亦有点不解,只要付出些微代价,纪雪庵明明可以比他的叔叔伯伯更叫人尊敬,他却不屑。他们虽在骨子里是同样任性妄为的人,徐朝飞却偏偏要做一个讨人喜欢的纪雪庵。

徐朝飞间或落在纪雪庵身上的目光似让他毫无察觉,纪雪庵默默在火上烤着干粮,待放凉后,再一口一口吃掉。出谷三日,他不曾等待徐朝飞,年轻人却拼命跟上,倒也叫他消散了几分心底的怒意。这怒意并非向着徐朝飞,甚至不是沈荃,连纪雪庵也辨不清。他自然能感觉到徐朝飞在桑谷众人面前对他的敬意荡然无存,但于他却无关痛痒。沈荃既然将徐朝飞塞给他,不论用意,横竖最坏将他当作坐骑一般。出行在外,纪雪庵也会亲手喂马,夜晚替它寻一片遮蔽栖息,举手之劳,与是不是喜欢这匹马,又有什么关系。这些念头在纪雪庵心头晃过,激不起一丝波澜,面上更没有一点表情。若徐朝飞知道他在纪雪庵心里不过同一头牲畜无异,真不知作何感想。

二人用完干粮,各自打坐调息。桑谷内早春已至,此地却分明还是严冬,山林中并无虫鸣,只有不知名的夜鸟桀桀怪叫,闻之森然。纪雪庵运完一周天气,只觉通体舒泰,缓缓睁开眼,目光滑过徐朝飞,漫无目的地落在一旁树下两匹马上。

这两匹马皆是桑谷养的良驹,臀圆膘厚,温顺地立在树下,埋头嚼着地上的草根。纪雪庵正要转开双目,眼角却忽然扫到几点荧然。他一愣,只当藏在枯草间的萤虫,但既非夏夜,哪里又来萤虫?纪雪庵心中生疑,定睛看去,树根左近,杂草之间确有点点荧亮连成一簇。他当即站起身,走到树下。

徐朝飞被他动作惊扰,睁眼只见纪雪庵蹲在两匹马之间,一时摸不清头脑,只得也凑上前去。却见几截长出地面的树根之上,生着两排不甚起眼的长菇。二人手上皆未取火把,只勉强借着远处火光,黑暗中之所以能看清,却是因为尖如伞顶的菇竟发出萤虫一般的幽幽绿光。徐朝飞大吃一惊,不禁脱口道:“这是什么菇?怎么会发光!”

纪雪庵却转头去看马,并未回答他。徐朝飞一时忘记纪雪庵根本不理他,不由讪讪,正要站起身,却听纪雪庵冷淡道:“你看,这菇周围的杂菇全被马吃了,惟独这两簇发光的碰也不碰。”他说着,撕下一幅衣摆,盖在手上凑近长菇。绿莹莹的光照在雪白的布料上,竟泛出浅浅紫色。徐朝飞一阵毛骨悚然,纪雪庵却已用布条采下一条菇,凑到马鼻前。马吸了吸鼻子,却飞快别过头去。

徐朝飞喃喃自语:“这菇有毒。”纪雪庵冷冷接口道:“有毒并不奇怪,蹊跷的却是为何只生了两簇。”徐朝飞愣了愣,忽然跳起从火堆旁取了一支火把奔回,冲着树根暗处一照,大声道:“果然如此!”他一手指着树根,看向纪雪庵道:“这菇也不过是寻常杂菇,与旁的没有发光的菇生得一模一样。却是地下有什么古怪,不知如何染了这两簇菇!”纪雪庵与他对视一眼,徐朝飞顿时解下腰间的剑,抵住树根之下的泥土,手掌猛一催力。

泥土四溅,纪雪庵与徐朝飞同时闪身避退。待走近时,徐朝飞不由低叫一声:“纪——”土层被掀开,错综盘绕的树根下,却有森森白骨七零八落散埋其中。

泥土四溅,纪雪庵与徐朝飞同时闪身避退。待走近时,徐朝飞不由低叫一声:“纪——”土层被掀开,错综盘绕的树根下,却有森森白骨七零八落散埋其中。两匹马受了惊吓,发狂长嘶,马蹄在地上乱刨,竟将白骨随着泥土抛了开来。纪雪庵皱起眉,臂上使力拽紧缰绳,扯着两匹马,系到一旁另一棵树上。他走回来,徐朝飞举着火把,面色发白抬头道:“纪大侠,这骨头上也泛着荧光。”

纪雪庵定睛看去,只见白骨凌乱,根本不是完整尸骨,却远不止一人,单是颅骨便有三四颗。他眸色暗沉,冷声道:“这些人约摸已死了很久,又埋得极浅——不,或者压根未埋,只是许多年过去,底下树根长出地面,才将他们掩盖于下。”徐朝飞蹙眉道:“他们尸骨缺失散乱,难道当初死后却被人分尸?”纪雪庵冷冷一笑,“连埋尸都省去,又何必分尸?多半是曝露荒野,被什么野兽啃咬了去。”

他话音落下,密林深处便有夜鸟凄荒叫声应和般响起。徐朝飞不由打了个寒颤,目光不愿再盯着尸骨,道:“骨头上既也发光,想必这些人应是中毒而亡,定然便是荼阁的手笔!”纪雪庵点点头,却道:“可惜徒留白骨,便不能探知这些人的身份。此处乃荒郊野岭,离荼阁尚有一段路途,为何会引得荼阁人来此动手?”

这个答案,二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相顾无言,粗粗拿泥土遮盖了骨头,便回到火堆旁坐下。纪雪庵面无表情,仿佛方才插曲实在寻常不过,但徐朝飞的心里却怎么也无法平静。他只觉黑夜之中似乎有一双眼睛窥视着他们,令他忍不住想回头张望,但心中却明白不过是恐惧作祟,更不肯叫纪雪庵笑话。

时候已不早,明日还要赶路,纪雪庵略略拂去地上枯叶尘土,连璋枕在脑后,闭目便要入睡。他精于控制内息,睡觉醒来皆随心所欲,从无失眠之扰。但这三夜,一闭眼便是程溏在脑中,偏偏还不愿将他从眼前马上抹去。离开桑谷的第一夜,纪雪庵的心中便生出后悔,不该将程溏独自留在桑谷。沈荃的话他大可以不听,但程溏自己愿意留下却叫他一时抑制不住怒气,头也不回将他抛下。沈荃为何要将二人分开,他的一气之举岂不正中他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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