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星,是党卫军上士的军衔。
这个衔级不高,但党卫队是特务机关,普通的国防军下级官兵对他们心存忌惮。因此出城很顺利,没有人盘问。
出城以后,他们走的是山区的小路。
周边的公路大多被毁坏或封堵了。卡西诺战役之后,德国人以为盟军分分钟就会打到罗马来,忙不迭地拆毁道路,设立障碍,以免撤退时被人兜着屁股——虽然这种事情后来还是发生了。
他们此行的路线是,先骑马向北走到特尔尼,在那里换乘汽车,再往北到斯波莱托,之后一路向西北斜穿翁布里亚大区进入托斯卡纳,最后到达佛罗伦萨。
若以中国的地理位置作比,有点类似于要从杭州去合肥,先骑马到湖州,再到无锡,然后斜穿过江苏进入安徽。
这么走稍微有点绕远,但盛锐哪敢提出异议。
亚平宁山脉之中,草木青翠怡人,空气里传递着泥土馥郁的清香和林鸟婉转的啼鸣。和平年代在这里悠闲地徒步旅行,是件相当惬意的事。
然而盛锐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他小心翼翼与前面的人保持着一个马身的距离。
如果德国党卫军还可以勉强说是被训练成了魔鬼,那么,这些外籍党卫军志愿者就是自愿出卖灵魂,化身为魔。世人对他们的谴责尤甚,因为他们没有任何理由为自己开脱。
战争的最后,他们的结局大都很悲惨。
盛锐暗暗叹了口气。
为什么,这个人,非要是这种身份不可呢。
从看见对方腰带上的鲁格P08起,他就把他的代号从“小默”换成了“08”。党卫军就像机器,只要有编号就足矣。
话说回来,这个家伙花费那么多时间混迹在万神殿当义工是要做什么?实在很难认为是出于热心。
当注意到对方肩章上代表后勤运输的浅蓝色边纹时,盛锐想到了一种可能的解释:党卫军内有一些特别组织,专责在占领区运送掠夺来的文物。比如曾有个昆斯伯格特遣队(SonderkommandoKünsberg),干的就是这勾当。
这个行事总是神神道道的08,八成也是听命于这样的组织。所以才会把时机计算得刚刚好,恰在最后一批书籍运到时出现在万神殿,恐怕暗中已观察了很久吧。
盛锐憎恨这种假设,但那身SS制服令他无法说服自己信任对方。他曾看过一部讲述马察博托大屠杀的电影《铁蹄下的村庄》,里面那个党卫军军官前一分钟用机qiang扫射村民,下一分钟把一个受伤的女子从尸体堆里抱出来悉心疗救,再下一分钟又用手qiang射杀了一个哭泣的孩子。
谁能保证,眼前这位貌似善良的上士先生,不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变成凶残的恶魔?
盛锐暗自思忖,等到了特尔尼,最好想个办法摆脱这家伙。
除了不想跟党卫军有牵扯之外,还有着某种更深层的理由——
不想给自己机会去发现08邪恶的一面。
至少,在万神殿相处的那短暂的时间里,这个人曾经对他表示出温柔的善意。
他宁愿相信,那是出自真心。
一路沉闷无比,两人都默不作声。
山里地形崎岖复杂,他们走得很慢,傍晚才到达拉齐奥大区和翁布里亚大区的交界处,距离特尔尼还有二十多公里。晚上路不好走,他们就在这里过夜。
08拴好了马,取下鼓鼓囊囊的行军背包。包上绑着一捆迷彩帆布卷,用装备带扎得紧紧实实。他把它解开摊成几块三角形的帐篷布,选了一块平坦之处打下地钉,拉起防风绳。
盛锐没想到会需要露宿,连条床单也没带。08忙来忙去,他无事可做,只好闲坐到一旁。
西边的天际,萨宾山遥远的剪影噙着一轮浑圆饱满的光球。自下而上依次泼洒的金黄、玫红、靛青和黛紫,仿佛一面燃烧着的彩绘玻璃。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恣肆的晚霞。在他的记忆里,晚霞从来都被高楼广厦切割成细碎黯淡的拼图,在广告屏和车尾灯的长河之中有气无力地消退。
兴奋之下,他情不自禁回头叫道:“你看你看。”
此时此刻,他已完全不在乎他是谁,只想有个人来一起承担这样一场盛大的美丽。
08单膝跪着,用纽扣把迷彩帆布片固定在一起。听见盛锐的招呼,他抬头望向天际。夕阳给他的轮廓镶上了一道柔和的边,就连那一身SS制服也少了几分邪恶。
有那么一瞬,盛锐忽然很想相信:在这样温柔的宇宙之光面前,世间没有不可理解、不可原谅之事。再怎样身份迥异的两个人,也只不过是一个生灵和另一个生灵。
——如果,如果人和人的关系如此简单,那有多好。
天边最后的光线也消失之后,这个夜晚真正开始了。
山里的夜色黑得纯粹,是习惯了城市灯火的人所难以想象的。浓墨般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周围广阔的空间仿佛坍塌成了一只不透气的箱子。
不过,一旦肉眼习惯了黑暗,非常奇妙的事发生了:本来空无一物的漆黑天幕上,开始有星子一粒一粒出现,如人撒米。不知不觉之中,已然漫天璀璨。曾有一个爱好观星的朋友对盛锐讲过这种体验,说那种从无到有的过程简直美妙无比。直到亲眼看过,才得以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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