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墓地在一大片草地上，很偏僻，也很大，这是父亲花了很大的价钱才买下的。照片上的母亲，一如既往的漂亮端庄，丝带花结一丝不苟地别在右胸，眉目间却是严谨和坚韧。母亲墓前有新鲜的黄白色花，父亲一定来看过。
“妈妈，”季步坐在母亲墓前，靠着母亲的墓碑，就好像靠着母亲真人一般。她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道，“你说，依依说的那些，明明只是个玩笑，为什么又那么真实？”
“明明我和美丽可以很幸福，为什么，这好像一个骗局？真的好像，像的我都相信了这是个骗局……”
“她怎么可以把戏演得那么好？我真的以为，真的以为，她爱我，即便没有我那么爱她……”
“我那么相信她，那么爱她，我什么都可以给她，为什么，她都不曾爱过我一点？”
“她不算个完全的好人，我知道。我还要如何更爱她，才能让她对我，哪怕有一分真心？！”
“我可以接受，她在国外谈过男友，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一定要让我当一个小丑？如果她真的不曾爱过我一点，我可以试着接受……但是为什么，煞费苦心来布一个局，把我当成小丑一样耍弄？”
“我真的有努力，如果她爱我，如果她想要，我甚至都可以妥协，我可以回家，权力、财富，她想要，都可以拿去……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让我变成一个笑话？！她的心，真的是冰冷的吗？她的心，真的捂不热吗？”
……
有一种痛，后知后觉，却越来越痛，就像被锋利的刀割了一道，看起来完好如初，只有涌出的越来越多的鲜血在证明着，这伤口有多么深。季步依着母亲的墓碑，疼得一阵一阵哆嗦。
她看着照片上美丽那灿烂的笑，当初温暖的幸福，已经变成冰冷的刺痛，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滚出，滴落到照片上，从美丽的脸颊流过。季步压抑着默默流泪，渐渐演变成低声呜咽，最后，变成撕心裂肺的放声大哭。在一种绝望中堕落，这个世界，原本就是灰色，怪只怪自己一昧地执迷，阳光这种温暖的东西！爱情这种温柔的东西！幸福这种遥不可及的东西！
季国清在墓地远处的一座小阁楼上，用望远镜看着自己的孙女，季步。周依依帮他把资料交给小步以后，他就密切关注着小步。他在等小步，最软弱的时刻，这样，他能轻而易举地把小步带回家，教会小步她该懂的东西。有一堂课，他还没有给小步上完。
“为什么，为什么心痛得要死去，我却还活着？”季步哭累了，也喊累了，靠着母亲的墓碑哑着嗓子低声呢喃。她的眼神，空洞洞的，像是一个垂死之人。
“因为你还没有死。”一个熟悉的声音回答道，那声音，低沉而苍老，语气间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季步猛地回头，睁着一双红肿的眼，出乎意料地看到了一张很多年未曾见过的面孔，那是——爷爷！！爷爷白头发多了好多，眉目间对自己的宠溺却未曾变过，他的身子骨看着倒是越发健朗了！
季步直愣愣地和爷爷对视了好大一会，才回神，眼里又开始聚集泪水，贝齿却紧紧咬着下嘴唇，要把眼泪逼回去。她脸上，倔强、悲切、迷茫和绝望交织成一种沉默。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爷爷。
季国清倒是不在意小步表现出的别扭，缓步走到小步身边，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这个家里唯一的第三代，自己已经七年多没见过了。季国清有些感叹，但是为了帮助她成长，就算自己死之前都见不上一面，他也不悔。因为他的后代，都肩负着光大季家的重任！要磨砺，要吃苦；人各有命，但都要承担自己该承担的责任！
“小步，无论怎样，爷爷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季国清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轻轻抱着季步的头，柔声安慰道。
“爷爷……人心真的换不来人心吗？”季步把头埋在爷爷怀里小声抽泣。
“人心，”季国清轻抚着小步的头，眯了眯眼，“世界上根本没有一种东西，叫做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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