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见他走了进来,眉头微微皱着,目中反常露出斟酌之色。清松这些年来负责门中的传功一事,倒把原先简单急躁的性子历练的颇为严肃,他平日并不常来找我,倒不知此刻又遇上了什么。
我问道:“师弟,可有什么事?”
他目中的犹豫愈发明显了,斟酌着开口道:“师兄,令狐……”我听到令狐冲的名字,当即脸色一冷,没好气得哼了一声。他继续道:“……师侄他素来顽劣,想来是触逆了师兄。但他在剑堂中已跪了好几个时辰了,态度也着实诚恳……”
我垂着眼,心中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令狐冲这几年来的懂事表现,极得几位师弟的青眼,加上他们不知责罚的缘由,自然会来求情。但小惩大戒,我固然是破天荒得,头一次对令狐冲这般重罚,着实是因他做过了火。若是此次姑息,谁知晓他将来又会做出什么。想到原著里头“欺师灭祖、叛出华山”的令狐冲,不由心下一凌,我是决计不会让他变成那般样子的。
但一贯不善言辞的三师弟突然说出那么多话来,倒是大大令我出乎意料。怕是几位师弟在暗中也有了些商量。
“现下已经入夜,虽是夏日,山上露寒深重,师侄还未用膳,纵是他自小练武,这好几个时辰跪下来也怕是消受不起……”
我抿着唇,淡淡看了他一眼,清松时刻注意着我的神态,见我似乎是有些松动,当下注视着我叹道:“师兄,师侄也是懂事的,若是……不如暂且饶过他这一回吧。”
望了眼窗外暗下的天色,夜风吹过院子中的松树,飒飒作响,三师弟的话让我有几分动摇了。令狐冲一声不吭得跪在我面前的模样不断闪回着,连那幅苍白的脸色,凄然却又倔强的神情,也清清楚楚地再现眼前。我无声得叹了口气。
“师弟,你回去吧。”我沉默了一会儿道。
清松微微一愣,行了礼便退下了。我在桌前复又呆坐了一会儿,终究站了起来,走到门口。
我对立在门外的那个弟子道:“去准备些吃食。”
他便是今日我派去查看令狐冲下落的那个弟子,今日之事后我便把他留在了身边,他低着头应了声是。我这般吩咐,也是告知他令狐冲今日之事,算是真正揭过了。我走出门外,就见漫天繁星点缀,夜阑深重,玉女峰上的远近院落中点上了灯,朦朦胧胧得光芒下,林中夏蝉的沙哑鸣叫却掩杀了那份孤寂,倒是愈发宁静幽深起来。
我顺着山路走向剑堂,两旁是郁郁苍苍的山林,星光如纱,蒙上一层晦暗淡影。今夜无月,走在山道上,仿佛没入了林海中,四周寂寥无人,只余下漫山遍野的古樵山石,自远古以来积淀而今的悄怆、沉闷、迷蒙层层铺叙而来,没有断绝、没有阻塞,也无可抵挡!仿佛轰轰隆隆的旷古巨兽,在夜中挣扎嘶哑得吼叫,磅礴的气势如剑光影纷纷呈现,撼动心神,慑人而去。我下意识运起紫霞神功,清凉的真气在筋脉内流转,顿时心神一震,霎那间清醒过来。
我心下苦笑,今日竟因此事,徒生了心魔,若非紫霞功下意识流转,便要慑于其威,难以自拔。
至剑堂不过片刻功夫,我站在门外,便见到令狐冲一人静静地跪在那里,形影单只。在深沉夜色中,掌上微弱的烛光映衬下,瘦削的身影显得异常孤寂无依。
我心下里一颤,走了进去,将他抱了起来。
他浑身冰冷,凉气透过衣衫传到我身上,让我不可抑止得顿了顿。因为长时间跪着,他的四肢有些僵硬,在我怀中只微微的挣扎了下。他抬起头,面上那抹凝着的冷寂与绝望还未曾来得及消失,令我心头狠狠得颤了颤。那双褐色浅亮的眸子里倒映着我,在看到我的刹那,微微睁大,露出一丝丝震惊、便如同古井无波的水面突然泛起了道道波纹,溢出了点点流光。
他喃喃道:“师父。”
我心底的恼怒早已不知所终,只余下满心满眼的懊悔与心疼。我将他搂的更紧了些,低着头道:“回去吧。”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偏过头倚在我身上,良久才传来他闷闷的声音:“师父,你不生气了?”
