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岳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干活的时候才干活,不高兴干活的时候管你天王老子来叫都不搭理,下雨天自然是不出门的,这样他就得趁着现在还晴着去偷窥偷窥美丽的少年。
到了宋家的围墙跟前,他极其熟练地就翻了进去,然后像是回家那样自在地摸进了屋子。他如今胆子大得没了边,下场必然是没个好的。这不,一进去就跟少年打了个照面,端端正正地面对面。
还没等李岳做出吓了一跳的反应,少年眯着眼睛,说:“你、又来了?”少年的声音有些怪异,似是不常说话的人突然发出的带有一些尖锐和刮擦感的声响,但李岳没功夫去想这些,他只生生地觉得被当头一击也不过如此,他动了动嘴,竟然回答道:“哎哎,来、来了。”说完,他就想直接给自己拍一巴掌,丢大发了。
少年再没说话,进了祠堂去点蜡烛。李岳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边脑子里使劲地回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露了馅,也许是上次看他洗澡的时候脑子伸得出了一点,呃,或者也可能是上上次看他睡觉的时候离得近了些,啊!难道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被发现了?李岳突然觉得自己跟个傻子一样,还是个猥琐的傻子!他好生窘迫,仿佛从来都没有这么别扭过。他觉得自己应该立马就跑掉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这附近,但心里又有些不舒服,他看着少年一副淡然的样子就越发不舒服,便继续厚皮赖脸地跟在少年身后。
少年点完蜡烛后上了楼,李岳跟了上去。他见那少年一副纯良模样,心里头得意,自己倒像是主人,大咧咧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口说:“远道而来都是客,不奉杯茶吗?”
少年看也不看他,只说:“我、的茶,给死人的。”他说话缓慢,似乎要用力想才知道要说什么,不过这丝毫没损害他要表达的意思。李岳有些尴尬,他这一向没脸没皮的人居然觉得尴尬——这不是为了少年说的话,而是觉得少年孤苦,平素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这样想着,心里越发觉得怜惜起来,便笑着贴上去说:“看,我是活的。”少年避了开来,不再理他。
说了李岳是个不要脸的,这点小打击算得了什么?他又热情地粘上去:“有我陪你说说话不好吗?你总是一个人,你为什么在这里啊?你不能出去吗?谁要你在这里的?你画这些布做什么?不过你画得真好看。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厌烦地皱皱眉,“茯苓。”
“茯苓?利水化饮、健脾守心……”李岳得了个说头,正待开讲,少年却冷冷地笑了一下,说:“守夜、扶灵、出殡、跪牌位……看、祠堂。”
李岳像是突然明白了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宋家的小少爷一出世便如同被鬼附了身,于是他便遭到了遗弃,同时被遗弃的可能还有那位悲哀的母亲。宋家人建了座广大的坟墓,将这小少爷送进了永无天日的深渊。守着一个个牌位,生生地由人变成了鬼。李岳真正地心疼起来,自己的爹娘虽说是不在了,而且自己从小辛苦,但至少自己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他说:“茯苓是味好药,茯苓,是个好名字。”
茯苓猛地一转头,盯着李岳看。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茯苓穿着黑衣,散着银色的长发,他的瞳孔呈现淡红色,在这间仿佛隔离了人世的小屋里,如同鬼魅。他开口说:“你、怕么?”
