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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且说秦汉秋与戚宝花避开官道,斜插山径,一路辚辚南下。两人晓行夜宿,行程甚是顺利。渐渐进入浦阳县周边的一带,港汊星罗棋布,沼泽深浅绵延。戚宝花瞪大双眼,只管辨花识草,寻著那林木习性追索那四季青的踪迹。起头秦汉秋还能稳坐扯上,呼喝挥鞭,调整驴头,择路而行。渐次水路增多而陆路骤减,面对三步一河道,五步一沼泽,驴车再难前行,幸而戚宝花说道四季青已在近处,嘱咐秦汉秋守著驴车,在一棵巨槐下候著,自己先去探探路径。

秦汉秋便独自一人坐在驴车之上,撕了半块大麦饼充饥,边嚼边观望四周。眼见林木秋黄,白日高远,西风飒飒,沁凉干爽,不由觉出些生活的美好来。前头青驴正在慢吞吞地吃草,他左右打量一番,将地貌细细一瞧,从身後取出弓箭并箭壶,又燃了一把枯草,丢到一个断树根下。不一晌,树根子後面就悉悉索索响动起来,秦汉秋张弓搭箭,正对著树根下。“扑腾”一下,一只老灰兔飞脱而出,奔著最近的一株灌木後面逃去。几乎同一时刻秦汉秋放了箭。箭矢迅疾,咚一声将兔身钉个对穿。灰兔两只後退挣了两下,不动了。

首战告捷。秦汉秋坐不住,将个青驴扔下,在周围一圈陆地上猎兔捕獐,权当消遣。他将羽翎箭一一从动物尸身上拔下,拭干净了仍旧收起来,拎著沈甸甸一串战利品,往回去找那大青驴。

刚望见那老驴的长耳朵在树干後摆动,他就看见戚宝花冲他招手。“不得了,真真运背!快走快走,水贼从那边泅过来了!”悍勇的老妇人著了慌,牵著驴头直趋一处缓坡。

“多少人?”秦汉秋也不欲跟人短兵相接,跟在後面问道。

“约摸十来个,可能要少些。”戚宝花护著她的宝贝青驴,驴车上的箩筐里是她刚刚采来的半筐四季青。

两个人下了缓坡,面对一个浅塘,他们将驴车遮在灌木後边,自己各找地方伏下。须臾,坡上果然走来八九个面相凶恶之人,有的扛五环宝刀;有的长发披散,装作个狂士的模样;有的倒是绿林响马打扮,手执大阔刀;有的却大概因为水乡泽国的出身,拖著大网走在後头。秦汉秋捕快生涯中剪径盗贼见得甚多,此刻也不觉得如何颤栗,只是望著一行人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待一夥人走的看不见了,两人才从藏身处出来。秦汉秋摸著下颌,忽道:“戚大娘,你帮我甚多,我今日送你一套过年的新衣裙可好?”

戚宝花狐疑道:“怎的说起这个来?并不见你手头宽绰。”

秦汉秋笑指水贼消失的方向:“那里不是现成的冤大头?”

“呵!你莫给我惹事!性命要紧!”戚宝花连连摇头。

秦汉秋已经飞步上了坡,“大娘等我一等,我马上来会你!”顺著辨识好的路径,轻脱而行。

戚宝花大大地叹气,从兜里摸出青津果嚼起来。

等她吃了第五个青津果的时候,秦汉秋回来了。“戚大娘,你的新衣有著落了!”

戚宝花就道:“亏你是个衙门里的,却去打这黑吃黑的主意!”

秦汉秋回她:“都不过是一碗饭,见著有机会,抓到手里罢了!”当下便将自家计策讲与戚宝花。戚宝花又是一番喟叹,却也有点跃跃欲试。

是夜二人照旧寻个避风处分干粮养睡眠,一觉睡到二更天,秦汉秋准时醒来,看看天上重云垂叠,一二疏星,道一句“侥幸”。其时戚宝花跟著爬起,将东西交与秦汉秋,道:“你仔细些!回头没了你,我可没本事把你寻回来!”

