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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沉舟望着那个可爱的头顶,笑意盈颊。他长臂熄灭了墙上的灯,随即一个如山峻如水幽的低音自他的喉头而起,于一室干燥的爱意中徘徊:“……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爸爸的手臂永远保护你。世上一切幸福,一切温暖好运,全都属于你……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爱你,妈妈喜欢你。一束百合,一束玫瑰,等你睡醒,妈妈都给你……等你睡醒,妈妈都给你……”

接下来的几天,老狮子和小猎豹把个半岛饭店六楼的海景房间当作那没有上帝的伊甸园,每日里精光赤条,追逐淫戏。通常,李沉舟头上套着柳五的内裤,用领带拴牢了,两臂胡乱张在前面,撅个大臀,曲着腿膝,高声道:“坏东西在哪里?”

“在这里!在这里!”柳五噼里啪啦地拍打自家屁股,在床的一侧又扭又跳,“坏东西在这里!”

李沉舟眼前一抹黑,保持着那盲人摸象的姿势,慢条斯理地往那发声处走,“坏东西就在床边罢!”

“不在!不在!坏东西爬上山坡坡,又到山沟沟里了!”柳五从没玩过这捉迷藏的把戏;他幼时在街上看别的孩童耍过,羡慕的紧,却是绝不会去开口要求也让自己加入。此刻他乐此不疲,兴奋得脸都红了,跳上跳下,从床的一侧蹦到另一侧,或者从床上直接跃到沙发上,呜啦叫:“小猎豹到海岛上了!老狮子太笨啦!”

李沉舟便装模作样地,两条膀子划来划去,“海岛是什么?小金鱼又到哪里去了?”挨着床边乱挥一气,看得柳五好不欢乐,“在这里,在这里啊!小金鱼又上山来啦!”故意重重地踏着地毯,“咚”地跳到床上,出拳踢腿地就在距离李沉舟手边三五寸处比划,当然这时却是屏了呼吸,好不叫大屁股察觉了。他一面比划一面觑着那个撅得堪比腰鼓似的屁股,心里一漾,很想就这么过去拧一把,然后拿自家的大钥匙在上面蹭蹭。想到就干,他眼见着李沉舟绕过床柱拐上了另一边,便大胆地尾随。一只手就要触到那小腰鼓上的当儿,李沉舟突地反身,往前一抓,将他抱个满怀,大乐道:“啊——抓到花姑娘了!抓到花姑娘了!”一扯头上的领带和内裤,在柳五脸上不住嘴地亲,“坏东西方才想在我背后做什么来?一定不是什么好事罢!”原来他早已听到柳五的动静,那空气中一下一下的轻哗,最是逃不过李沉舟这个擂台常胜将军的耳。只不过他佯作不觉,假意探得远了,好让小猎豹感到安全无虞,尔后才出其不意,一下捉住了那个可爱的东西,“小猎豹输啦,该接受什么惩罚?”他拍拍柳五的屁股,肚里转着个心思,却是没想好该如何开口,他甚至有点不好意思。

“谁输了?谁输了?我叫了那么多声,你才抓住的我!这都算不得数!”柳五扒着李沉舟的大屁股不放,真像个草原上的猎豹也似矮着头颈去嗅李沉舟的下/体。从前到后,从后往前,还要李沉舟把腿岔开了,好拱来拱去地贴恋。“他娘的!明明就是个骚味,怎么我会觉得这么好闻?”他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像个耍赖皮的小猎豹一般把着李沉舟的性腺,脸颊贴到那个鼓鼓的屁股上,“我没输,我没输,是大哥输了,”说着腰一提就把自家的小匕首戳上来,硬赳赳地就要往里去。

李沉舟被他推着抵到矮柜上,双手撑着,只觉那跟其主人一般惫赖的肉撅挤啊挤地进来,接着在他肚里捣小葱似地捣。柳五合身骑在李沉舟股上,呜噜呜噜地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声音,然后臂膀一攀,架住李沉舟的胁下,口一张咬上老狮子的后颈,牙齿牢牢地扣入皮下,却又不叫出血——如此,便是个真真正正的猛兽/交/配时的情形,柳五无师自通,喉咙里一阵低沉的呼悦。

“你这是干什么?真当我是母豹子了?”李沉舟脊背一挺,半分哭笑不得,背上那东西却是挨肩一抓,学着那猎豹发怒的声音“呜嗡”“呜嗡”地甩头威吼。李沉舟无法,只得慢慢伏下,整个人也跟个公狮子似地,四体投地。两人便真的跟两头野兽一般,将个地毯作那草原,于一地近海的阳光中,冲着粼粼开阔的碧蓝的港口,寡廉鲜耻地做/爱。

身体里总是最温暖的;尽管柳五只得一柱蠢头蠢脑的撅子在里边,却仿佛是自己整个儿进去,那一柱暖而全身暖,那一柱安全而全身安全。他不急不忙,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那儿厮磨,头脸背上是亚热带融融懒懒的阳光。他眯着眼睛摇头摆尾,只觉生平从未有此刻这般舒适惬意,不禁脱口道:“大哥,我好快活!”说完两条膀子往李沉舟的肩上一挂,“唉,真想天天这么快活!”

