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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雅欣然拊掌:“不愧是本教主的总管,此事就有劳总管鼎力。现下唐门、云雁镖局和司徒锋都在剑门一带寻觅蜀王的镖物。司徒锋此人野心极大,你且让他找到赝品,过程越曲折越艰辛越好。欲知九龙杯是否惊世骇俗,不如,对蜀王的表现拭目以待。”

总管居养华抹了把冷汗,暗想,哟,教主你在这等着我那,面上只道:“教主威武,教主英明!属下一定全力以赴,虽九死其犹未悔!”

司徒雅只想快点赶走这一帮子人,和暗卫九来一次绝处逢生:“左使,你近来又是调查血衣教,又是帮衬欢喜教,想必十分辛苦了?”

谢必安笑意盎然道:“不辛苦,欢喜教的事,都是右使范无救在斡旋。至于对我教纠缠不休的血衣教,属下查出的东西,可能比居总管的九龙杯……咳,多一点点。”

居养华甩了一记眼刀子。谢必安视若无睹:“这血衣教的教主,名为血霓裳。云雁镖局的当家季雁栖,好似是血霓裳的男宠之流。季雁栖的父亲,正是当年从殷无恨手中偷走玄默神功的江洋大盗季淼淼。当然,玄默神功本是我教圣物,叛教的殷无恨也是借去观瞧的。如今可以肯定的是,玄默神功,在血衣教手中。”

“血衣教冒用我教武功滥杀无辜,”司徒雅倚着长绫,晃悠骨骼分明的脚踝,“你我却不知道血衣教的海底,岂不是贻害百年,贻笑大方?”

“教主教训的是,血衣教的来由,说来话长。”谢必安的视线跟着司徒雅的脚踝晃荡。

“长话短说。”司徒雅敛襟危坐。

谢必安回过神:“是,属下原本认为,季淼淼只是个本事很大的江洋大盗。此番盘海底,才发觉他曾是血衣教的主干骨,且是个回族人。属下顺藤摸瓜,查明血衣教皆是盛产杀手的回族人。它和西域的拜火教、以及金陵朝廷的乌衣卫,师出同源,均来自波斯鹰山,因蒙古人西征,才逃到中原避难。血衣教虽然放弃了原本的武功路数,改使琴弦和玄默神功,但一直心怀复仇之念,妄想造反篡位,以便起兵向蒙古人复仇。”

“好,知之甚详。”司徒雅颔首,“血衣教的事暂且按下。左使尽心扶持欢喜教,让右使继续扮殷无恨。说起来,欢喜教,从名字到武功路数,包括苗族扮相,本教主都很是喜欢。”

“属下一定尽心尽力。”谢必安抱拳领命。

司徒雅拔身跃至教众之中。教众见他赤着脚,默契地手搭手结成人轿。他来者不拒,左撑右揽,给众人抬到了新入教的欢喜教旧部面前。

欢喜教旧部依然战战兢兢。想当年,他们的教主殷无恨,正是九如神教的弟子,叛教之后殚精竭虑逃避九如神教,欢喜教因此创立。九如神教的威名,他们早已如雷贯耳,好似小偷遇见了正主,此时面对九如神教的教主,不由得胆颤腿软,纷纷拜倒在地。

司徒雅叹了口气:“难道要本教主不停说免礼吗,九如神教不讲究缛节。有时候,这人是跪下了,心没有跪下,有何用处?倒还不如平起平坐,大家都是好兄弟。不论你们教主在何处,本教主一定帮你们找到,重振欢喜教。只要你们办事得力,宾至如归,到时候莫说玄默神功,就是九如神功,也没什么不好商量的。平常有何难处,内事问左使,外事问右使,缺银子花了,就向总管要。像你们这般龙游浅滩,畏畏缩缩,本教主心疼至极,大仇未报,可别被这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教众欺负了去。”

欢喜教旧部听得感激涕零,心底暖融融的。教众纷纷笑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教主你已有近两个月没回教,咱们教中,恐怕片瓦无存了。”

司徒雅旋即关怀:“这是想挨打了?”

教众狂热地围拥着司徒雅,凑热乎道:“就是想教主了。”

司徒雅摸摸这个,拍拍那个,认真道:“本教主也很想你们。”

远观的谢必安搓了搓鸡皮疙瘩,问居养华:“总管,此情此景,你想到了什么?”

居养华拢了拢衣袖:“一只小猴,一群骚猴,猴耍猴。”

谢必安斜睨:“那我俩?”

