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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偷溜出屋的时候,雪还在下,然而康出渔内心怒潮澎湃,风起云涌,水老鸦兴奋地简直想在雪地上振翅而飞。他一巴掌打在小董肩上,把小董骇的半死。

“五爷了不起,了不得!了不得啊了不起!”他啧啧赞叹,一颗老心脏跳得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今朝这出戏,观一场抵得十年寿。我老儿看了这出戏,此生瞑目矣!”

☆、这里的黎明(上)

柳随风攥着李沉舟的手,一步快似一步地顶风冒雪,也不打手电,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疾走。他不说话,李沉舟也不说话。起初柳五生怕李沉舟会不跟他走,甩掉自己的手,右手自木屋中起便扣着什么似地紧攥着李沉舟,浑身都绷紧了。冷雪扑面,脚底铿锵,一段下来,李沉舟不挣不动,陪着他迎着呼呼的风雪在营中跋涉,这顺从的姿态教柳五紧绷的身心都略微放松。他想,李沉舟到底没在人前掉他的面子。冲天的气焰在击过萧三那一拳之后就已然回落,他原本是没打算这么不顾一切的,他甚至知道当此之际他并没有什么立场如此大张旗鼓地搜罗李沉舟,为李沉舟跟萧三的单独会晤而发怒。今夜他当然是失态了,众目睽睽的失态,但他却由这次失态中感到一种久违了的舒张和释放,尽管只那么一瞬。他已经屈己太久也隐忍太久了,久得几乎让他感觉到一种僵硬。很多个晚上他就是那么僵硬地瞪着把李沉舟跟自己隔开的那一堵墙,那堵比他更加僵硬的墙。瞪视许久他就会垂下目光,因为知道真正将他跟李沉舟隔开的并非这堵墙,而是另外一些东西,另外一些也许比这堵墙还要僵硬百倍的东西。这堵墙他可以拆毁,那些东西该怎么剔除呢?于此由僵硬中又生出股茫然,他的肢体和大脑同时动弹不得。时间一日日地流逝,他煞费苦心而又百般掩饰地从康出渔那边了解到,李沉舟近来常常出入指挥营,跟赵三、跟萧三,有时萧二也在,几个人谈笑甚欢。“真是出奇迹呵,”便是他的置评。当他一个人靠在后厢北窗昏蒙的天光下,看着炉里的煤烬一闪一闪地明灭;当他手抄在军大衣口袋里随着散会的军官斜插上通向骑兵营的小路,脚踩着污雪,偶尔也碾过枯枝,营地里一座座黯淡的农舍摇晃在路的尽头;当他将身边所有的人都一一打发,甚至将乐天健谈的康家父子都赶到门外,他望着环绕着自己的那些东西,黑渍渍的窗或是屋梁,感到有什么巨大的伞似的物体正向自己头上一点点地罩下来,他想那个东西大概叫作命运。他曾铆足了劲儿想从中逃开,他曾削尖了齿爪欲将那个东西剖道口子,或是戳一个洞——他也真的这么做了,然而那个东西仍是一点一点慢慢地笼罩下来。光线一格格地退却,退却在让他满怀希冀的地平线似的边缘,他想他是该感到恐惧了,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感到过更多的恐惧。