李岳摇了摇头,说:“你跟我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茯苓几乎吼了出来。
李岳说:“别闹,一样的,我明白。”他上前去拉他的手。
茯苓的身体纤细,也没多少力量,他躲避着李岳伸过来的手,激动地喊叫着:“不一样,我跟你们、不一样,我跟我娘都不、一样,不一样……”
“嘘……”李岳拉住了他,“他们不懂,我是聪明人,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茯苓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又撇过了头。李岳看到他举起袖子,偷偷地擦了擦眼睛。
这天晚上,李岳对着这个与世隔绝的少年说了整整一宿,说塞外的黄沙漫天,说都城的热闹繁华,说山河的蔚为壮观,说郊外的碧枝嫩柳……少年先是表情淡淡,可最终掩不住兴奋,开始插嘴,问个不停,眼里有着惊奇和憧憬,嗓音渐渐柔和起来,再没有生疏感。
天越来越亮,李岳终是站起身来。他还是熟练地跳窗翻墙,退出了很远后,他回头看了看隐在高墙后的小屋。他觉得这次,少年会在窗口小心地探出一点点脑袋看着自己。这么一想,心中不由得高兴起来,回去后在床上翻来覆去,明明一宿没睡,却兴奋地合不拢眼。这时候,那个少年该是在睡觉吧,他可真是月光下的孩子。
☆、深闺·中
自此,李岳是越发地小心谨慎起来,不是针对茯苓的,而是提防自己被宋家的人发现。早前他虽有些担忧,但也抱着一副大不了扫地走人的态度,如今他却不这样想了。茯苓,他不愿轻易舍弃。
去得越多,了解得越多。
茯苓自生下来后就被送到了这里,他的母亲快要疯了,每天不是打就是骂。他看着这样的母亲心里害怕,但一个小小的孩子,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母亲,甚至,随便是个什么都好。
快要疯掉的女人说,你是被诅咒的,你害了我,你害了我的孩子,你这个妖怪!妖怪!你一定是害了我的孩子!她经常掩面痛哭,哭得眼睛泛红,就像自己的那个有着红色眼眸的孩子一样。她哭着哭着,在茯苓八九岁的时候死了。死前,她突然变得温和,举手投足间都像是世间最慈爱的母亲。茯苓盼了很久的温暖,到它突然来临的时候,自己却心生惶恐。
母亲很温柔地对待他,似要将之前的都补偿回来。她教他识字,教他下棋,教他礼仪,教他人情世故,甚至连绣花都要教他。茯苓一面高兴母亲跟自己说话,一面又觉得她这是病得比之前更厉害了。确实,一个月都不到,母亲再次癫狂起来,她捉住自己尚且年幼的孩子使劲摇晃,一边嘴里念叨着,你怎么这么笨,你怎么这么笨,你不是我的孩子!
他怎么这么笨?他一生下来就缺少关爱,现在又一股脑地把所有东西都塞给他。他只会了少少的几个字,画出来的画虽说漂亮,但终归看着奇怪。他别的都学不好,最会的,是如何在母亲发怒的时候尽快地逃开。他望着发怒的母亲,使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挣脱开。母亲一时步伐不稳,竟从楼梯上跌了下去。
他“呀”地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从楼上下来,早就忘记了刚才母亲是如何地凶恶,一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面孔,也全然忘记了自己在母亲心目中只是个妖怪,亲近不得。是妖怪也罢,那终归是母亲,妖怪也念亲情。
母亲见他到了跟前,深深地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母亲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大碍,他却兀自哆嗦。
这天夜里,他突然被光亮照醒。他眯着眼看,目光所及之处站满了人,人人都用一种极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这种眼神他看了好几年,与他母亲看他的时候一样,厌恶、恐惧、憎恨、鄙夷……
见他醒来后,一位老妇人冲着他点了点手,接着就走了出去。原来是连话都不愿与他说上一句。那位老妇人走出去之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往外走,就剩下了那个天天送饭的老人,对着他叹了口气,说“小少爷,来!”
他迷惑不已,但马上就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走出这间房屋了,顿时乐得不行,拉上衣服就跟了出去。但其实,一群人不过是从二楼到了一楼。
一楼昏暗,有几个年轻女人赶忙点上了蜡烛。其实不用她们点,他一眼就看到自己的母亲被铁链绑在柱子上,嘴里还塞着东西。他一下子冲过去,取了她口中的布。母亲使劲地挣动起来,铁链“哗啦啦”地响,似要断掉。周围人议论纷纷,有人还啐了几口。他却清清楚楚地听到母亲在那叫嚷,“你们放他走吧,他很乖,画画很好,你们不愿见他,那就放他走吧,没人会知道的,没人会知道他是宋家的孩……”
她的话还没完,一个中年男子冲过来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你还嫌不够丢人!谁知道你这荡妇跟谁生的野种!”
他下手极重,母亲的嘴角渗出血来。她圆睁着眼,喃喃道:“你,你……”
“你什么你?枉我那般待你!”男人手下不停,又开始抡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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