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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对他们有所隐瞒？”副校长问道。

昂热并不回答，他不紧不慢地贴着杯沿吹了口气，腾腾的蒸汽飘向半空，模糊了自己的面容，若有所思。

“喂喂，这个时候就不要摆腔调了，这里可没有小你一百多的妹子。”副校长嘟囔。

片刻安静后，昂热突然开口，“你怎么看路明非？”

“嗯？”身边的男人诧异了一秒，然后接道，“怎么看？尚未发觉血统优势的废柴？或者是……潜力巨大的超新星？”考虑到这个男孩在当事人心中的地位，他斟酌了一下用词。

“潜力股？”昂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唇齿俱是芳香，“不不，我指的不是能力，是……这个人本身的特质。你没有看出什么吗？”

副校长思索了一会，“硬要说的话，这孩子脑子里似乎空得很，很稀疏……没装什么特别的东西。平时也看不出他在乎什么，除了那个女孩……或者说那条龙。”

“是脑子吗？”昂热反问，“换成心如何？”他不理会副校长的反应，自顾自说道，“那孩子看上去满嘴烂话，脑子里分分钟都在跑火车，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却总能在关键时刻让人耳目一新，”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似乎什么也不在意，也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因为他想要的东西都得不到。圆满的家庭，牛逼的家世，拉风的爆发力，或是那个总喜欢穿红色的陈墨瞳……姑且就这么称呼她吧，都离他太遥远。于是他就开始习惯失望，不再希求，甚至放逐自我……这样的人，如果陷入绝望，会是什么样呢？大概发出地狱般恐怖的吼叫吧。”

副校长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昂热继续说道，“我没有事先告诉他们是想看看在那种情况下路明非的反应。龙和人，本就只有一线之隔。”

说完他再度抿了一口茶，没有再说话。

办公室里又陷入沉静。

恺撒望着面前的女孩，眸子里结着一层冰。

“什么时候觉醒的？”他开口，声音冷得自己都惊了一惊。

“大概是你在北京公园的湖里找到我的那次吧……”诺诺似乎是艰难地回忆着，“或者更久以前……你记得我对你说过看到那个抽走了我母亲灵魂的人的脸吗？其实就是我。”她平静地似乎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反正无所谓啦，这种意识是要慢慢渗透的，是一个渐变的过程。”

“伪装得真好啊，”恺撒轻声说，“为什么还答应我的求婚？”

“因为新鲜咯，”诺诺歪着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疯女孩，很想知道你们人类所说的结婚是个什么感觉。”

“那么现在呢？怎么放弃了？”

“喂，觉醒这种事还能自己说了算吗？几千年的沉睡就为了有朝一日的重生，二十年的人类生活怎么敌得过几十个世纪的记忆？那才是刻在灵魂里的东西啊，”诺诺看上去漫不经心，现在的她生杀予夺全凭一念，面前一切俱为蝼蚁。

“问完了吗？”她似乎收回了游离的思绪，认真地问道，好像这是一个必须回答的问题。

“choduomadie（等等），”路明非跳了出来，他到现在都不忘槽一把，“师姐你为什么会在日本苏醒？”

诺诺凝视他半晌，扑哧一声笑了，“师弟你能不能哪次靠谱点？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发扬白烂精神。因为我死前把尸体交给了日本人啊，藏骸之井总知道吧？”她望着男孩，眼中是一如既往的宠溺和揶揄，好像刚刚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突然想到那个叫夏弥的女孩，无比相似的凉薄语调，与人类几乎无异的举手投足，却都能给人以吐血的震惊感。以她和诺诺的血统在龙族谱系算是公主了吧？那恺撒和楚子航是岂不成了龙驸马？自己算什么？大概勉强够个御龙侍卫吧？但你见过哪个龙王需要小白兔御驾吗？

路明非现在脑子里止不住的烂话在回荡，他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意识，因为他这种呆滞的状态很有可能是进入了另一个平行空间。

他彻底蔫了，脑袋自暴自弃般垂了下去。

原以为喜欢的女孩和与她门当户对的公子哥儿开着跑车奔向未来一起幸福地选婚纱是最难受的事，现在想来低估了自己的神奇造化——你永远想不到命运在你睡着的时候会赏你怎样一个大耳刮。

大概真是吓傻了吧，路明非心想，他不想承认内心深处那种如潮水翻腾的汹涌感觉，他讨厌“绝望”这个词，甚至宁愿行尸走肉地活着也不愿意直视这种心口鲜血淋漓的景象。

原来这就是绝望的感觉啊，他轻轻闭上了眼，脑子里空空如也。

“多说无用，”楚子航刀锋指向红发少女，“现在就可以结束了。”长刀划过一个优美的圆弧，凌厉地落下，下一秒就会劈开女孩吹弹可破的肌肤，溅出刺眼的鲜血。

诺诺轻笑，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避开了尖锐的刀刃。衣服随着身体的龙化被撕扯为布条，伸展为巨大的身躯，全身铁青色的鳞片仿佛会呼吸般地一张一合，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原本漆黑的瞳孔陡然便成浓烈的金色。少女娇嫩美丽的容颜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满是突骨的苍青色面庞。它的前爪撑起，张开巨大的黑翼嘶吼，如擂击战鼓般沉重雄浑，仿佛积攒着千年的悲伤。

原本平坦的公路不知何时变成了陡峭的山崖，周围满是嶙峋的岩石和砂砾，仿佛置身的是真的战场。

楚子航二话不说直接爆血，果断跳过了初阶言灵。此刻他如同另一位龙王，高高地站在白王的对立面，以绝对挑衅的姿态发动攻击。隆起的肌肉被鳞片取代，缝隙里流淌着汩汩鲜血。此时他仍然与恺撒保持背贴背的姿势，黑色的火焰如旋涡围绕二人，精准的力量控制使能量没有一丝外泄，裹挟着龙卷风呼啸着像对面的巨龙袭击过去。

“君焰叠加风王之瞳？你的爆血真是达到了巅峰，果然是卡塞尔最硬的刀，”楚子航耳边传来笑意满满的赞扬，突然语调一转，“可一把宝刀的出鞘必定会寂寞吧，它需要的是另一把与之相配的轰鸣！”

言灵吸血镰爆发！

炙热的气焰如同托力将无数的骨鸟送出火焰的中心，骤然炸出。巨大的骨骼缓缓张开古铜色光泽的双翼，眼眶中闪着饥渴的金色，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时而婉转尖锐，时而嘶哑高亢。火焰随着镰鼬们带起的气流急速扩散，镰鼬将卷起的风带着军君焰的力量迅速扩张，侵入了龙王的领地。

两个言灵完美交合，如同珠联璧合的宝刀引发沉雄的共鸣！

白王根本无动于衷，它微微张嘴，吐出一串奇怪的音节。

恺撒瞪大了眼，白王的言灵是神谕！这足以混淆混血种的神经从而将自己的意识强行灌入，这种情况血统越高的混血种越容易中招。而此时在场的最高血统是路明非这个S级！

他惊恐地向路明非的方向望去，发现那个瘦弱的身影毫无反应，便略略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