只是感到恐惧他也不会叫喊,更不会求助,不会表现出完全可以理解的软弱。他只是浑身僵硬地坐在随便什么地方,譬如后厢的炉子边上,静静地等待那最后一刻的降临,静静地恶毒地揣想那些身在命运之外的人如今正在干些什么,想李沉舟、赵师容跟萧二萧三们正在干些什么。当他这么揣想的时候,他喜欢把那些人想的很坏,把李沉舟想的更坏,这样子他们便配不上他了,配不上跟他一起的黑暗。他在心里拼命地将他们践踏,把他们踩到泥水里,连同他们的影子一道,如此他可以稍稍松一口气。在那些人之中,他最恨李沉舟,当他想到李沉舟跟那些人坐在一起笑语时,有那么一刻,他简直快被胸中的恨毒焚毁。那个时刻,他以为,要么跟那些人言笑晏晏的李沉舟,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一个,而是个陌生的同面同名者,要么——便是李沉舟公开地背叛了他,背叛了“他们”。是的,“他们”——他跟他想象中的那个李沉舟,那个想象中符合他所有期待的李沉舟。不消说,那个李沉舟拥有他所熟悉的充满性的诱惑的肉体,——当然,这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那个李沉舟无条件地站在他的身边,没有一丝责备和怨言地站在他的身边,他紧握着他的手,毫不吝啬地爱抚他、亲吻他,无论谁在死去,也无论他刚杀死了谁,无论他过去做了什么,也无论他将来又会做下什么。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样,无论他是否有可能疾病缠身,无论他是像幼时那般落魄,抑或像当年那般傲然在上,李沉舟都一如既往地站在他的身边,亲吻爱抚他,称他为“我的小撒旦”(他曾在一个西洋电影中听到过这个称呼,并悄悄记了下来),或者——他也并不介意另一个更加傻乎乎的——“我的小金鱼”(他在另一部西洋电影中得知这一称谓)。他想象着李沉舟这样称呼他,这个时候他那座北风压摧的后厢就会奇迹般地瞬间明亮,大瓣的花朵在洋炉子里盛开,扑翅的新鸟从奶锅里啁啾而出,他哼着那些西洋情歌的小调,欢快地给自己的左手换纱布。他的好心情本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无意的一个动作触痛了左手背上的伤,连带着心脏那么一缩。于是花儿消失,鸟儿也不见了,他仍旧一个人坐在这可悲的阴寒的后厢,等着奶锅里的牛奶烧开,他喝掉后能够稍稍得以安眠,尽管他知道那很难。然后他再次想起李沉舟此时正陪着“那些人”宴饮游乐,本应站在他身边陪着他的李沉舟正陪着“那些跟他们不同的人”、“那些他想成为却没能成为的人”、“那些他自始至终都在心底里抵斥的人”(是否也包括赵师容?),他的小小世界的一角坍塌了。他以为,李沉舟应该跟他待在一起,因为他跟李沉舟才是同一类人。李沉舟跟赵师容和萧秋水是同一类人吗?李沉舟跟兆秋息是同一类人吗?——李沉舟跟他本来可以过得很愉快,毫无廉耻得愉快。没错,毫无廉耻。

