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儿,想不到你竟也这般本事了。”柴静眼眸深静,但看柴云还是有些欲言又怕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你且去罢,我自有安排。”
柴云颓然,只恨恨看了一眼连初晓,足下一跺,又迅即转身去了。
便这关头,整个洞穴里的齿轮蓦地停了下来,然那齿轮咬合的声音却是经久萦回。随着这萦回的径向,柴静的眼眸也随之为动,一路紧随,直至第十三次绕回,便觉掌中暗扣的人指尖蓦地紧然反扣了自己,心中微然一松,随即张口轻喝:“式起。”
一言轻令,齿轮再度运作,连初晓惊然松开柴静的手,心中郁涩,张口吐来一口淤血,方才脑中清明一些。但看柴静近前,看她抬指探向自己的唇角,点染了一指朱红,惊愕之情再无隐掩,“我?”
柴静不答,转身继续往前走去,“不过梦魇了,倒没什么。只是你身子一连折腾,我本也不欲你再多做关联,可是昆吾犯境,你我都脱不得责,少不得你忍忍,待她来了,自然安置你些。”
连初晓难得眉间微微皱了皱,欲问难问,终究没做声息,紧步跟上了柴静。
约莫在地穴下行了半个时辰,柴静终于在一个拐角处按了一处机关,豁然冷风扑进,连初晓打了个惊颤,抬眼见那石门昏黄的残阳隐没,一时想起和柴欢同来此处的画面。
“柴欢很在意你。”不知怎么就吐出了这句话。
柴静当先出去的身形顿了顿,继而笑道,“她是我妹子,怎能不在意我?却是你,说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我此行的目的,是来杀你的。纵然其中万千纠葛,但是你我一战,是避免不了的。”连初晓跟着柴静踏出了地穴,只见一片旺野,在早春的时节里已是难得,神怡之际终究道出凉薄的言语,“不如,就此一战,魂骨葬与此处,想必,也算安宁。”
柴静不言,只静静的看着连初晓,风起不断,两人衣袂一方缠越,青丝绕眼,残阳余晖,看不清的眸色,大约也化作了流虹,随着渐隐的余韵一点一点的逝去了。
柴静蓦地轻笑,右手攸地抬起,连初晓眼尖地看着那一扇玉骨直直地插入一个草丛里半掩之人的咽喉,那人一身裹毡,然面目深邃精黑,不似中土之人。那濒死的一箭有着相当的力道,被柴静并指钳在了两人眼前。随风无声,然连初晓听得清明,“昆吾十万之众,如何安宁?”
连初晓看着柴静眸间狠厉,气息为逆风一窒,不知神色地看了柴静一眼,随即耳风一动,掌中青虹已经祭了出来,反转削过了一只利箭,眼眸转处,却看那昆吾竟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眼见一箭不中,人立时矮身朴刀而行,身形迅捷矫健,如狼似豹,顺风贴地,竟连声息也掩得十分恰位。
柴静看着连初晓发怔的模样,唇间冷哼一声,身形已是扑到那少年身后,一击钳制,将那昆吾少年扭转身向,劲竭的颈项就那样j□j裸地贴在了那一柄乌赤的弯刀下。那少年虽是惧怕,气息急喘,然仍是咬牙并不哼得一声。
“不要!”连初晓瞬时想起柴欢在马背上杀那些兵士的样子,青虹一展,就冲了过去。
温热的液体立时随风而来,腥气闷冲,连初晓心头苦煞,一口郁气又再翻涌而来,强压之下,青虹毫无技巧,竟是蛮力一击朝着柴静劈下。
柴静将那少年身体一提,直直撞上了青虹,剑入肉身的钝感霎时让连初晓清明起来,继而心中惶惑喷涌而出,脑中一片混沌。迷蒙之际,只看柴静俏立身形,口中长呼,“犯我阁中者,来而不往,礼尚归也!”
