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待酒过三旬,他终于问起了城外村落的事。
听他突然发问,当下我什么醉意都消散了,微微低头掩饰我面容上的变化,我开口道:“岳某知晓的不多。”
左冷禅道:“是了,我嵩山派也没有得到什么消息。事发太过突然,而裘家村又地处五岳核心,除非有人刻意掩盖,否则怎么也是不可能不被发现的。”他在刻意二字上加重了读音,似乎若有所指。
我眉心一跳,道:“若要说,我只听闻事发前两日,宋州城中有人发现了任我行的踪迹。”我忽然抬起头来,他目中一闪而过的震惊之色虽是迅速被掩盖,到底被我捕捉到了。我心头一动,莫非嵩山派尚且没有事关魔教的猜测,但转念一想,我又否定了这个推断。若是牵连魔教,嵩山派怎么可能派门中最杰出的弟子左冷禅下山来处理此事。八成是嵩山派做出了这样的猜测,却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
“华山果然对魔道之事关注深刻。”左冷禅意有所指得叹道。
我挑了挑眉,此酒酒意熏人,让我的头忍不住有些微微犯晕起来。我半倚着身子,坐姿有些放松得道:“正道之人,对魔教自是关注深刻的。”
他这话玩味异常,既可看作嵩山暗中嫉妒华山派消息灵通,对魔教种种变化都看重;又可看作是暗讽我华山门内衰颓大厦将倾,却还把心思放在魔道身上。当然亦可看作表面上纯粹的赞美。我此刻却懒得理会他究竟是哪种意思。既已达到了敲打他一番的目的,便自顾自得用膳,他也识趣得跳开了这个话题,投我所好,谈论起剑道来。
我素来有清晨练剑的习惯,十几年来无论寒暑雨雪,日日不辍,不敢丝毫松懈。这家客栈地处城东,后头是一片树林,我在林中寻了片空地,便用心揣摩起昨日青城派那二人使出的剑招来。
弥漫在林间的晨雾,随着渐渐升起的初阳消散而去,绿树林立,苍苍郁郁。脚下踏着上个秋天留下的厚厚的干叶,耳畔是晨鸟清脆的鸣叫,伴随着剑光划破的呼啸,这样的景色,一向令我喜爱至极。
左冷禅昨日与我稍稍辩论了几句剑道,虽是浅尝辄止,却不免也让我在剑道的一些凝涩之处,有种豁然之感。我忽然收了原本要出招数,端端正正练起了华山最基本的剑招。待我使完,便听见身后传来轻笑:“岳兄追求剑道,用心之诚,令左某深感钦佩。”
我收起剑,抬手拭去眉梢眼角晨雾凝的露珠,行礼道:“左师兄谬赞。”
暗中观人演练武艺本是江湖大忌,但五岳说起来是结了同门,我得唤左冷禅一声师兄,并不能算外人。而在察觉到有人的一瞬间,我便换了华山派内人尽皆知的基础招式,倒也没有让他瞧去多少。我不愿计较这等小事,左冷禅自然也不会说破。他上下打量我一眼,道:“宋州之事刻不容缓,事不宜迟,左某觉得,不如待我二人用完早膳,便前往裘家村一探究竟,不知岳兄意下如何?”
我点头道:“如此甚好。”我清晨练剑时不曾仔细打理仪表,并不欲和他多做交谈,当下回房更衣,换下了白色的练功服,束好长发,拿起乌鞘剑下了楼。左冷禅果然已在一张桌旁等候着,见我来便微微一笑。我心下暗叹,他仪表非凡,出身名门正派又武艺高强,这般坐在窗畔,翩然浅笑,不知能迷倒多少武林中的女子。
安静得用完早膳,我二人便出了客栈。为了避开官府的调查之人,我们此行便不能光明正大,而需稍作掩饰,左冷禅自然也明白这点。虽然武林中素来有着“逢林莫入”的规诫,但我二人联手,自负不惧危险。我们挑选偏僻小道,向南运轻功疾行而去。路途不短,他和我都未曾休息片刻,齐行相缀,倒也没有在轻功上分出先后高下。抵达村中,他仍是一副神清气闲,尚有余力的模样,我对他的轻功身法也暗中有了判断。
裘家村依山而建,我二人越山而来,此刻隐在村旁最高之处的一棵高树之上,凝神细看,左冷禅偏头低声道:“不妙,官府看来已封锁了全村。”
我微微皱起眉,自我这边可望见个大概。就见官府中人把守在道口,不少门户都已关上,村内街道与房屋都已遭官家收拾,焚了尸体,空气中还飘散着一股淡淡的焦臭味道。隐约还能看到山谷里,小河两边的岸上筑起了几座军帐。
我低声道:“恐怕不光是官府,卫所军队亦有人驻扎。看来派下的人物来头不小。”
卫所乃是朝廷设立在地方的军队,兵器精良,江湖中人亦不愿力敌。要他们刻意保护的人物,自然是中廷颇为重要的。
左冷禅却冷笑一声:“那又如何,事关武林,凭这些书生,又能查得些什么。”我默不作声,内心却隐隐叹了口气。左冷禅说的不假。事关武林,更关乎魔教,朝廷确实奈何不得。
武林与朝廷历来是两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但人人都晓得“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朝廷自是不会喜欢武林的存在。而当今朝廷的开元皇帝,出身魔教,倒也不是什么隐秘。朝中又出于戒惧,为了巩固统治提倡文治,暗里打压武学,使得九州武林江湖渐渐式微。这算下来真是一笔烂账。
我们脚下不停,小心翼翼,沿着村落环形了一大半。仔细观察了半个时辰,我二人复又返回林中。左冷禅问道:“岳兄可看出了什么名堂?”