秦汉秋接了四季青,嗅著西风中的寒气,往河道水湾处蹑去。他白日跟踪那夥水贼影迹,摸到他们聚啸之地,乃一十多尾舢板拼连而起的浮动人家。这几日西风频刮,他便径趋水贼歇夜的上游,升上个矮坡,正正对著黑黔黔毗连围绕的一队舢板尖棚顶。秦汉秋堆起一圈石块,垒的高高,好在点起火光时叫远处瞧不见这里,接著倒下四季青,用树枝引了火,丢进四季青里。西风助力,很快便燃起熊熊的一团火,烟灰飘扬,尽向西边的水面上去。秦汉秋用潮湿的布捂住口鼻,掏出一袋粉末,顺著烟灰扬散。他做捕快时常同鸡鸣狗盗之人接触,这种江湖上熏香迷药坏人神志的把戏自是手到擒来。兼之戚宝花说过四季青遇明火燃烧後发散奇异暗香,闻者头脑晕沈四肢乏力……秦汉秋二者齐上,趁著稳劲西风,将一对水贼迷倒在悠悠荡荡的舢板上。

他等迷药散尽,四季青成灰,火光变成阴燃,从上风处下得坡来,张大目力,摸进沿岸水滩。被他迷倒的这一小股水贼,不过纠集不久的若干高壮闲汉;惟有领头的那个头目,大号唤作荣八的,五年前在广州犯下命案,一路潜逃至此。是夜荣八照例一人睡在堆叠战利品的西边一条大舢板上。他自恃功夫手脚,均在众人之上,为显示其艺高胆大,并树立威信,并不与其他人同宿。他舢板上的战利品,依例较其余板上的要多些,目下他坐拥几十枚枚纹银、一把上好的雨龙宝剑、宝石戒指若干以及数套从一家成衣铺的货车上顺来的或貂皮或羊毛或兔毛制成的衣物。

话说这荣八一人独挡西边河面,睡到半夜,突地鼻中一阵异香,迷迷糊糊嗅了两口,猛然醒悟这是有别的江湖角色在玩把戏,一骨碌就想翻身而起,呼喊示警。谁知这异香不比他们自家平日里常用的那种,武艺傍身的人可以凭借一时意志坚韧挣扎过来;这香气里带著欢药的成分,伴著凉丝丝的河风钻入五内,明知这东西龌龊,却欣欣然想要吸入更多。四肢百骸绵软舒适,脑仁耳目飘飘荡荡。这荣八本不是个风月恶鬼,这会儿却不知怎麽的,连番想起以前在妓馆里流连放纵的事情来,还有鲤鱼巷口的那个小寡妇,哎呦呦──那滋味,真是……

荣八一把拉扯下身上的皮袍,想让冰凉的夜风把自己给吹的清醒些,然後张口就叫,谁知舌头也使不上力,软塌塌含在口中。这时荣八听见脚步声渐近,心道要遭。果不其然,一个高大黑影径直摸上他的舢板,朝他走来。荣八肚里叫苦,想莫不是今日命丧於此,只是不知这位行家里手什麽来头,若是广州那边派来的,可是大大不妙。

来人正是秦汉秋。他白日里窥伺这一夥人,认定荣八是他们的头目,辨识清楚荣八的舢板,此刻不去其他船上,专冲荣八这只大鳖而来。他在荣八身边停一停,知道荣八一时半会没有行动力,便大咧咧走到尾部,拾了十多枚银锭,顺手捞了两个软包袱,然後施施然走到荣八身边。他白天见到过荣八,知道对方的大略长相,绝对不是什麽丑驴。他也不知荣八这时醒来没有,只是扬一扬手中包袱,大掌便摸到荣八脸上,悄声道:“大当家,今日破你的财啦!放心,我只讨个川资路费,还给你剩下许多,回头莫要哭鼻子!”黑暗中看不清,没摸到人脸上,却落到大当家胸口。

秦汉秋触手之处,觉得皮肉甚是光滑,心下一动,便抚上对方的乳。荣八正敞著怀好叫夜风吹醒,胸口乳珠正是冰凉挺硬。秦汉秋拿个手指捏捏掐掐,片刻,便感到下腹处热流上涌。秦汉秋知道自己多日未行床第之事,目下起了反应。这边荣八却是惊疑不定,他见对方取了财务,不急於离去,反而手摸到自家身上来,还在逗弄自家的奶儿,怔忡半晌,忽地出了冷汗。

他这是遇上专采後庭花的采花贼了!