原应随风而逝的铿锵声线,竟是在柴静的长呼下逆风而走,萦绕不绝,直直响彻了整个广野。然伴随的皆尽是刀割力伐,箭响弩击,重物坠地的奏响。广野上霎时血腥难掩,甚至是能听到液体延坡沟壑细碎的流逝撞击的声音。
杀戮只持续了数盏茶的功夫,柴静看着柴云和柴起打出的手势,点了点头,继而转身望着呆滞而坐的连初晓,冷冷地道,“你要和我战,可以,待我将阁中关葬了再言。不然,你和我战,就要面对整个阁中关。眼下你也瞧着,这五千昆吾先锋,不过盏茶功夫,尽数击灭。这广野草盛,并非无辜!”
“葬?”连初晓漠然扫过一际若隐若现的昆吾尸体,郁气难掩,只抬手紧捂住了嘴,可到底掩不住,指缝间的粘稠感却是让她心中冷然哂笑。
“当年柴家以死堆城,方能抵得昆吾南下之势,如今昆吾修生养息,来势汹涌,我柴家又早为朝廷所忌,纵然他肯放心这忌惮,你以为东边的形势就能容他缓身?”柴静袍袖一拂,“十万之众,恐也只能以柴家尽灭为先战了。”
“若我有命,倒是应你一战!”柴静冷哧,只冷冷看着连初晓。
“命以草芥,不若,你杀了我。”连初晓空眸轻抬,浅笑着望住柴静。
柴静惊愕攸闪,继而恼恨上脸,前至连初晓身前,便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齿间犹恨道,“由得你说?小薇岂不白换了你来。”
连初晓为柴静一打,又听得柴静言及白薇,脑里轰然一炸,没来由的恨到了极处,“我自念她无错,也应她护那秦时欢,可是谁顾过我来,便是师傅,娘亲,或是那秦时欢,何曾诚挚待我来?”连初晓眉眼轻蔑,似是不相干的道与,然那眼底的酸楚,却是叫柴静看了分明。“这人生,当真无趣得紧,我偏还劳什子地听着话来。杀你,或是杀那些人,都不是我想要做的事。你们既视命若草芥,又何必费什么神在我这么个不想活的人身上。一刀了了,却也干净。”
柴静欲答,广野下却是陡然响起长长的号角之声,继而蹄声震慑,地面整个颤动了起来,柴静面上一紧,捞起连初晓,侧过几步,脚下猛地一踏,两个人便又陷了下去,随即地面又恢复了原状,空中箭雨嗖然落下,覆射满野。
孤零零的一柄长枪立在广原,清晨的薄暮烟晕了这一片腥红斑驳的野草傲然,只显颓然的的死寂。黑马大约被这腥气刺激得有些兴奋,鞍上的男子稳稳控着缰绳,以至于它只能踢踏着碎步,直至察觉男子稍微的松弛,立时便骋了出去,那一柄长枪刷地就被鞍上的一鞭卷到手中高高举起,随即转回了马身,靴上马刺轻膈了下坐下黑马,那马便朝向身后数千身着裹毡的人立稳了身子。
马上的男子随即发出浑厚的长呼,似狼般清啸,又似虎般威慑,一时数千呼声回应,震得整个广野气机喷涌颠荡。
“以我忽舍尔之名起誓,必要南昭血祭我昆吾勇士!”马上的男子自秉称谓,他正是此番昆吾大军右先锋使,而先前五千先锋却是由左先锋使脱吉引领,然一战之机尽数为灭,他心中虽然恼怒惊诧,但于此刻自是不能掩敛气势。
忽舍尔看着广野二十丈之外山外隐隐而现的柴家庄山门后院,打马慢慢向前走了几步,看着半草掩里那些非人为的伤口,心中不免揣测,柴家为为昭朝忌惮已久,如何又担得这般本事。
“忽贺,你且领两万人在此于正面压阵,全军重甲,轻骑兵后方待命,重骑兵于两个辰时后,若不得我令,径直压镜。”忽舍尔将一狼箭折断,箭头之身随着这句命令递给左边一糙脸汉子,又将箭尾递给右边二十左右的青年,“奴特,你且领五千人马与山道左侧上去,见机行事便可。余下五千人,三千人与我从山道右侧上山,余下两千人山下接应。”
忽舍尔蓦地一转马身,“跟我的三千人,务必抱着必死的决心,定要探得柴家庄底细,所以,我需要有能力,有魄力的站出来!愿随我去的,以此鞭为尺,前站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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