李沉舟回答:“以后自是天天都让你这般快活!”心有所感,知晓这东西半世颠沛流离,求而不得,更无一人不求索报的容让他,世间无数小儿司空见惯的玩耍都不曾经历,稍有一些亲和的表示、绰裕的环境便叫他心为之迷。可怜见地,快四十岁上这东西仍然做出如此小儿情态,看见个好东西就要牢牢地夺到手里,还几多回强忍着不肯服软,怕叫人小觑了,抑或是被人瞧出弱点,日后以此要挟。人人都道柳五乖戾苛虐,殊不知他们对之栗栗的柳总管,才是那最没有安全感的一个。而这一点,也是柳五眼中一大忌,如此不甘于人后、不安于人下的柳总管怎么会大方承认,他对世俗生活的羡慕和对平凡日常的蹩脚的追逐?李沉舟暗自叹息,心道这一点便是瞧出来了,他也必不会宣之于口,小猎豹在这方面最要脸皮,平白无故地给他戳穿了能把他臊地抓墙。好歹也要慢慢地让这厮安心了,知道无论日后再有何样的风浪,他这头老狮子都会陪着他一起,绝不再叫他一个人面对这个波诡云谲的世间。

李沉舟对着黄麻栽绒地毯的花样打定了主意,他身上的柳五对此一无所知。沐浴在阳光下的小猎豹此时一言不发,只是尽情地享受着这体内体外双重的饱暖舒快,口中甚至咿咿地哼起了小调。他伏在李沉舟的背上一摇一晃,调子哼的忽高忽低,偶尔拍打着李沉舟的肩背,问他,“老狮子喜不喜欢小猎豹?”李沉舟立刻道:“老狮子最喜欢小猎豹!”柳五便满意了,呼噜呼噜地打着响鼻,过了会儿,说了句:“小猎豹也最喜欢老狮子。”李沉舟听了这话非常得高兴,试探地重复着,“老狮子也最喜欢小猎豹。”身上的人“嗯”了一声,片刻回他“小猎豹也最喜欢老狮子。”于是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将这两句话翻来覆去地念叨,好似在比拼谁将捞着那最后一锤定音的一句。直到两人均唇焦舌燥,柳五那推磨的功夫也做的差不多,随着身子向前一格,那被延迟了十来分钟的浪尖哗啦倾倒,一狮一豹叠着身体紧扒住地毯,几秒后瘫开在上面,呼呼地直喘气。然而那厮还是不忘把话尾牢牢地攥到自己手里,“小猎豹也最喜欢老狮子。”得到的回应是李沉舟疯狂地吻着他的眼耳口鼻。

待到晚膳过后,两人冲完澡披着浴袍躺在床上,窗子外边一带宽长的金橘色晚云横在天际,华灯初上,一辆辆汽车在底下的梳士巴利道上川流。柳五咂嘴回味着方才那盘葱烤鲫鱼的鲜美,慢慢地滑到枕头下面,脑袋蹭到李沉舟的胸肌上,道:“大哥过两天做葱烤鲫鱼给我吃。”

“明天就给你做,”李沉舟抚着他的额头,思量着以后的日子,觉得有些话似乎该讲了,“那小金鱼明天就跟我回龙虎山的宅子去罢,这房也要退了……”

“不去!”柳五脑袋一摆,嘴巴撇到最左,便是个十头牛都拉不回的劲头,还打了李沉舟的腿一下,以表示他的坚决和愤怒。

“为什么不去呢?现成的屋子现成的家具,难不成柳总管要马上自己置座宅子不成?”李沉舟把人搂上来亲了一亲。

“我还真要自己置座宅子来着!”柳五哼哼地,终是吐露了那不愿入住龙虎山那处宅邸的缘由,“那房子一半的钱是那假洋鬼子给的罢?我住进去准保屁股发霉!”