秦汉秋摸摸捏捏,又掐又按,虽目不能视,却自有一番不清不楚暧昧浮动的滋味。忽而他大掌一滑,往荣八後臀探去,蛇一般溜进大当家的亵裤里,抓著那紧实两瓣就使劲揉搓。要知道,他之前相好过的官人,不过小秀才小鹌鹑那般撒娇使气,白嫩纤小的小娘子。他到从未想过会一会壮实大汉,领略一下不一样的床第风采。这时手上摸著荣八的健美後臀,秦汉秋倒很有心霸王硬上弓一回。可惜他已跟小鹌鹑结了亲,回头叫那傻小子知道,又是一个天翻地覆。很遗憾地,秦汉秋住了手。但他决定撩拨一下这位身材健美肱股紧凑的大当家,用的当然不是面对小鹌鹑时的口吻。他很想调戏这个一直在他手下强忍著颤抖的汉子一下,於是他附到荣八耳边,谑道:“大官人好漂亮的身子,今日一摸,道叫你那些宝物失了光彩!要不是我有约在身,我真是很想丢了宝物,跟你好好颠倒一番!”顿了顿,又道:“我这是劫财见色,见色起意,却不得痛快啊!”手上狠命去掐荣八的臀,正想更进一步,荣八却忽然动了,一个猛子朝他扑来。秦汉秋胳膊一挡一格,暂且丢下东西,合身跟荣八扭打起来。

荣八其实并未恢复气力。他在秦汉秋掌下受辱,又听得对方出言调戏,胸中愤怒;然而更叫他惊怕的,是他的身子竟然不听使唤地起了点交合的意思。这让这位劫财不劫色的大当家难堪了。他不想继续难堪,便勉力回击,可惜心余力绌,药效尚存。秦汉秋几个回合,勒脖勾腿,将荣八掀倒,自己也压了上去。舢板因两人的打斗晃了几晃,终究归於静止。

秦汉秋压在荣八身上,很有些得意,为了自家快活,便继续调戏起对方。“啧啧,大当家好不听话!偏要我压在身上才有意思麽!看来我要不做些什麽倒真对不住你的邀请了!”说罢却不是真枪上马,单单骑在荣八身上,隔著三两层布料,顶著肉枪头一进一耸做个抽动的姿势,手上揪著荣八两乳。一戳再戳,顶来顶去,聊以泄火。荣八一世骄傲,平素只劫财不劫色,当日里犯事也全是因为路见不平,又几曾受过这等侮辱。他眼见对方权把他当个妇人压在身下顶弄,虽不是真肏,却大大让他惊怒骇然,加上他自己腹下股间居然瑟瑟起意,两厢交并,足以让他恨到厥倒。

然而荣八毕竟是荣八,他并未真的厥倒。他怕秦汉秋发现他的起意,艰难地憋出一口气,涩声道:“来日但叫我有一口气在,必报今日之耻!”秦汉秋笑他:“你自己都忍不住了,又有何耻可言!”说罢摸他胯下,嘿嘿暗笑。荣八气得抖起来。

秦汉秋决定溜之大吉了。他又不得真的肏了这人,便不欲继续隔著裤子做那虚假厮磨的勾当。身子一翻,长臂锁了包袱银两,附在荣八脸上道:“小娘子,我去了,莫要想我!”哈哈低笑,蒙著夜色,跳上岸融进林间。

一个多时辰後,药力渐退。荣八走来走去,羞愤交加。他指望其余舢板上的同伴差不多应该过来询问打探。等了一会儿晓星东升,鸡鸣隐隐,那几个人兀自蒙头酣睡,毫无动静。也难怪,他的同夥被熏倒时本就在熟睡,药力消失後不过继续好眠,哪里察觉到中途的动静?荣八心内恨极,极想一脚过去掀翻那几尾舢板,一泄心头之恨。转念一想,若是被他们问起,该如何说?难道真要将自己被个野汉子轻薄的事说出来?荣八喉头滚动,几乎呕出一口血来。他心知这回只能吃了哑巴亏,苦水暂且存到肚里去。

及至天明,同伴次第醒来,张罗著早膳吃食,恍若不晓昨夜的事。他们一未失却财务,二未性命受损,只当一切如常,从容来去。荣八沈著脸看著他们,肚里又酸又苦,还夹杂几星茫然。接下来数日他很是暴躁易怒,搅得其同夥手下奇妙莫名;他碍於脸面,有苦难言,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秦汉秋携得宝物,身心舒爽地跟戚宝花会合。他将纹银衣物一一抖落开来,大大方方道:“喏,大娘,你庇护我多日,我无以为报,而今弄来些进项,你看中的,只管拿去受用!”

戚宝花眼大心小,看著秦汉秋轻易得手,不免豔羡。银子她是不好意思要的;一个包袱里的贵重衣物却叫她移不开眼。那是一席嵌金枝玉叶狐裘紧身袄,尺寸宽大,柔软绵厚。她拿在身上比一比,道:“就要这个了!”

秦汉秋道:“尽管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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