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真的是这样吗?那我问你,你是否日日不怠,孜孜以求了呢?”
“回天后,婉儿得蒙圣恩,求学于内文学院,不敢丝毫懈怠,请天后出题考校。”婉儿再一次明示天后,请拔剑出鞘吧,婉儿已经准备好了。这时候的婉儿,就象是阵前的微闭凤目的关羽关将军,泰然的神情中也带着几分傲慢。
“好,听闻婉儿是个才情纵横的女诗人,”天后看了一眼放在案角上一小族绢花,“那就以这娟花为题,赋诗一首如何?”
密叶因裁吐,新花逐翦舒。攀条虽不谬,摘蕊讵知虚。
春至由来发,秋还未肯疏。借问桃将李,相乱欲何如。
“好诗!请诸位大人来评判一下儿吧。”天后心下万千,这女孩儿作诗似有腹稿,娟花在她的诗中居然充满了活力,似乎让人看到了,在剪裁绢花匠人的手上,一朵绢花从含苞到绽放的全过程,有勃勃生机,又充满了灵性,有了人一般的思想。天后想到思想这个字眼时好象悟出了什么:“婉儿,你这最后两句可是影射本宫揽权专&制呀?”
“天后,诗有百解,诗文不是诏书也不是典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释,奴婢素知天后爱好诗文,从不以文字罪人,所以奴婢才有感而发,实属情之所出,心中并无其它挂碍。请天后明鉴。”婉儿的心中本是君子坦荡荡,自不必在意“谁”人常戚戚。
“嗯,好诗!情、景、人皆有,动静有秩,真是好诗,今日诗隐足矣。婉儿可会草拟诏书?”
“回禀天后,婉儿学过草拟诏书。”
“好,那你就写一份诏书,免去你母亲郑氏的罪奴身份,准其出宫,仍回原上官府邸居住。”天后给婉儿出了第二道题。
“是,天后,谢天后…”婉儿刚要谢恩就被天后打断了,“慢,未经用印的诏书是没有效力的,你祖上官仪就是草拟了一份废后诏书,天皇未用印,所以本宫今天还是大唐天后,这份诏书我今天带来了,你需要先看看吗?”天后低眸紧紧盯着上官婉儿的神色。
众学士不觉惊叹出声,“回禀天后,奴婢不用看了,奴婢这就草拟诏书。”婉儿没表现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婉儿的身世只会给婉儿在朝堂众臣,天下学子中带来骄傲,而不是让婉儿感到羞耻。天后想用这一招观察婉儿是否处惊不变,是不够的。
天后心中浮起一丝轻笑。婉儿提笔沾墨,文不加点,一蹴而就,手捧拟好的诏书再次趋前,跪拜呈上,宫人接过呈与天后,天后柳眉微挑,惊叹于诏书上漂亮整洁,又力道苍劲的小楷。心中暗道,果然文如其人。天后抬手将诏书交给一旁的宫人,官人接过置于托盘之上“下去用印吧。”天后今天给了婉儿第一个惊喜,如果这个13岁的小女娃大喜过望昏了头,后面就是灭顶之灾。
在场诸人皆扶额,欠身,调整坐姿,以释放刚才的紧张情绪。天后见此景,又是一丝笑意,这次笑意中充满了赞许。天后望向太平,忽觉太平看向婉儿的眸中竟有点点晶莹,握紧的粉拳又松开,脸上竟浮现出少女怀春的粉晕,心中顿时一颤。转眸看向座前的婉儿,依然如仙子般吐纳有秩,也未见神色变化“奴婢叩谢天后隆恩。”婉儿谢天后除去了母亲的罪奴身份。但婉儿很清楚,天后没有同时赦免自己,就说明更大的考验在后面。
“下官也代郑氏谢天后隆恩”,裴相终于开言了,正欲下拜,天后抬手示意裴炎安坐,“呵呵,不急谢恩,本宫说过今天考校婉儿才学,如果真为栋梁之才,本宫爱才心切,这个小事自不足道哉。婉儿,你母亲多年对你礼仪教化,才有婉儿今日之姿容仪态,不是吗?为国育才,就是有功于社稷,她理应因此得到褒奖。”天后之意言明,郑氏是因教育婉儿有功而得到褒奖,而不是宽恕了上官仪之罪。
“下面本宫还有一题,婉儿先平身吧。”天后将重锤悬在了婉儿的头上。
“谢天后!”“婉儿可读过后汉书?可知吕雉其人?”众大臣额上的汗去而复返,轻松的气氛顿时凝重。婉儿心思电转,“回禀天后,奴婢读过后汉书。”婉儿特意规避了关于吕后的问题,婉儿目光斜向端坐一侧,鼻孔张大,蹙眉,抿紧嘴唇的太子。“那你评评吕后吧。”我倒要看看,你与你祖到底有什么不同,天后脑中仿佛又浮现了当年的情景。
婉儿闻言自知在劫难逃,故挺直脊梁,抬眸直视座上的天后,面色沉稳,目光清明犀利,气度不输朝臣。“回禀天后”,语速平稳,语气柔和,“吕后称制期间压制功臣势力,大封诸吕为王,拔擢亲信,专擅用事。但其称制的八年期间,尊刘邦之遗嘱,无为而治,继续执行与民休息的政策,奖励农耕,废除夷三族罪和妖言令等苛法;对外通过和亲保持和匈奴的和平,因此人民生活比较安定,社会经济也得以恢复,通过轻赋税,兴工商,以致天下富裕,从民之欲,从不劳民,使社会安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国泰民安,实为后来的文景之治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吕后是历史上第一个当政的伟大女人。”