李沉舟就猜到是为了这个,他沉吟着,“那一半的钱是雍希羽给的没错,可他是把钱投在了阿秦和阿柳名下。两个小老板住在宅子的另一边,门户都是分开的,不过我这边跟他们共用一堵墙,平日里他们待在太昌楼给樱桐帮忙,难得过来。”话虽这么说,心底也是觉得当初就不该让雍希羽掺合这事儿,弄成现在这般,不尴不尬。也是当初初来乍到,什么都向雍希羽讨要意见,光急着有个落脚的地儿,匆匆地搬了进去,非得住到现在,才突感当初的失策。他自己一个人住在宅子的东边,两个小老板住西边,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就算有什么也挥挥手忽略不计了,这会儿经柳五一说道,也登时感到那一丝丝受制于人的隐怒来。这宅子要是东边的归东边,西边的归西边,分作两户也就罢了,可那个经纪偏道整座宅子是一家,这开了两个门户是最近的事,盖倘若这宅子卖不脱,房主预备将那另一半租出去,另开道门是便宜租客的意思。

思来想去,乃以为这一切的祸使就是那处处深藏若谷的雍希羽,前几日在爱莫罗的憋屈发汗仍然历历在目,李沉舟就不免对那只跟自己的羽毛甚不相同的鸟儿颇有微词,“那个雍先生……唉,当年心思全放在朱顺水身上的时候还没觉得此人如何,而今却是越发得看出他的不简单来。明明也没感到他有什么呼风唤雨的雄心,可这每到一地他都像个稳坐军纱帐的蜘蛛也似,一点点地编织起自己的网,一寸寸地蚕食当地的势力。合着当年就算梁斗和我不插手,那朱顺水也未必能活得过第二年去,想来这姓雍的早就算到了每一步,无论有没有我跟梁斗,朱顺水的结局都是既定的。这样一个人,跟他落点交情固然有必要,然而也不便走得太近……你看阿秦跟小妮子,不过跟他在昆明住了几年,这些日子张开闭口就是阿门,还弄了本《圣经》整天念念有词。我问他们这是干什么,一个两个地都说是他们的功课呢,雍先生知道了必会喜欢。呵——这雍希羽不仅要当这人间的巨头,还有意染指天父的位置……”

“哼,人家的天父可是一心一意地想把那圣母玛利亚的位置留给你,悉悉索索地就邀你去这去那,这摆明了就是想趁你不备,把他那个天堂的钥匙给戳到你那锁孔里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哼!你个骚货多半嘴里讨伐着人家,肚里就在那儿鬼迷心窍地琢磨着那个处男钥匙的滋味。啧啧,全新打磨的,还没捣过任何一个孔,那光滑溜溜的,那初恋情热的,你个骚屁股敢不散出那捂了多少年的骚香来,可劲儿地欲迎还拒?”

柳五一旦放开了,堪称满嘴阴阳怪气,将那些污秽用纱缎子包了,特特举到人眼前晃荡,把李沉舟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扬手冲着那个小猎豹的屁股“啪啪”地拍打,“小撒旦又胡乱编派我来!我什么时候对着其他人放骚香了?我就是要放,也只对着你放……嗯,我也很喜欢闻小撒旦屁股的味道,小撒旦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说着身子覆上去,胸肌对胸肌地妥帖而磨,手也包到那可爱的小屁股上,一抓两抓地捏。

柳五头一顶,“不许摸我!”

“只许你摸我,不许我摸你?”

“嗯,只许我放火,不许你点灯。”柳五理直气壮地把手伸向李沉舟的白色内裤,揉面团似地在那表面裆部来回地揉搓。揉上一会儿,拉开一边,鼻子往里深深地探嗅,口里感慨,“真骚啊!——我每日把头埋大哥的裤裆里半小时,必能得享天年!”被李沉舟抬脚一踹,“滚你娘!”

然而一刻钟之后,李沉舟还是跟之前无数次一般,向柳五投降。他无奈地瞧着脖子上墩着的柳五的屁股,而那另一头的脑袋,则搁在自己的下身。内裤被扯下去,自家羞涩的伙计和老实的卵蛋被那厮称为“我的小宝宝们”,正规规矩矩地靠在那厮的脸颊边上,而那丛丛黑浓的地带,则被柳五称作是“小宝宝们的摇篮床”。更加让李沉舟差点为之呛到口水的是,那厮居然还用手指捏着那两颗卵球,一来一去地摇晃,同时嘴里唱着自己每晚唱给他的摇篮曲,“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爸爸的手臂永远保护你。世上一切幸福,一切温暖好运,全都属于你……”

忍无可忍,李沉舟一把把那厮拉上来,大吼一声,“给个爽利话!跟不跟我回龙虎山?”顿了顿,“好坏先住着,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柳五就拉长个脸,作个小儿木呆的表情,吐唇道:“大哥欺负我。”