“看猴戏的俩猴。”居养华忧郁道。

第十七章

按总管居养华的筹谋,唐门家主之死,必定一石激起千层浪,‘殷无恨’重出江湖、血洗各派的风声,很快就会传遍江湖。到时候人人自危,众说纷纭,保不齐有谁猜对。因此,教主不宜再在武林盟主家中久留。坠崖假死,撇去行踪,回揽神教,等待真正的殷无恨自投罗网,才是上上策。

孰料暗卫九这个局外人,会对他们的教主死心塌地,死心眼跟着坠崖。

因此,这一教之主,打算为个小小暗卫前功尽弃,从长计议,一边忍辱负重继续当他玩儿似的司徒二公子,一边冒着刀山回旋的风险,将当年除魔卫道的各大派逐一调戏。

居养华很想撺掇自家教主杀人灭口:“教主,不可因小失大。”但他的教主轻描淡写一声“不杀忠义之辈”,言下之意“总管你也很忠诚,我今天杀了暗卫九,明天也能杀你”,竟堵得他哑口无言,教众只能抱憾惜别,一路不断扫雪,掩埋来时的足迹。

山谷中,终于只剩司徒雅和暗卫九两人。

这时东方已肚白,曙光乍开一线。树林为稠厚的晨雾笼罩,又蒙上了青色的天光。

司徒雅踏树而上,只见五条山脉连绵不绝,从四面八方向山谷纵来,宛如俯首朝拜,临风而眺,襟怀皓朗畅快。堪舆学称此为‘五马归巢’,难得的风水宝地。但和剑门的峰回路转的七十二峰、点绛派所在的蜀山之王贡嘎雪山相较,小巫见大巫。

丈量好地形,司徒雅找了片雪深及膝的树林,撂下不省人事的暗卫九,挥掌震断交错的枯枝,撕裂暗卫九的外袍,自己也如法炮制,抹脏衣服划伤腿。完事往暗卫九怀里一躺,右手罩住暗卫九的膻中,悄然化去冒充殷无恨的右使滞留的掌力,又以九如神功的内功心法,强行抑住自身旺盛的血气,霎时浑身变冷,闭目之后,脸上再无血色。

暗卫九苏醒时已是晌午,天色晦暗凝沉,下过了一场小雪,谷中白茫茫的一片。他做了个噩梦,似是一群红衣人和一群黑衣人错杂聒噪,之后黑衣人害死了白衣胜雪的司徒雅,司徒雅的尸骸让人抛下悬崖。回溯到这里,他觉得胸口像是压着巨石,喘不过气,眼睑胶凝黏沉,又刺又涩,难以睁开,他也不愿睁开眼,不愿动。心如死灰。

但他是个暗卫,暗卫一息尚存,就算天塌下来,也要替主人一把撑住。他卯足力气睁开眼,骤缩的瞳仁迅速适应晦暗的天光,迩后才发觉身上压着个人。这人束发散乱,已让雪絮和枯枝碎末薄薄覆盖,他拂拭几番,目光停落在划破的白袍上,大梦方觉:“小主人!”

司徒雅毫无反应。暗卫九猛地坐起身,捉住司徒雅的手,这手冰凉冰凉的,寒意浸人。

再锲而不舍探脉门,默数三十有几,司徒雅的脉息微微搏动了一下。他如获大赦,收拢双臂,紧紧抱住司徒雅,这会儿他不知道何为僭越,只是想抱紧这个人。说不出缘由,莫可名状。

司徒雅任由他抱了半晌,闭眼默想——就这力道,当真是个垂死之人,不死也给抱死了。转念又想,也许这就是书中所云‘两心那论生与死’,他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有机会感同身受,暗卫九功不可没。

暗卫九竭力平复心绪,抱起司徒雅,拔身跃至山崖下,一处背风的凹陷地势。他席地而坐,运功替司徒雅疏浚僵凝的经脉。顿觉虽然受了‘殷无恨’一掌,却侥幸并无大碍,加之从峭壁跌下,还能更加侥幸地挂到树枝,愈发侥幸地落入厚雪中,极其侥幸地齐齐生还……可见,司徒二公子果然与人为善,善有善报……他想着想着,愧疚不已,他竟会怀疑自己认定的小主人是殷无恨,如今这险境,难道是他胡乱猜疑的报应?

司徒雅引了一股暗卫九注入的内力到心经。昨夜右使的琴弦打入他心脉时,他运用九如神功拨转了来势,让扎入皮肉的琴弦绕过心脉,再贯出。毫厘之差,看起来就和致命伤毫无二致。如今想来,此法能瞒天过海,全靠暗卫九未曾识得九如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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