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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让让！请让让！”这时，季步焦急的声音穿透人群，远远传来。她领着急救推车，正奋力挤开人群，试图快点到达美丽身边。

其实她跟着美丽出门，看到那个和美丽十分相似的中年女人时，心下便确定那是她母亲。再看那个拉扯着她们的男人，眉宇间和美丽相似的神态，她已经了然，心里对美丽，更加怜爱怜惜。

季步听到美丽绝望的哀嚎，那一刻，她的心也似乎被美丽的痛苦，生生被撕扯开。但是这时候，美丽身边，能撑起全局的，也只有她了。这让她回忆起自己母亲去世时，那种惶恐和痛苦。她却还要努力坚强，不能让自己悲伤的情绪流露出来，哪怕一点点，因为父亲已经崩溃了。那时候，她只能整天绷紧脸，面无表情，像一尊冰雕，仿佛只有那样，才能让自己的情绪不轻易泄露。还好有爷爷在，他告诉自己，如果不想让情绪外露，那么就微笑。如今，美丽面对同样的困境，她决不能让美丽独自承担痛苦，独自面对那可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季步加快脚步，给医生们开路。她顾不得自己满头大汗，假发一丝丝黏在前额，挡住她的视线，也顾不得身上被挤得皱巴巴的衣服，更顾不得身上几处磕绊之间产生的淤青，她使劲挤开层层人群，往美丽身边去。“她需要我！”这是季步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季步终于挤到人圈中，她一眼就看到自己爱的那个女人。美丽几欲崩溃，怀里抱着生命垂危的母亲，旁边，她的父亲倒在地面，面色苍白，看样子是晕死过去了。

几个医务人员看到垂死的病患，话不多说，赶忙迎上去，想扒开美丽，把陈母抬上手术推车，节约抢救时间。但是陈美丽此刻已经失控，她没有理智，她完全被情绪控制住了。她死死扒着母亲的身子，不让医务人员靠近。

“我们需要赶快抢救病人！”其中一个医务人员对美丽吼道。

“你想要她死吗？快放手！”戴眼睛的男医师急了。

“不！我不放手！谁也别想带走我妈！谁也别想！”陈美丽喃喃。她不但没放手，反倒更用力揪着母亲的衣服，瘦削的手指节节发白。

为首的医生扭头，浓黑的双眉绞在一起，给季步使了个眼色，当然，其中还带了强烈的不满。

季步赶忙上前，抱住失控的美丽，耐着性子，柔声给她解释，“现在赶快让医务人员把妈妈推进手术室做手术，不然真的来不及了！乖，放手，让医务人员把妈妈放上手术推车，好不好？”

此刻，陈美丽慌得眼睛几乎都无法对焦，但是她潜意识里知道和她说话的人是谁，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把唇咬得雪白，不说话。但是手指间稍微有了些血色。

“现在你让医师抢救妈妈，还有希望，要是你不放手，就真的没有希望了！”季步再接再厉，劝导美丽，她手心轻轻覆上美丽冰凉的手背，温柔又坚定地掰美丽的手指，一根，两根，三根……

在美丽松开双臂那一刹，医务人员赶紧夺过陈母，把她抬上手术推车，一边打上血，一边带上氧气罩，就差一脚踩一只风火轮，连跑带奔，往手术室赶去。

陈美丽回神，怀里空荡荡的感觉，让她惊觉怀里的母亲被夺走。她连忙爬起来，踉踉跄跄去追手术推车。季步赶紧追上美丽，扶着她，同她一起送着推车往手术室去。

陈美丽一路追到手术室门口，才被医生挡下来。她听不进劝，还要往手术室里冲。季步死命环抱住她，医生趁机拴住手术室的门，这才没有让她冲进手术室，确保手术顺利实施。

门关上前一刹，美丽还在悲痛地哭叫着，喊“妈”。那一刻，她眼里只有母亲，可是当冰冷的纯白手术室门带上，母亲的脸，突然消失……她一下瘫软在步步怀里，眼泪滚滚，却再说不出一句话。

季步紧紧抱着怀里突然瘫软的美丽，不断亲吻着她的头发。美丽的眼泪太烫人，让季步也有些慌，她只能柔声安慰，“乖，要坚强，妈妈正在手术室呢，妈妈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会不高兴的。”

听到“妈妈看到你这个样子”，美丽突然激动，甩开步步的胳膊，挣出她的怀抱，指着手术室的门，对步步疯狂地叫道，“她看不到了！她看不到了！”

“她看得到的，你要坚强，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我一直陪着你。”季步赶紧又抱住美丽，试图稳定下她的情绪。季步感受到她的身体紧绷着哆嗦起来。

陈美丽再一次粗暴地挣脱季步的怀抱，但是用力过猛，让她一个踉跄往前，栽倒到地上。她指着要上前来扶自己的步步，吼道，“你别过来！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你们都是一样的！陪我，哈哈，陪我？！只有我妈会陪我！只有我妈真的对我好，对我不离不弃！你算什么东西？你和那个人一样！滚开！滚开！！一直陪着我？！去你的一直陪着我！！”

陈美丽的怒气，全朝着步步发泄出来。她需要一个发泄口，不然她真的会崩溃，而刚好，此刻陪着她的只有步步，所以，步步理所当然成了那个发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