李沉舟心肠一软,“我怎么舍得欺负你?”赶紧拿被子把人裹了,抱在怀里柔柔地吻着。

柳五肚里吹着口哨,面上仍充个痴样,嘟嘟囔囔地,“我不去那里住,我就睡在街上,我又不是没在街上睡过,根本不算什么事……”

把李沉舟听得心里笃笃得疼,“胡说八道!你前脚在街上睡着了,我后脚就把你给抱进屋里来!”顾忌着这厮,立时就转起了心思,想着把那宅子割成两户,找经纪把自己东边的这户卖脱了,得了钱回头就跟小猎豹另置一处宅子去。

柳随风脑袋埋他胸前,不晓得李沉舟已经有了这番打算,自顾自鼻音嗡嗡地,“……我不想被人比下去,我讨厌被人比下去,我讨厌被萧三比下去,也讨厌被那假洋鬼子比下去……”

听在李沉舟耳里,终是重重的一叹,“唉——我明白,我都明白,说到底还是咱们两个最是门当户对,心意相通。你以前念着赵三,我以前想着萧三,都是无功而返,如今想来那才是个恰当的结局。本来就不如何相嵌的椽子,非要勉强合到一起,终究难以牢固久长。萧三和雍希羽两个人再好,也是那种烫手山芋的好,要不怎么说他们是羽毛不一样的鸟儿呢?我们两个——老狮子跟小猎豹,才是羽毛一样的鸟儿。我们自过我们的日子,那些羽毛不一样的鸟儿飞得再高再远,又与你我何干?在我眼里,我的小金鱼最是可爱可亲,谁能把你比下去?都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我现在回头想想,心中最大的愿望还是推个小车,跟我弟弟肩并肩地上街卖馄饨,一路上骨碌骨碌,骨碌骨碌地多么美妙!五弟你不要笑我胸无大志,我不是没被捧到过云上的人,这些年起起落落,很多心思都淡了。那被世人所艳羡的诸多滋味,真真是尝过便罢,也就那没尝过的整日介将之渲染的天上有人间无,其实——呸!真正的好时光只能在这烟火气十足的人世间,天上那云里雾里冷飕飕的有个屁来!”

柳五立马咧了个嘴:“大哥说粗话!”

“说粗话怎的了?”李沉舟也笑了,“今年就要到头了,我这打算开家馄饨店的事只好推到来年。这段时间我得仔细地研究研究店址,再试着联系肉铺面粉铺。不指望它赚钱,图的是了个心愿,万一做得好,我也学那杜夫人做个甩手掌柜。到时候五弟来做我的老板娘,如何?”

“呔!你才是我的军官夫人,大臀大奶地无人能及!哼,大哥当我是撇了台湾的一切干系跑来香港避难了麽!你可知我这回来香港手上持的是何样的通行证?”

“不知,五弟不是退役了吗?”

“退役归退役。我临走前在经济部挂了个进口替代委员的空职,说白了就是不领薪俸但可以以低税率从世界各地向台湾岛进口商品。本来我准备立足香港建立商会,跟我们之前在南京时一般。后来我这一想,与其在这寡头众多的弹丸之地同洋人和说粤语的这拨人周旋,不如替那要什么没什么的台湾岛牵针引线,船运各类日用品,如今那一岛的人地位尴尬的很,单靠美国人能救济几时?来之前那帮子赋闲的军官,和那一大帮子家属,个顶个地往我口袋里塞清单,要我替他们买这买那,明年给他们送到了,其中的佣金绝对少不了。我在来香港的船上就想,合着这大陆台湾楚河汉界封锁来封锁去的,却给我逮到了个做好买卖的门路。真真是天助我也,人家活得越里外不是人,我越是能赚得盆满钵满。这日后港台南洋到处跑,说不定还要去美洲欧洲,说起来我们华夏子孙安土重迁,我却偏偏地越跑越远,行踪难定起来。待到人家问起‘请问柳先生是哪里人呢’,我必先打个哈哈,只得道我在港台两地都有房产,却因自家的婆娘在香港经营馄饨店,故每每需常驻香港,盖我那婆娘骚的紧,屁股一摇一摆地令人放心不下……”

“滚你娘!”李沉舟本来正听得得意,心道我这小猎豹如何会被人比下来,这么个远虑的头脑,可比自己要强得多;听到后来又见这厮胡言乱语,把他比作不安分的大屁股婆娘,一掌飘飘地拍过去,被柳五滚身躲过。随即柳五半身暴涨,猎豹下树也似冲他扑来,两人便抱着在床上踢打,你咬我一口,我兜你一下,嘻嘻哈哈,呼呼喝喝,而那窗外的夜色,也就变得愈发的温柔。

