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我摸了摸她的下巴,过去一年了,还是留下了一个浅色的疤痕,紧着她的腰,将耳贴在她的心口,听着她如鼓般的心跳,这心跳,我听了三年,让我舒心踏实……
我知道她没有睡着,即便没有睁开眼睛,我依旧感受得到,她炙热的目光,这使我更加害怕,我总觉得,她是真的要离开我,要去到我看不见,抓不到她的地方,喉咙像被什么哽住,愈加酸痛难忍,我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忍住,紧紧的靠在她怀里,这整整一夜,我不敢睡,也不愿睡!
太阳快落山时,秦远来找令萍,他给自己加油打气,要跟令萍把话说清楚,要知道令萍的心意,也要让令萍知道自己的心意
“令萍,嗯……去院子里走走?”走廊下秦远小心询问着令萍
“好吧”令萍似乎有些不耐烦的叹口气说道
“那个……令萍,现在全国都统一了,我们也毕业了,你有中意的学校么?”
“统一?那只是形式上的统一,东北的张作霖,可没有说他是国民政府的人”
“这……”秦远一时语塞,话题怎么到这来了?不是应该回答自己选择学校的事儿么
“怎么了?”
“呃……没,没怎么,我,我是想说,武汉也不错,教育部刚刚接手武大,那是清末张之洞一手创办的大学,是一所很优秀很不错的大学啊”
“是不错,你要去武大?嗯,祝你成功”令萍看了一眼秦远,漫不经心的说
“你喜欢武汉么?”
“没去过,不知道”
“那就去看看啊”
“有时间再去吧”说完,令萍看了看天边的落日,顺着西边的一排低矮的土墙,印照在院里的花木,台阶,还有走廊翘起的檐角,她有些出神,勾了勾唇角,向着晚霞,笑的温柔,转身自顾往宿舍走去,秦远站在原地,看着令萍,不带眼镜的他,少了平时的几分斯文,多了几分挺拔的英气
“她好像在等什么,是么?”秦远微微皱眉,自言自语
我才知道,原来,秦远是有意训练自己的视力,所以从去年起,开始不带眼镜了,那为什么要刻意训练视力?他要去武汉,他是真的要去武汉,但不是武汉大学,他去武汉,是要报考黄埔军校在武汉的分校,乍听到这个消息,何不为和令萍,似乎并不惊讶,何不为好像是早就猜到,令萍,则是无所谓,我,的确是不大不小吃了一惊,这个平时穿着中山装,带着金丝眼镜,只懂埋头读书,偶尔长篇大论一番的书生,竟然要去报考军校!?
“好了,都差不多了,我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嘉毓,回去帮我跟韩妈妈说一声,谢谢她这些年的照顾,还有韩老师,若不是这所公学,我怕是早已冻死街头了,不过,如果我能进入军校,并且顺利毕业,以后说不定还能在南京见到韩老师”我们三个站在他床边,看他收拾着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和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行李,听他跟我们仅三言两语的道别
我们三个默默离开,走时,秦远还在叠着衣服,没有抬头看过我们。第二天一早,秦远离开,我趴在窗户上,看着他背着一个黑布包袱,还是那身穿了几年,已经洗的有些泛白的中山装,从女生宿舍前经过,瘦高的身影,在朦胧的晨光中被拉短,但却坚定地一直紧跟着他的脚步,直到他走出校园,消失在我视线里,他走时没有人去送他,包括我们三个,也没有去,我回头看看,令萍跟何不为还在睡着……
过几天我就要去参加考试,令萍还是没有任何打算,但也没有人问过她,现在,每当我去老师那补习,或是看书时,何不为就坐在走廊下发呆,直到看见我,脸上才会显出几分神采。我像如今的许多高三学生一样,在大学考试前,疯狂的恶补各门功课。
“不为?”
“嗯?怎么了?”当初初三毕业时,院里的那个小土坡,依旧还在那儿,下午有些累了,不想看书,我跟何不为坐在这吹风闲聊
“你以后……”我说的有些犹豫
“等你考了大学,我就告诉你”她说着,摸摸我的头,母亲刚给她修剪过的一头短发,在风里温柔不羁的摇摆着
我顺利通过考试,并且,拿到了录取名额,何不为破天荒的“疯了”一把,在学校的几个土墩上,跳上跳下,又喊又笑,我在一旁笑着看她,她突然向我跑来,背起我围着院里的几棵大树,来回转圈,她很久没有背我了,我心中甜蜜,也有些忐忑,现在,我考上大学了,她是不是要告诉她的决定呢?
郭松龄当年虽起义失败,但是他安境养民,厚植本土的思想,却得到人们认可拥护,这一年,四月,为真正统一全国,蒋,介,石,重启北伐军,准备北上讨伐张作霖,当时的中国,虽然名义上实现了统一,可内部分裂,依旧存在,先是南昌起义,中,共建立了自己的武装力量,然后是张作霖因不敌国军退居东北,继续雄霸一方,而日本方面为了不使国民政府,在东北“横插一脚”,继续像张作霖与政府施压,所以,这个向来自认重礼的岛国,不惜找出各种,荒唐滑稽的借口,来支撑自己惨无人道的卑鄙行径,当时的北平,天津驻扎着张作霖的部队,国民军的来势汹涌,使得张作霖不安惶恐,日本抓住这个时机,借口保护侨民,制造事端。
近日大街小巷时时不断的枪炮声,让我害怕,不敢外出,我大部分时间,在学校陪着令萍跟何不为这两个对未来不言不语的“潇洒”青年,一日,我正在走廊下看书,何不为靠在我肩上,迷迷糊糊的打着瞌睡,我看她不时东倒西歪,正打算叫她回宿舍睡,可还没等我开口,令萍大喊着从校门跑了进来,老杨在门口磕着烟斗,不解的看着一路狂奔进来的令萍
“嘉毓!不为!”她一边跑着,一边喊道,何不为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揉揉眼睛,跟我一样,疑惑的看着面前满头大汗,还有些披头散发,喘着粗气的令萍
“怎么了?”我问道
“那个,那个,那个,今天……”她还没缓过气来
“你别急,我去给你拿杯水”何不为起身,令萍一把抓住他
“不,不用了,济南,济南……”说着,我看见她眼里泛着泪光,似是要哭出来,济南?济南怎么了?令萍跟老杨是老乡,也是山东人
“你慢点说,不急,济南怎么了?”何不为皱着眉,站直身子,向前一步说道
“济南死人了,是日本人,日本人干的,有,死,死了有五千多……”不知是刚才跑的气喘,还是哽咽,她说的断断续续,说罢,突然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埋着头,失声大哭,我站起来,愣在那儿,手上的书本跌落在脚边
何不为瞪着眼睛,含着泪水,捏着拳头,看向前方,忽然,她向前狂奔,一边奔跑,一边解开身上的中山外套,扔出老远,就这样跑着,跑出了校门,跑出了我追寻的目光,跑出了那个夹着枪声的初夏午后,门口的老杨,着急的在后面喊她,她头也不回,我知道,她不会为了任何人回头,包括我,我知道,她不要再做一个斯文的读书人,她本就不是一个“斯文”的读书人,我知道,她也受够了这样看似安逸的生活!她的决定?这就是她一直不好对我开口的决定!我没有追她,没有喊她,就那样站在走廊下,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耳边是令萍的哀哭,脚边是那本希梅内斯的文集……
这一天,1928年5月3日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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