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都说李师映当年之所以名声显赫,神机妙算,智谋无匹是一方面,舍我其谁,不怕死不怕生又是一方面,还有一个,便是传说他有张俊美神气的脸。这张脸到了说书人口里,简直比他的兵器还有杀伤。说书人有没有夸张,是已死无对证了,不过想必是不会差,而李师映的亲生儿子,李渐,想必也是不会差。这么看去,凌绍倒是一惊。那人的五官,并不如他爹被形容的那般惊心动魄,那股子神采都是内敛的。存心在这酒肆里寻找美男子的人,且不管用意如何,必一眼去看那些白的细的,眼唇流转着风情的。若你这般看去,是断断不会注意到李渐这个人。他不想叫你看出特别,低着头压着眉梢,你必也看不出来。可若你存心去找他,便似乎能抓住那对眸子背后的波涛汹涌,气魄深沉,似是绵绵藏着故事。
凌绍想传言并非都是虚的,便索性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说了一句:“胡先生。”
李渐应声从手心里那碟子酒中抬起头,见来人眉眼端正,神色阔达,一袭不显眼的灰褂子,拧着的金银丝线却是上好。面上与凌翊七八分相似,神色阳气沉着得多,心下便明白了。想着这衍州倒也奇怪,看样子哥哥在里,弟弟主外。他便也不含糊地一点头:“这位想是弟弟。”
凌绍见他把话说得明白,心里多佩服了几分,想如此甚好,大哥那一套虚虚实实的太极,自己看不惯也学不来。因此说话间又诚恳了些:“胡先生肯与我明人不说暗话,我诚心感激。只是胡先生怕也注意到了,这里耳目众多,我与大哥做的这场戏,怕是把各路人都引了来。”他注意着压低声音,“其实我二人此番也没有别的意思。确是有事相求,欲邀请胡先生共同商议。”
“大人,我这几日学了个土法。采了些草药,混着捣碎了榨出汁,能活血化瘀。前些日子钟家老父摔着了腿,就是用它敷的,说管用。大人操劳,偶尔也停下来歇歇才好。这屋子里土这么大,别再呛着。”
齐琅听着有趣:“琮儿,这些闲事你以前是从来不管的,最近怎么越发婆妈起来了。我又不是什么身子骨弱的。这手啊,急也急不得。”
陆琮走近了些,擎着齐琅的左胳膊肘,细细给上了药。药汁清清凉凉的,管不管用是其次,揉着是舒服的。陆琮看着那紧实漂亮胳膊上三条可怖的伤痕,虽然早已看习惯,还是看一回就叹一回气:
“以前和罗将军两个人时,方方面面,谁有个不注意,另一个总能照顾大人周全。现在只我一个人了,真怕有个什么闪失。”
“我又不是惯大的,得人谨慎伺候着,时刻照应着才能过日子不成。”齐琅让他揉去,这边一张一张,巨细靡遗地过着史官记的簿子。不仅正册,一些手札,要紧的不要紧的,通通读着,“琮儿,你这样子,可是像哪个人,也是看见我有一点不妥便皱了眉,仿佛自己遭了罪似的。上战场的,谁身上没点伤呢。不过就是叫斧子砍了几下,一时不能动罢了。我自己都想开了。任它长着练着,总有一天会好的。你那边翻了一上午,是否有什么收获?”