今晚他本来没打算做什么的,即使在听到康出渔说他们在军需处碰上了萧三,而小董道李沉舟跟萧三坐坐去了。

“坐坐去了?”他问,手在军大衣的袋里插得很稳,“就他们两个?”

小董点头,“就他们两个。”实话实说,没见到康出渔却在向他皱眉。

僵硬了许久的外壳“啪”地裂了条缝,茫然了同等时间的目光也开始汇聚,脑中某一根神经轻轻一跳,好像他一直就在等着这么个信号。柳五随风慢慢地踱着步子,“一坐就坐到了现在?”不知是在问谁,也无人应声。

眼看着他就要往后厢去了,他也以为自己就要跟这些天来一样,安安静静地钻到他那老鼠洞般的后厢,在那里独自发酵或是腐烂。可是破裂的外壳哔哔剥剥,缝隙变成了个大口子,他的心脏开始不太寻常地搏动。他甚至不太清楚自己如何变得不大一样了,就在拐向后厢的廊弯子里原地后转,又走回到堂屋,“——那我们也去坐坐罢!”

接着便直扑军需处食堂,那时他仍没打算做什么的,但是居然没逮着人。他身上的毛孔开始扩张,他压着水老鸦并小董回到骑兵营,只想证实那个公然背叛了他的大屁股此刻仍没回来。推开东厢的门,屋子里空空如也。“很好,”——他对着无人的房间在心里道,“很好,好极了。”

天完全黑了,他撩开长腿,举着手电一马当先,水老鸦、小董,以及被叫上的若干士兵,小跑着跟在后边;他们往指挥营去。即便那个时候柳五脑中也没有任何清晰的想法,他整个人正处于某种破冰的状态,天际正雷声滚滚——只有他能听见的雷声。

一脚跨进指挥营大院,无意外地见到了传闻中的风尘爱侣,他不否认自己是带着厌恶和嫉妒面对着那双爱侣,一点点地挑起他们的肝火,将屋中粼粼脉脉的温情一扫而空。之后他又冲进北风和飞雪中,知道身后的那对男女也不会再坐得住。集合的哨声被风刮过耳际,一下就过去了。他胸中升起饱含快感的恶意,一步一步踩着雪,沿着军需处向指挥营的大路,步子迈得不阔,步速却越发得迅疾。手电的光划过道旁每一座房舍,他清楚地知道那里面不会有他要找的目标。顶上的天是那种血流结痂似的红,追捕中的猎豹抬头向空,他似乎嗅到空气中猎物的气味。他知道那两个人此刻一定是待在室内,且一定不会待在人多的室内,他几乎可以想见那两个各自背叛了自己的出身的人如何在炉边灯下追忆似水年华,沿着来时路慢慢地要往回去了……雪落在肩头,风挡在脸上,柳五肩背微振,猛地想到一种可能,然后跟他当初无数次地独自执行追杀任务一般,轻提后踵在雪中陡然奔跑起来。后面一群人发出惊呼,他人却已掠在三丈开外,冷雪刮上他的热颊,瞬间即化。冰封良久的外壳格拉拉地剥裂,沉寂良久的灰烬嚯地蹿起烈焰,柳五迎风撞雪向着军需处的房舍飞奔,带着身后一大伙人——萧二、赵师容、康出渔、小董、所有跟来的士兵——全都不明所以地跟着他奔跑起来。他们以为他找到了什么,他们并不明白他并非“找”到了什么,而是“感觉”到了、“闻嗅”到了什么。一种久违了的激情,一股只属于最优秀的猎手的本能,在柳五心中轰然而鸣;他熟悉这种嗥鸣,他熟悉这种人为鱼肉我为刀俎的只差临门一脚时的激亢。全身的血液汩汩地冒起热气,身上任何一块伤痛不适都悄然隐没,此时此刻,他整个人就是一支出鞘之剑,斩开夜的暧昧的幕衣,劈进风雪那看似冷锐的甲盾,旋风一般卷入军需处充作食堂的屋舍,四下一扫,迫声喝问:“萧师长的胞弟萧三爷可有人见了?”

当座的一个黑干的士兵嘴巴张了张,正是陈班长。柳五立刻捕捉到了这个动作,猎豹那微缩的眸子便跟陈班长放大的瞳孔对上了。

之后柳五就做了他早就想做了的那件事——当萧二他们还在食堂盘问陈班长的当口。衣摆一振,他在听到菜园木屋那几个字的同时就踏过散落的煤渣,一气呵成的几下动作,他来到那扇粗糙的木门前。站在那扇粗糙的木门前,他对自己微笑了一下,然后他就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两件事中的一件……

如今,他想做另一件了。

柳五攥着李沉舟一路疾走。其间他心神迷离,好像连自己都对自己的所为感到些许惊奇。途中曾遇上两队巡营的士兵,士兵手上的马灯迎面而来,灯光是融融的黄,黄中有斜飞的雪影。