“嗯,功过品评客观,条理也清晰。那你再评评本宫吧。”未等导师及学子们唏嘘出声,婉儿清雅的声音响起,“天后辅佐天皇处理朝政以来,于朝堂之上,除权臣,打破门阀制度,撰写《帝范》十二章及《建言十二事》,组织编撰《臣轨》,并以《外戚戒》贬斥族亲,轻赋税,兴农桑,屡施新政。于后宫治理,亲撰《孝子传》《少阳政范》教导皇子们如何为人子、为太子。纵使揽权称制,也是为使国力强盛,民生富足,天后于社稷有功而无过。”
“婉儿答得好,婉儿呀,这些都是导师们教你的?还是你自己悟到的?”“这~~,天后,”婉儿突然好象不知该如何回复了,“这些都是婉儿自己悟到的,微臣及导师们还未曾教授。”裴相徐徐开言,拱手启奏。“哦,呵呵。”天后此时脸上已经挂满了笑容。
从今天进门,唇角就未放下来过,心中眼中全被这个嫩绿色的身影占据着,真是满眼春色了吗?天后吓了自己一跳,瞬时回神“婉儿再去拟一份诏书,是圣旨,婉儿今年13岁了吧?马上就该14了?”“回天后,是的,再过一个月就14岁了。”“嗯,圣旨的内容是封你为才人,明日起进中宫侍奉,不得延搁。”
在场众人皆瞠目,挑眉,捂嘴,捋胡须的手都停在了半空中,天后观此情景,心中已大笑不已。看这些大儒们惊恐万状的样子,天后感觉这次才是面对面地打败了上官仪。天后想到婉儿马上要随侍自己左右了,心中突然有了一分悸动,眼中却未有任何表情。扫视过裴相,发现他正挂着一脸无奈的笑,手捻胡须,好象正在酝酿要说些什么。再转头看太子,虎目圆睁,剑眉紧锁,手握拳,鼻孔张大,双唇紧闭,就象马上就要冲入敌阵的战士,天后简直可以想象,如果有剑在手,太子一定会马上架到自己的脖子上。虽是这样想,却也只是了悟地笑了笑。再观其它两子,显,满眼晶莹,双手摊开;旦,举目望向檐角,两手交叠,徐徐叹出气息。收回视线,再观婉儿,一向泰然自若的神情,参杂了些什么呢?天后有点看不懂了。绝望?无助?惊呆?又感觉都不是,感觉她在想办法看一眼太平,由于太平的位置在她的侧后方,又不好转头,所以左右为难的样子。奇怪,她不是应该求助于太子吗?看她好象并不想求助,只是想安抚太平?天后这是见婉儿以后第二次动容了,挑眉细看座前的佳人,与此同时,婉儿也抬起眸,一个天后看不懂的微笑映入眼帘,“是,天后,奴婢这就去案前草拟诏书。”是天后的目的达到了?还是婉儿的目地达到了?可能是共同的目的达到了吧,谁知道呢。
婉儿,你以为这份诏书我不会用印吗?不用印就可以无效吗?太平也是这么想的吧。天后猜测着她们的想法。“好,去拟旨吧,我等着。”
复观太平,满头的汗,眼睛眨都不眨,胡服肩肘紧绷,虽看不到案下的双手,但天后感觉肯定不会是松开的。太平这幅模样让天后联想到刚才婉儿的为难神情,天后百思不得其解,又感觉好象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太平无助的眼神望向自己的母后,天后心下真想把自己的乖女儿抱过来问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了?婉儿有出头之日了,她该高兴才是呀。太平望着母亲,没有从母亲的表情中看到答案,不由转过头,看似有了决心。
贤的态度天后自然明白,自己这次考校婉儿一是看看婉儿的才学,如果婉儿果有真才实学,那么就要为自己所用。天后明白这些人之前在婉儿的才学方面一向低调掩护是为了什么,是想把她锻造成一把悬在自己头上的剑,她也明白李贤百般帮助婉儿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日后把她收为已用,在他的阵营中加上一个最不为人注意,却又可以出奇制胜的奇兵。天后完全相信,李贤会在与自己的争夺朝政大权的关键时刻,不惜把婉儿献给他的父皇,用来争夺自己的后位。依婉儿的才能,假以时日,超越自己只是时间问题,尤其在婉儿的年纪,有的就是时间。婉儿美貌儒雅,会深得自己丈夫的欢心,就算是婉儿争不到后位,也会把自己的精力托住,让自己首尾不能相顾。同时,让天皇对自己的不再有依赖,就可以放心地传位给贤,由婉儿来辅政。这就是天后为什么必须狠下心,今天要么收婉儿为已用,要么就得除掉这一干人众了。天后笑笑,贤一定不会相信我会封婉儿为才人,在他看来,这样做无异于自己给自己树敌。但如果我就此成了婉儿的恩人,亲自教导婉儿,时时带在自己身边,对他又是釜底抽薪。
天后回神看向婉儿,这样的一个圣旨,需要这么长时间吗?转眸间,婉儿已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趋前,敛衽,跪,呈,落落大方,天后觉得真是赏心悦目,这会儿她不会去想,这份圣旨就此影响了婉儿的一生。拿过宫人呈上的圣旨,词工句丽,严谨无差,真想不出这个小娃儿的手笔,完全不逊于当年的上官仪。上官仪是朝臣,他忠于他的君,终于社稷,而婉儿呢,她会忠于谁呢,忠君是文人统一的道德底线,那么自己就要成为她的君!为君?天后又吓了自己一跳,为了个小女娃吓自己,真是的,天后心里暗暗自嘲。天后满意地看着婉儿,爱惜之情溢于言表。“婉儿抬起头来,你草拟的诏书词工句丽,表意严谨无差,书法秀媚,格仿簪花,不愧为上官仪的孙女。”
“谢天后夸奖,奴婢不敢当。”
“是不敢当,还是不想当?”
