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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倩华那天是什么样子，漂亮？帅气？很动人么？

程琉靖不记得了。她只是知道，那天，裕倩华就那么出现了。

让女儿坐在后面，程琉靖的副驾驶位上，出现了裕倩华。女儿在后座睡着了又醒来，程琉靖也忘了问她，那天幼儿园的伙食好吃不好吃，阿姨教了什么新的歌谣舞蹈，有没有和小朋友吵嘴……“原来你家住这里，我知道了。”当程琉靖将车停进自家楼下的固定车位时，裕倩华磁性的声音自然而然地说，“你带孩子家去吧，我自己打车走。”

她们谁也没有说下次。

但是程琉靖就是知道，裕倩华有和她一样的感觉，她甚至用不着去期待。

“妈妈，你笑什么呢？”小小的女儿那天晚上入睡前，奶声奶气地问程琉靖。她不解的双眼，道尽了程琉靖对裕倩华神秘的默契。

今天的程琉靖非常清楚，她那一刻心动所系的，是裕倩华眼中的自己。

因为，裕倩华始终是一个难以对付和满足的客户代表，程琉靖又是一个很傲气的业务主管，她和她的手下人，花了很多心思，才能不卑不亢地拿下裕倩华手里的项目资金，一而再，再而三……彼此间建立了一种敌对的惺惺相惜，一种敌对的默契。

当这种敌对，微妙地向暧昧的亲密转化，它是多么地令人目眩神迷。

这验证了程琉靖的一切，事业上的成功，女人的魅力，以及两者的完美结合。

裕倩华，就这样被程琉靖当成知音。

一个能发现并满足她潜藏欲望的知音。

“如果我说，对裕倩华的爱，是因为欲望而生，你们，能听懂吗？”一身休闲服的程琉靖，始终还是觉得吴仪和肖晴太过年轻。

肖晴笑笑，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吴仪呢，她是不会回答的。今天程琉靖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她们懂不懂，她都会说的。

不是每个人寻求帮助，都是为了要得到建议，像程琉靖这样的人，她们只是需要一个理由，可以去诉说。

难道有任何爱，是与欲望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吗？相伴，相守，性，心灵的共鸣……有的爱情跟欲望无关，那是因为不得已的剥离。在开始的时候，爱就是欲望。

但程琉靖的意思是……“这么多年，我没有能爱什么人。”她将一绺垂下的卷发别进耳后，“也不是每一个出现在身边有意识的人，你都能爱上的。水准，层次，这些衡量，你们知道，都是自然而然的。”程琉靖笑笑，似乎为这种挑剔不好意思。

裕倩华就是那个经得起所有挑剔的人吗？

也不是。

对于能够狠心选择结婚生子等到男人有异心的一天决绝离婚再把自己这么多年挣下的资产分给那个“前夫”一半以换回自由身而始终没有出柜的程琉靖来说，对往事的叙述诸多躲闪和矛盾的裕倩华，很有那么一点……程琉靖找不到词语来形容。

“我们懂。”吴仪打断程琉靖没有进展的词汇搜索，“你鄙视她这种面对毫无必要欺骗的对象依然作出伪装的选择，但是因为自己的欲望，你选择同情她。所以，你找不到词汇来形容的。”

这个时候，肖晴的眼神投向吴仪。

程琉靖微笑着，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大笑起来：“你们还是太年轻了。”

肖晴不解，吴仪冷着脸。

“她不过是想营造一种神秘而已。”程琉靖抚摸自己的手腕，她没有戴任何首饰，但是线条柔和而腕骨玲珑，已经足够吸引人的眼球，“有些人就是这样，觉得太明了的自己，对方可能会不感兴趣。但是她忘了，我每天揣测人心，早就累了。不过，这种刻意为之的神秘，也许有她的效果。”

肖晴皱起了眉头——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也许经历太多的人，真的会有这样多余而……“成熟”的想法？

吴仪轻轻拍打肖晴的后背，那微蹙的眉头松开了。

但是程琉靖反正没有打算要对裕倩华以身相许伴随终生。

她有孩子，有一步一步亲手打拼出来的职场江山，有一个既定的社会身份和正在不断提升的地位……她已经习惯了掩藏，而人生当中唯独缺少的，就是这掩藏着的欲望——一个真正的爱人。

“让我醉心的不是她自以为的‘神秘’，是那种懂得。就因为那种懂得，不费吹灰之力，我就让自己沦陷了。”程琉靖说起初时的悸动，脸上还有那种迷蒙神采，从看起来还很年轻的肌肤底下，柔柔地渗透出来，晃人眼睛。“你们啊，这么年轻，会不会晓得用沉默来表达期望？”

就算肖晴再不通人情世故，此刻也知道，程琉靖觉得全世界都是不懂的，惟有裕倩华，才懂得她的沉默是在表达着期望。

所以，现在这样绵延不休的叙说，是代表着绝了念想？

不知道为什么，肖晴有点惶恐不安，甚至有些痛苦好像要从什么地方苏醒。她朝吴仪靠近了一些，始终看着沉浸在叙述中的程琉靖。

小小女孩儿跟她父亲相处的时日越来越多，因为程琉靖和裕倩华在一起。她们只有真的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在一起。其他的时间，她们不属于对方。

所以，只要思念萌发，她们就得真真实实地在一起。

两个成熟而有经验的身体靠近，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做，多得好像每次都要来不及了。有时候只是看着电视上无聊的灰色新闻，程琉靖会突然想起一部书里的一句话，她喃喃念出来，裕倩华用另一部书里的另一句话来回答。然后，她们发现，对方说的话她们都懂，但对方看过的那部书，恰恰就是自己在遨游书山的时候放弃的那一部巨著。怎么办？年纪那么大，要再潜心研究一部典籍好像已是难事？于是她们拼了命地拥有吃掉了自己的错失的对方……

这样子，就没有任何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