融黄柔柔,雪影软软,灯光雪影之中有种安详、宁静的力将他为追击猎物而奔腾的血液款款地招摇,招摇至冷却,冷却至淅淅地退潮。灯光过去了,他重新步入黑暗中,但是那种安详和宁静的力并未逝去。四近几簇孤火,将他们的前路指明,柳随风忽然感到,倘若他的下半生可以始终被笼罩在方才那灯光雪影的安详宁静之中,那将是何等的幸运。如果他是一只猎豹(他喜欢这样子想象,在想象中将人类社会的所有规则和威仪毁之殆尽),那毫无疑问他会热衷于捕猎、追击和奔跑,在速度和嗜血中获取类似于交/配至高/潮的快感。每一次出击都是一个交合的尝试,他紧绷的躯干、挑直的豹尾象征着他对每一次交合的全力以赴。可惜每一个全力以赴都不会持续很长,就跟他经历的每一个高/潮一样,有时是那么尖锐的一跳——那是他的犬齿刺入猎物的颈动脉;有时则是略显乏味的上冲——猎物逃脱了,他续追一段,无功而返。而无论捕获与否,每一次这样一个嗜血的猎杀之后,他都需要休憩,一个长长的安宁的休憩。挑直的尾巴那么漫不经心地卷起,他垂头朝树下走去。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希望树下并非一片黑暗,他会希望那里等待着他的是一片柔光软影——一个他可以全身心地回归、可以尽情舒展打滚的地方。如果命运愿意眷顾的话,树下还应该横着一只性感的公狮,公狮躺在草地上等他,不论他去哪儿都会等他。那头公狮各方面都生得硕大发达,从颈上的鬃到臀下骚气四溢的性腺,他当初很可能就是被那性腺给深深地吸引了,从此万劫不复。公狮被禁止出去捕猎,因为他那骄傲的小猎豹曾用长尾狠狠地击他的脸,告诉他他会带回食物,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待在树下等他,然后注意不要让他那过于外露的骚气飘散的太远。若他拖回食物,公狮就上前来跟他一道享用,这时他往往会非常得意地斜卧在公狮身上,从那腥乎乎的狮口中抢过被嚼得半烂的筋肉,且会瞅着空儿在狮腹上挠上一爪——每次都挠在那些奶上。另一些时候,他一个人垂丧着脑袋灰溜溜地回来;他并不想显得灰溜溜的,但没能拖回猎物本身就是件灰溜溜的事。这个时候那头公狮绝不会笑他,更不会怪他,相反,他会非常欢迎地看着他迂回地蹭到自己身边,一个卧滚儿也挤到树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中那让人醺醺欲醉的狮骚。脑袋垫在公狮的肚上,他感到那头公狮在亲昵地舔他的耳朵。他就知道他会这么做的,捕猎失败等于爱抚的加倍,他喜欢这个。他更喜欢身边的这头公狮,臀部有他的两个大,性腺常年地弥散着骚香。这头狮子加上这棵矮树,便构成了他的安乐窝,他无数次出击后不论成败都会等待他迎接他抚慰他的永恒的家园。他热爱出猎,但他更热爱归来,归来的动力当然不会是因为那棵常绿的矮树,而是身边这头……

柳五一直没有去看李沉舟,他似乎不敢转头去看李沉舟;他怕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同名同面的脸,他怕自己如此地冲冠一怒,抢走的却是另一个疏远的李沉舟。骑兵营渐渐地近了,一望到那些个房舍帐篷黑蒙蒙的轮廓,他开始没来由地紧张,心潮突地上涨,涌起遽急的浪。拼着跟这些潮水相抵,他一口气攥着李沉舟回到农屋大院,来到堂屋。脚跟把门踢上,他不停歇地直向自己的后厢里闯,手里攥得更紧,不想临至老窝而将猎物弄丢。

后厢一角亮着玻璃长明灯,另一角烧着洋炉,未尽的煤块闪着红渗渗的光和虚浮的热,屋子里不大冷。一走进后厢,柳五的手蓦然松开,他也不知道为何就那么松开了,好像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他径自走到炉子边,弯腰捡了铁钎,去拨炉肚子里的煤,黑色的煤引上红色的火,光与热愈发旺炽。他自顾自地忙着这些,始终没有去理会屋里的另一个人。钳子过来过去,煤块翻去翻来,片刻,他踢上炉门,铁钎扔到角落。直起身,他看到李沉舟正在打量他床头和桌上的吃食。

