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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马堂一彻也犹然记得，在四十三年前，狩魔还是个新人检察官时，就显现出来的那目中无人的可厌模样。

刑事科的同僚们常窃窃私语，马堂也偶然听过检事局那些大人物议论这个衣着浮夸又不苟言笑的怪人。当然，一年又一年过去，当狩魔的不败战绩终于成为一个延续四十年的传说，他本人也被约定俗成地封了检察官之神之后，大概不会有人还敢对他的正义提起反驳。

他已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超脱了实体与灵魂，几乎可以被称作一个纯粹的、代表着【正义】的“概念”而在这世界上永远存在下去。即便是他死后，人们在提到他的名字前，仍要有三分敬畏的缄默。作为检察官——不，作为一个人，狩魔豪大概已达到了他人生的极致。

马堂缓步走出警察厅大楼。突然的光线变化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他毕竟已年届花甲，视力和反应力都不如从前。人终究难逃一死，然而精神却是永存的。而狩魔豪的精神，却又完美地被一个青年所继承，使得他能继续存活于人间——然而造化弄人，这个对他最为忠实的青年却还是背叛了他。

如果御剑怜侍当时没有从办公室中逃走，现在的情势又会如何？不，考虑那个没有意义。既然他已经逃走，他与这个事件就脱不了干系，无论他是不是凶手，都需要立即将他本人带回警察厅协助搜查。这是目前的第一要务。

马堂步行到了检事局大楼，走进电梯，按了12层的按钮。昨晚警员们大多忙着去追御剑了，并没有仔细搜查他的办公室。而不知是不是因为所谓“刑警的直觉”，马堂认为有自己亲自重新搜一遍1202室的必要。

直升梯在缓缓地向上爬。这电梯厚重而缓慢，让马堂回想起狩魔的身影。他死得不明不白，最后也没有公布死因。而在他死后不到两个月，御剑怜侍在检事局中的地位就迅速攀升了——不知是否是他“狩魔二代”的光环在作祟。当然，这背后的非议也多。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是他导师的准则，而御剑的最终目的，或许就是尽早取代导师，成为新的检察之神也说不定。

他不可能没有那种想法——他是个绝顶聪明的年轻人，而一个属于他的新时代也即将到来。但正因如此，他也会对这些非议心知肚明。绝对不能被发现一个把柄——假如他，狩魔豪最完美的继承者身上出现了哪怕一个污点，那些视他为眼中钉的所谓同僚们会像围猎一头狮子一样将他置于死地。而这场连环杀人事件，也许正是一个抹杀御剑怜侍绝佳的□□——马堂不耐烦地盯着电梯顶部跳动着的数字。

没错。御剑必须逃亡——只要他一被逮捕，不论结果如何，他余下的一生都会背负着“连环杀人案嫌犯”的包袱生活下去。这样的他是不完美的，是背叛了老师愿望的残次品。所以他只能逃——无论这样的选择长远来看对自己将会多么不利。

刑警走出停在十二楼的电梯，沿着走廊找到了1202办公室。他推开门，轻轻地跨进来。房间和昨天并没有什么两样，连国际象棋刚走了几步的开局都好好地摆在那里。马堂并不会下棋，所以他的目光并没在棋盘上停止多久。

让他最在意的那样东西还在地毯上躺着——好极了，自己不让警员乱动现场物品的命令果然不错。他弯下腰拾起了地毯上那张暗红色的CD光盘。

为了它，今天他还特意带了个CD随身听……这是久远年代的东西了，可依旧好用。他从大衣内里中掏出随身听，将光盘咔哒一声放进去。随身听的耳机中应声传出马堂没听过的摇滚乐。

又一颗头颅低垂，又一个人天命将尽

狂暴怎会带来如此的静谧

而我们之中谁又是罪魁祸首

刑警迟疑了片刻，继续听了下去。

坦克大炮，钢枪铜弹

在你脑中，人们在哭喊

在你脑中——僵尸、僵尸、僵尸……

在你脑中——僵尸、僵尸、僵尸……！！！

他听完了整首曲子，耐性即将耗尽。不受控制地，他按了快进键。电吉他和电贝司奏出的曲调被他草草跳过。

耳机中随即传来了与摇滚乐大相径庭的小提琴声。

马堂细心分辨着这调子。他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首歌，尽管女歌手用的是他完全一窍不通的语言。从音质上分辨，这歌曲应该是很古老了……至少也得七十年以前了。

直到唱词结束，他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事情的发展最终还是不出他所料。

没错……总算等到了！他就知道这CD一定有什么不对劲！……但是，为什么在四个被害者的名字被念出之后，会出现御剑怜侍的名字？！

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

一般人会觉得这是凶手寄来的死亡预告，然而，御剑是凶手的话，也可能故意做出这种东西来故弄玄虚……但作为一个刑警，他不能随便下这种假设。

首先，御剑怜侍和四位被害者的关系仍未被查实，也就是说动机不明；其次，各案发现场的不明指纹已被证明属于其下一场案件的被害人，而唯一一起没有后续的案件现场留下的是规律相同的御剑的指纹；第三，御剑的办公室中发现了以各被害者和他自己名字为音频素材的CD……不利证据对有利证据，1：2。马堂必须作出选择。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的眼前又出现了狩魔豪那严肃得可怕的脸，还有紧紧追随在他身后的那个红衣的少年。

——正义，是什么呢？

刑警长叹了一口气，收起随身听走出了办公室。

对御剑怜侍的怀疑，就消弭在这里吧。

“宇多田光浦……！”御剑和成步堂听到这个名字，面色都微微一变。

矢张政志摊开手：“小学时候是个相当能煽风点火的家伙呢……但谁知道他和惠美会搅在一起！原来是个装Gay骗女人心的混蛋吗？！”

前检察官低下头读着信。“亲爱的光浦君，这是给你的最后期限。我实在不想和你这样不欢而散，但如果你继续和那个人纠缠不休的话，不要怕我拼个鱼死网破！……这什么意思？‘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大概就是他的男朋友篠留君吧。”飞机头说。“听说关系其实很不错的样子，为了光浦那家伙连自己的姓都改了。但是一周之前他却被谋杀了，那边的检察官也不会不知道吧……”

成步堂若有所思。“说起来，篠留被杀害的现场……”

“是那个公园吧。当时他的身体被刺穿在铁栅栏上，真正的凶器却一直没有被发现。现场的指纹除了一枚之外没有异常……”御剑忽然停住了。“而那枚异常的铁栅栏上的指纹……”

“属于波志目惠美。”黑发青年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