不情不愿地,柳五还是吐着个下嘴唇,跟李沉舟回去龙虎山的宅子过圣诞节和新年。他的两样财产——小丁和大青驴,自然也跟了过去;小丁被他一脚踢到东半宅子的一楼暂时住着,那头气派雍容的驴则给在后院搭了个木棚,食槽水槽一样不少。李沉舟那天见到被装扮一新的青驴,呵呵笑个不住,不顿手地拍着驴屁股,道“驴子虽然老了,却被越养越好”,这一点上,“小猎豹功不可没”。柳五听了立刻顺杆爬,“那大哥要给我什么奖励?”“小金鱼想要什么奖励?”李沉舟心想,无论你要什么,都想法儿满足就是。柳五看出李沉舟对他的纵容,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却硬扯出个牙痛似的表情,好像自己还是那无家可归的孤童,被整个世界遗弃着。“这个奖励我先记在这里,等我慢慢想好了,再告诉大哥……”说着李沉舟便看到那厮掏出个小本来,执笔书写。他伸了脖子去看,“柳总管身上还专门揣个账簿吗?咦,怎么还有画片在上面?”正要拿手指过去,柳五“啪”地把本子阖上,“不许偷看!”李沉舟咂咂嘴,颇为遗憾地拖长了声音道:“呐——小金鱼也有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啊!”语带揶揄。“老骚货说什么?”小猎豹眉头一沉,颈上的毛一竖,慢慢地龇牙咧嘴,一副山雨欲来的血光之兆,意示李沉舟已越过了线,需要接受惩罚了。李沉舟摸摸脸,自觉并不心虚,却不由自主地款摆起一颗大腚,“我说——我没什么瞒着你,你却有东西瞒着我。”眼睛一瞟一瞟地瞅着那小本,微微冲柳五笑着,指望凭借这攻无不克的笑容和这颗举世无双的腚,骗得坏东西流涎,从而意志动摇,将小本缴械于他。谁知柳五眉头拧得更紧,“老骚货不许摇屁股!就不会学着做个淑女吗?”李沉舟耸了耸肩,胯摆得更大了,“没办法,爹娘老子都是荡的,这是言传身教。”“不许摇屁股!”柳五往前一扑,两手牢牢地卡住李沉舟的胯,希图死死地给它定住。奈何李沉舟臀部的力量绝不输于其拳头上的,尽管被那猎豹爪子从两方钳住,仍旧招摇得像是地里熟透了的大南瓜,“你把小本给我看,看了就不摇!”得来小猎豹呜噜呜噜的威胁之声,“不给你看,你也不许摇屁股!”“就摇,就摇!不看就摇!”李沉舟两臂弯折了抚在脑后,在庭院里扭臀摆胯地跳起狐步舞,——当然不是真的狐步舞,而是某种更类似于刚刚吃了两根美味的羚羊后腿的公狮那种满足得恨不得倒地打滚的颠迷的步子。只见他眯着眼睛,从胸到腹到臀波浪状起伏,任小猎豹恨得牙痒痒地合身扑到背上,“骚货不许再扭了!不许扭!不许!不许!不许……”甚至把手都探到了李沉舟的裤裆,以为那里有着什么开关,可以“关掉”这骚货的骚态。然而假装刚吃完羊腿的老狮子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发骚,这包括伸臂到敞开的窗户里,把留声机拖上窗台,手指一拨,唱片转起来,鼓人情/欲的《卡门》被一个阅人无数的女中音飙出,“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儿,一点也不稀奇。男人不过是一件消谴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什么叫情,什么叫意,还不是大家自己骗自己!什么叫痴,什么叫迷,简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戏……你要是爱上了我,你就自己找晦气;我要是爱上于你,你就死在我手里!……”李沉舟踏着拍子,正是那风情万种的探戈的节奏,手举在头上,“啪啪”地合掌而抚。柳五看得体热,肩背一耸,好似个迎敌而上的猎豹,同样也是双手上举,面向李沉舟,跟着拍子击掌。两人眼睛各各盯住了对方,小心地摆胯而舞,肌肉浪起,在这一方庭院里跳着这交/配前的仪式。女中音的声带似乎被灯红酒绿的红尘熏染过,唇齿间尽是纵情声色的沧桑,她用这几经悲欢的歌调,怂恿着两人愈演愈烈的爱欲。只见柳五和李沉舟时远时近,忽地对撞一下胸肌,忽地反身对撞一下屁股,有时是两下、三下,撞完后旋即拉开距离,再一次四目挑衅似地盯住,沿着半圆扭胯打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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