颊上一烫,柳五过去横肘将吃食扫进抽屉,哗啦乒乓,意气躁急。桌屉装不下了也硬往里塞,腿膝抵在上面,非把屉子关上不可。

李沉舟一语不发地注视着他的举动,看他上火的小猎豹也似团团地跟抽屉较劲。他缓步上前,举手拍拍柳五的屁股,“柳总管这是怕我将你的零食偷吃去了麽?”

柳随风后背一僵,缓缓、缓缓地转身,缓缓、缓缓地对上李沉舟笑意未退的眸。已经很多次了,老狮子瞧着这只喜欢此地无银的小猎豹,——那卷曲的小长尾巴一飙,他就知道小猎豹心里想的是什么。

柳五顶恨李沉舟的这种笑,此番更是恨得牙痒。他面色一沉,迅雷不及掩耳当臂一推,把李沉舟往旁边搡,一搡再搡,揪着李沉舟的领子使力,“你笑什么,你笑什么!”几步将李沉舟迫到床边,就手一掀,把人掀倒在床。

他纵身压上,摆手蹬腿地向李沉舟身上猴,“你笑什么,你笑什么!骚狮子!——你奸夫被我打了,你还笑……”双手胡拽乱扯地耍蛮戏,对着李沉舟的胸腹肩脸又捶又打,打得不重而无章法,专是由着性子撒泼,越撒越咧嘴,越撒越兴奋。

李沉舟由着他撒野,却不忘给火上添油,“我就笑,我就笑!我怎的不能笑了?”趁身上这东西摇头摆尾的当儿,一个打挺翻身而起,两臂使个云手,将柳五囫囵翻了个滚儿,随即巧力制住。这下轮到他压着小猎豹,一手掰住了那个仍裹着纱布的手,“手不疼了,就这么胡来!”就着光细细瞧了,发现纱布下面已然长出新皮,放下心来,沉肘横档柳五飞踢来的腿,“还想胡来!”腾出一手去挠柳五痒痒。

“嗬嗬嗬!”柳随风不想笑的,却不得不蜷曲着呵呵笑,嘴里硬着,“就胡来!就胡来!”一面也去挠李沉舟。他笑得满面通红,筋骨皆松,一个扑抱把李沉舟团裹,两个人同时滚到床头。李沉舟腿蹬得狠了,鞋子飞了一只。

“嘻——”柳五大感得意,膝盖顶着李沉舟小腹,将自家靴子和李沉舟剩下的一只鞋踢落。这下心无旁骛合身扑过,两手在李沉舟身上一阵搓弄,扒拉着撕扯裤衫,牙齿钉上李沉舟的肩。李沉舟则死死地扣住他的背,将他的外套扯掉了一半,且去抓捏小猎豹的屁股,而他们的手几乎同时到达对方的裤裆。

裤裆硬撅撅,一手难握。热乎乎的喷气渐渐地粗重,两人的动作立止,屋中静谧下来。

这就像是个信号,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信号,总之两秒钟之后,他们的嘴胶着到了一起,互相追逐,互相噬咬,捧着彼此的后脑,鼻尖饥渴地摩挲。好几次柳五吸住了李沉舟的舌,双双都吸得发麻,发麻了仍不丢口。衣衫被几把甩掉,裤子堪堪褪到膝盖,两人就迫不及待地贴股而磨,大腿弯起擦过臀肉,擦过的地方无火而热。手在对方身前抓抚,狠掐两侧的腰,柳五掐的比李沉舟狠多了,完了去掐那个壮硕的臀,边掐边打,“啪!”“啪!”

