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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晴轻轻地，摸摸小女孩的眼帘，她一直是那么疼爱这个小小的灵魂和这灵魂的主人……肖晴慢慢站直转过身，腮边带着泪，慢慢地，忍着疼痛朝泥泞小径的路口走去。

她错过了很多时间，错过了很多有关无关过路的重型大货车，不问是福是祸，她只是重新，站在了那条繁忙的大马路边上。

小女孩被那个身影以怎样卑微的方式再次展示和托付，是哭是痛，肖晴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心里巨大的缺口，因为汹涌流动而聚集的血液带来辛辣疼痛，但至少，是干净的。

路灯还亮着，天边出现了淡淡红光，一辆宝蓝色小车停在肖晴身边。

纯净的宝蓝色，映着初升朝阳，好比一整片晴朗的天空变成了飞毯，横亘在肖晴身边。

肖晴还是不知道去哪里，但是她上了车，马达发动，疾驰向前。

天色越来越亮堂，亮成了无法忽视的日光白。

肖晴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天，斜风细雨，她躺在床上，温凉如春。

坐起来，自己冰凉的双手摸上脸颊，干燥的脸庞，没有泪痕。肖晴对自己笑笑，干净，素然。

她记得，自己是怎样一次又一次一刀又一刀划在自己满是疮疤的心上，剜走往事。

通通都记得。一清二楚。

背景里，多少人。

“今天是两个人。”吴仪对肖晴说。

“谢谢你。”这是肖晴的回答。

然后两个人相视一笑，对话再接不下去。

周遭陷入一种明亮的安静。肖晴回来没有多久，这一天是周末，她们在肖晴的小屋里，就这么互相沉默着。

“叮——”

吴仪跳起来，打开电锅，舀出两碗绿豆糖水，托盘托着，走到肖晴旁边，示意她拿。

肖晴却不动，“太烫了。”她看着托盘上冒着热气的瓷碗，懒懒地说。

然后她们再次陷入沉默。

然后肖晴站起来，接过吴仪手中的托盘，小心翼翼放在书桌上，回头对吴仪笑：“太烫了，我吃不了，你想吃的话先开动吧。”

吴仪双手还凌空做着举托盘的动作，看住肖晴，没有笑，也没有表情，“用不着。”她干净的大眼睛里映照肖晴虚弱的笑脸。

“什么？”肖晴不明白。阳光炽烈，天气炎热，这个时候喝绿豆糖水是人生乐事，不管任何遭际下，都是，她想。

“用不着改变你自己。”吴仪走到肖晴身边，两人站得像并排的白桦树。“用不着想你原先什么样子是没有做好，用不着去改变，不管为了谁。你应该想想……”

“今天周末，你休息，我也没有请你看诊，我已经出院回家了。”肖晴的声音很冷，装出来的，还有一点抖动的音波，她自己都听得见，但是可以选择忽视，“我什么也没有想，也什么都不要想。我不要。”

吴仪眯起眼睛，一副怀疑的样子。

“我只是，”肖晴深呼吸，很不想承认的样子，“跟你不熟，不好意思让你伺候，而已。”

吴仪忍不住微微咧嘴笑。

“我知道你有识人之明，而且我在治疗阶段的样子你多少也见过，我不是装，只是，我现在很清楚自己身边需要有人在，可你不是我的什么人，我没法允许自己依赖你，所以不能太过分，所以……”

“不对。”吴仪打断肖晴。

肖晴睁大眼睛，很意外。她真的是不能把缺点过多暴露在几乎是陌生人的吴仪面前，普通关系的交往得有边界，她此刻需要一个普通朋友，这样的话很不中听？

吴仪靠近肖晴的眼睛，用了这么长的几个月时间，肖晴脸上的浮肿终于褪去，脸上脖颈上的伤痕也变淡了，眼睛里却还留着刺痛的胆怯，“你只是，不想再冒险付出信任，拒绝再现真正的自己。”

☆、第二十五章情愿

“一个人，可以有多复杂，你知道吗？”听了吴仪的话，肖晴倒进沙发里窝住，微微抬头看着她。

吴仪长发垂肩，漠然像夏日里的密集鱼线，“问这么难回答的问题，是想摆师姐的架子吗？”

肖晴笑笑，颇有些不以为然，眼神投向空洞，“你和我一样，知道一个人可以很复杂，但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有多复杂。你也和我一样，知道一个人可以很简单，但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有多简单。同样可以套用这个句式的词汇，还有很多，譬如世故，譬如单纯，譬如恶毒，譬如善良，不过，通通都可以归入简单与复杂当中。”

糖放多了，绿豆糖水很甜，吴仪坐在肖晴旁边，默默将长发抓成马尾，轻轻放在肩后，再安安静静又舀一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