我顿了顿,道:“裘家村祠堂并不简单。”
他道:“岳兄好眼力。这村落房屋高低错落,看似零散,却按五行布局,而河道穿过,正成太极八卦之势。”我不通奇门遁甲之术,只是见那西南方的祠堂建筑陈旧,建制规模少说有十几丈方圆。裘家村不过几十户人家,百来号人,却有这样一个不小的祠堂,着实有些诡异。当下在一旁安静得听他开口娓娓道来。“而这八卦村的阴阳鱼眼,一是岳兄说到的祠堂,一是那情人潭。”
我记起与远远的祠堂相对之处,的确有一个水潭,跨过那水潭的桥上瞧着挂着不少同心锁,不免暗感逸趣,他随口取的这情人潭的名字倒也贴切。
左冷禅续道:“这奇门遁甲之术深奥晦涩,但有一律却是不变,便是虚实相生。这两地阵眼必然一虚一实。那水潭村中人常要往来,想必是虚地。而祠堂则恰恰相反,一年不过一回祭祖,平日里无人前往。故而我们的目的,当在祠堂之中。”
我不过歪打正着,倒不知这其中竟然有偌大名堂。但这村落无端被设计成八卦太极的模样,想来并不一般:“左师兄对其中秘密似乎知晓一二?不知可否对岳某明言相告?”
他寥寥几句言辞便跳过了村中其他的屋子建筑,一副直奔祠堂而去的打算。我不由心下生疑,但左冷禅似乎不愿多说。我暗自长了个心眼,恐怕他先前所说的什么亦虚亦实之论,也要打个折扣。倒不知这嵩山派暗地里打着什么算盘。
他道:“岳兄,如今裘家村遭官家封锁,我二人若要前去一探,当得引开官兵才是。”他当下提出了声东击西之计。但因为心下存了忌惮,我自不会答应二人分头行事,便提出了个折中的办法,二人一同前往村庄另一边的弄出一番动静,引开村中人的视线范围。
他挖苦道:“只是这般的话,岳兄,按官兵反应过来的时间来算。我们满打满算能在村中逗留的时间,不过一个时辰。”
我道:“若一个时辰还无所得,那便晚上再探。”但我心中想的却是,这祠堂建筑虽格格不入,但也未到离谱,若一个时辰仍旧毫无建树,那再多的时间也是枉然。
左冷禅耸了耸肩,一副那便这般的模样。倒让我不免揣测,他莫不是早猜到了我的反应,一瞬间有了种上当的感受。定下了计策,我二人便就地取材,挑了些枯木松枝。河道旁的帐群后头,有几个柴房,这几日河南罕雨,村中房屋又是木质结构,容易着火。我二人打的便是伪造出村中房屋自燃走水的主意。
待得日上三竿,我和左冷禅用过干粮,便依计行事,趁着官府中人大乱之际,顺利得进入了祠堂。这座建筑果然有些诡异,一踏入堂中,便有一丝幽凉之意冒起,外头明明是烈阳高照,里头却晦暗难辨。大堂极度宽敞高大,一进门是一座不知名的高大神像,看起来似是佛教的大明王。我心里头一惊。
左冷禅忽然一剑破开了神像顶的一块匾额,四分五裂的木块落下后,露出了一行字——日月神教,必咒其亡。那“必咒其亡”四字却被涂上了崭新的红漆,勉强才能辨识出来。见此八字,我和左冷禅都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他喃喃道:“看来此事是真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是我的错觉吗……手感何在……( ̄﹏ ̄;)
☆、第七节
我不由得想起了任我行到访宋州一事,断然是同此间之祸分不开联系。而会毁掉这诅咒之言的,也只有魔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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