“胡闹,”李沉舟喃喃,没有一丝责备之意。此时此刻,他跟柳五两个人都不想再克制,他们早就用行动在告示着他们是多么地渴望彼此的身体。

后颈紧贴到床上,李沉舟喘息声浓郁。从其胸前奶开始,柳五遥迢而下,一路吻舔吮咂,忘情地贴肤而嗅,越嗅越沉迷。马不停蹄地,他舔过肚脐,吻过耻毛,仅呼吸了一口,张嘴咬上李沉舟的卵,拖卵颠簸,他最后来到敏感而脆弱的会阴,李沉舟全身的骚香的生发地。

啜唇而上,边吮边吸;温暖多褶、一日未有清洗的李沉舟的下边骚的厉害,柳五吮舐着那片软囊囊的肉,深浅迂回,同时右手一刻不停地撸起边上的卵和已经湿润勃大的性/器。他脑袋两侧,李沉舟粗壮的大腿难耐地伸伸曲曲,几次想拢并了都被他挡开。头顶上,传来李沉舟喉里咕咯嚯嚯的颤音,这头骚乎乎的狮子跟久旱的睡莲一样打开,叫嚣着索要他的甘霖。然而柳五非常耐心地、反反复复地刺激那片会阴,直将那里吮得触手滑腻,李沉舟的大臀部几乎要自己迎凑上来,他才直腰而跪,猛地把腿间那已经鼓胀得黑红怒发的性/器抵到会阴之后。

李沉舟正被一波波地欲浪焚得要化,就感觉到柳五进来了,那块又软又硬的肉,烫嘟嘟地挤到他肚子里。这种滋味不太好的,但是他喜欢。他捞臂抓了那厮的肩膀几下,想把柳五拉向自己,他的手摸着了柳五的手,立刻握住了。手上交握着,李沉舟坦然地紧腰收股,一舒一拢,身上人则是一曳一进。随着这每一下动作,每一进都进到了最深,柳五发出满意的低嚎,像扑中了目标的猎豹。

长明灯的油黄跟洋炉的红光一块儿映在梁上,李沉舟就在这半红半黄之间跟柳五做着快乐的搓磨。柳五贴了汗珠的脸在眼前起伏,偶尔对他露齿而笑,两颗犬齿升上来,白得发晃。股股交合,肉肉相缠,两人持久旷日未有情爱,此番一上手就煎煎冒进;一个大腿生力,直恨不得将那灵物戳抵靶心;一个匍匐于胸,咬着那晕轮大/乳不放,腰下钝钝做那钟撞。李沉舟捧着柳五的颊,他感到此刻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浸满了情/欲的汁液,他的奶/头涨的鼓硬,未得柳五吸舔的那一侧更是蠢蠢痒痒,他只好兜空自己去抓一把,但是并不满足。

那块懵懂的肉突突地撞得快了,柳五昂起头,眼睛熏红地盯着李沉舟,掐住他的腰。李沉舟担心他手上的伤,托臂架住他,摆开了硕臀任其直入。所有的肌肉都绷紧了,李沉舟把头深深地向后再向后,仿佛后面有那永恒的福地。一股股快感互相追击自下身蹿上,直抵脑心,喘歇声不可遏止,他知道那永恒的福地就要降临。柳五没有让他失望,几十下短促的冲触之后,一个大幅度的拉伸,胯部放松,淬炼至此的肉撅饱胀略弯,然后原路而回,箭矢般重重地按下封印!

“啊!——”

两人同时吼了出来,柳五伏在李沉舟身上呼喝而颤,腹下是李沉舟那喷吐的性/器。余味悠长中,他紧追不舍,每释放一股而向里顶一下,一连顶了五六下,将这些日以来的所有愤懑躁虐涓滴不剩地注入李沉舟体内。一分钟之后,小猎豹高昂的头终于慢慢低下去;低下去,却还不死心地挺了挺胯,又空顶了李沉舟数下,生怕有什么遗留,才身心皆舒地趴在公狮子肚上。片刻,他眨眨眼,伸舌去舐公狮的奶,神情懵懂而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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