“天后,奴婢不明白。”
“婉儿呀,这后宫称奴婢的人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褒奖谁,又要颁旨给谁了。嗯?不明白?”天后看着婉儿的表情问道,“天后,奴,啊不,婉儿明白,婉儿谢天后隆恩。”“嗯,聪明,来,把这道拟好的圣旨给主审大人们传阅吧。婉儿呀,这么说吧,在坐的皇子,公主,大臣及导师们如果一致认为这份圣旨拟的无误,本宫即会去用印,如果他们认为不合格,那你今天的考校就算是没通过,此圣旨也不会去用印,你看如何?”天后是要告诉在坐的诸位,如果想婉儿活着,想自己活着,那就就此放弃他们的计划吧。
“回禀天后,圣旨的体例,格式,用词乃至意思是否切合天后的命题,皆可由在坐诸位评审,婉儿悉听教诲。但决定这份圣旨是否用印,是后宫之事,悉由天后定夺。”婉儿回答得风轻云淡,似乎此事与已无关。
“哈哈,好你个婉儿呀。”天后大笑。
“婉儿~~~”太平闻言惊呼出声,婉儿立即回过头,与太平眼神交汇时,眉头骤然紧锁,霎时动容,这是天后第一次在婉儿脸上看到了情绪。见太平满脸涨红,额边青筋也微微浮出,满目晶莹,天后的心一下子收紧了。太平这一声,惊得对面的夫子差一点把圣旨掉在地上。“太平不得无礼。”适时喝斥住太平是必要的,天后心中叹息,婉儿呀,我必须以这样的方式带你走了,相信今天你也都看明白了吧。
裴相终于开口:“启禀天后,婉儿姑娘虽才貌双全,但她为罪臣之后,论理不可封为才人,天后还要三思呀。”
“裴大人,本宫刚刚已除了郑氏的宫籍,赦免其罪,皆因其时时不忘以本宫撰写的《女训》来教导婉儿,使其有今日之仪态,所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才能使天下归心。婉儿之才,各位大人今日已经评审并得出结论,他日必可为朝庭出力,如果仅因其祖上之罪,将她弃之不用,不但是委曲了婉儿,更是朝庭的损失,朝庭的赏罚制度又何存呀?裴爱卿是上官仪的学生,朝庭不也是倚重大人,封大人为当朝宰辅吗?裴大人所学还是师承上官仪,而婉儿之所学,是师从本宫亲自选定的导师,所学内容是本宫亲自选定的典籍,依此看来,本宫是应该更信任婉儿才是呀。裴大人,朝庭用人还是要把眼光放得远一点,心胸放得开一点才好呀。”
“天后所言极是。只是微臣以为,授予其女官之职,也可为朝庭效力。”裴炎不得不再次犯言直谏了,“哦,我说呢,裴大人怎么会不希望婉儿有出头之日呢?原来是纠结于册封才人之事。裴爱卿,如果封婉儿女宫之职,婉儿便要常在内侍省司职,由内侍省管辖,以婉儿之才,你们众位大臣都没有什么可教她的了,那内侍省又有什么人可以教她呢,那不是就此埋没了婉儿?本宫是想将她以才人的身份带在身边,亲自教授婉儿,整理奏表,处理一些后宫事务,既可替我分忧,也可以使婉儿之才得以施展。裴爱卿以为如何?”。“天后胸容万物,思虑深远,微臣佩服。”裴言复坐,脸上浮起一丝不为人察的冷笑。
众人皆不再语,天后转向太子,“太子可有想法?”
“母后,册封才人之事应由父皇母后商议定夺,儿臣无权过问。”贤把赌注压在了父皇身上,论理他还是有把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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