我跨出了大门,淡淡的反问道:“生气又有何用?”
他沉默了很久,才认认真真得说:“以后……不会了……”我下意识侧过头一瞥,却见他闭着双目,眉头轻轻蹙着,竟然是我从未料想会出现在他身上的苦涩。我不知他这丝难受究竟因何而生,却感受的分明。
我忽然明白在这世间,若是连我都不去靠近触探,他竟是没有一个人能说说心里话。
此夜,这段山路变得异常得漫长,他安静得靠着我,抱着我的手臂紧紧得,闭着眼,气息匀长。我只觉得,先前自己生出了他与我生疏的念头实在是荒唐至极,他分明是从来不曾远离过的。无论那丝我隐隐察觉的变扭究竟源自何处,又因何而起,我忽然就觉得不必再追问了。他确是应该有自己的秘密,而我,无论如何终究是他的师父。
他闷闷得道:“师父,我不小了。”
星光轻轻凝结在华山的竹林枝头,苍翠的碧影浅浅摇动着,林中的雾气一点点漫上来,沾湿了衣角。我应了一声:“嗯。”
他道:“不能再抱了。”
不知为何,他出口言语缭绕的一丝尾音有些微微的颤抖,或许是夜风吹散了些。我叹了口气道:“莫闹,你膝上有伤。你长大了。自小到大,为师也不知抱过你几回了。”
眼前的路并不清晰,在视野中有些模糊,这一刻似乎一切清晰的界限有些迷蒙,有些许的容易触碰的错觉。他的头伏在我的肩上,微微侧转,没有吭声。良久却开口道:“……师父。”
我道:“嗯。”
他却没有抬头,低低道:“没什么,就是想叫一叫。”
我闻言心下一涩,万般情绪都在这一句里头尽数消泯,又因此而衍生出更多的思绪在胸中流淌,如潮水般次次冲刷着堤防,翻腾不定,让我只感到难受万分。令狐冲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却不敢与我倾诉,究竟是有过怎样的茫然,却不敢在我面前露出一丝一毫……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告诉他将心头的一切压抑着的难受都诉说出来,他不过是个少年,一切事宜与后果由我来承担。然而我亦是明白,他性子里的那丝执拗与倔强,绝不会允许我强行介入到他清晰画出的界限之中。我只能给予出信任和深夜中的这一丝丝微弱的温暖。然而我是他的师父啊……
待到见到有所不为轩的昏黄灯光,我才有些恍然,不免暗暗苦笑,本是罚了他,如今却连我的内心也一般得受到了苦苦煎熬。这番折磨受罚的人,又不止他一个了。
作者有话要说:深夜师徒交心
☆、第十九节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东方不败只在江湖中出现了短短两年,便又销声匿迹起来。但这两年,足以使江湖中人闻风丧胆,对他噤若寒蝉。又因他杀人手段残忍神秘,仿若鬼神,倒愈发坐实了魔教中人妖邪诡谲的传闻。
而也因他杀的最后一人,与衡山派素有故里,使得五岳剑派再无法维持原先僵持局势,依旧按兵不动下去。伴随着武林中的暗潮涌动,衡山派掌门莫大却是随着书信,亲自来访了一趟华山。
我在幼时曾随师父观礼衡山派掌门交替,倒是见过他一面。莫大长我好几岁,性痴胡琴。比起素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他,我反而与他师弟刘正风有过几次照面,更为相熟。他衡山派门中俱善音律,走的是“琴中藏剑,剑发琴音”的武道,在江湖中别具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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