“不瞒大人说,与七年前那件事相关的,目前还没找到。可是有其他的,看着我总觉得不妥。刚才看大人专心,没敢说。是那李师映大人的事。”
齐琅一听,蹙了蹙眉,“你讲。”
“半月蝶。”陆琮边说边抬眼看着齐琅的颜色,这事可大可小,就是齐家和李家关系奇妙,他怕一时说错了话,冤枉了人,反而不妥。“那毒药中的一味料,是李师映大人行军时发现的,从此才做出了那毒。不知道是否因此传到了胡家,胡瑶那丫头,才把方子握在了手里。这药倒不甚危险,因为下毒时气息特殊,而且量大才会有用,只要警惕着,总不会吃得太多致命。罗将军心思虽有些粗,但若说真这么死了,怕里面还有些内情。”
他说完,齐琅眼里并无太多波澜。心里却是憋闷的。李师映。表叔,怎么会是你。他想。李师映是万万不会存心害他的,活着的时候如是,死了之后更如是。李师映的力量是纯粹的,干净的,毒药这种手段向来是不屑用的,纵使非要下手,也是逼不得已。可是为何他的名字又出现在这里。说是巧合,也太巧了些。表叔,恩师,这事件与事件间勾勾连连,究竟何时才是个头,你可给琅儿指条明路。
“——另外还有个事,大人。刚才许家小子来报……”
这声音让齐琅回过了神。“何事?”
“说在井城看见了三个人。衍州之主的两个儿子,凌翊,凌绍,还有一个,李渐。说是那三人十分警惕,说了什么,都听不太分明。他怕李渐会与凌家结盟,反过来打我们都城。”
齐琅转过脸去,“哦。这个事,你怎么看?”
“琮儿以为,李渐不是那种人。他若有那贼心,肯为了权力不择手段帮着外人,那早在大人进他营那天,他便该把大人杀了。”
齐琅抿嘴一笑,“最近倒是净听你替他说好话,你可是被他下了什么药。”接着他转回身,突然像想起什么事似的,眼神都停住了。
陆琮见他变了脸色,手上动作不知不觉也停了下来。
“琮儿,我想起来了。与李渐一处练武的那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叫凌静。算算年纪,是比凌翊凌绍还大些。那孩子最开始是投奔爹来的,说是死了娘,无依无靠。我与那三人交情很浅,甚至连脸都对不上,因此一时才没想起来。凌静。凌。能是巧合吗?”
“大人是说,这凌静本是凌家人,到泷州来当奸细的?”
齐琅摇摇头,“凌家人在衍州得势不过十年,凌家老头怎会自己位子还没坐稳,先想着吞并泷州?况且那小子来的很早,怕是在……十五六年前。这些年来,我都当那三个人是无关紧要的人,早些年查的时候,也只光顾了查谁动手杀的人。虽然因着他们与李渐有了过节,可他们出身如何,性子如何,却是不在意的。你刚刚说,李渐在井城与凌家人对上了。他自小练兵,必早知道衍州近年归了凌家。他是否也发现了这里面的文章?”
陆琮略一沉吟。
“大人,可否需要我去会会他们?”
齐琅叹气,“老实说,我现在胆小得很。虽然事情是该这么办,可我怕你再送了命。”
“大人放心吧,我会让自己活着回来的。现在杀了我,对凌家又有什么好处?”
“说得也是。”齐琅闭上眼睛,“别硬碰硬。碰上问题,能躲就躲,能逃就逃。你的命是第一位的。”
陆琮明白齐琅的意思。事情刚有个眉目,还跟这些日子在泷关骚动的衍州兵瓜葛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往后查能查出些什么东西,也只能顺藤摸瓜碰碰运气。坐着干想是不会想出结果的。当然,决计不能为了不知道是什么模样的瓜先把命赔上。
他快马加鞭过樊居江到了咸平,只花了半天时间拐个弯。再有半天就能越过泷关去井城。只是他必须要在咸平停一次,他要去见一个人。这人收到了他的信,已事先在一僻静院落等了他。那院落没有门牌,想是之前荒废过几年。陆琮敲敲门,然后,门便被拉开了。里面的人见他来,露出些许喜色。
陆琮不等他发话,自行先开口:“我时间不多,到这主要是来告诉你一句,他现在一切都还好。有些事我稍后要问你。不过说那些事之前,我不是傻子,你该给我句明白话。”
那人知道陆琮已经猜出大概,便也不含糊:“是,你大致上猜得没错。我确实就是李渐。”
李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进来坐吧,外面耳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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