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好半晌,崇临才压抑住喘息,从嗓子里挤出这个名字。
「嗯。」杜衡捧着他的脸笑得灿烂。「我来找你了,晚了点,你吃苦了。」
「杜衡……杜衡、杜衡!」崇临哇一声猛的哭了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抓住他的前襟不肯松手。
杜衡卷起袖子帮他拭去泪水,轻拍他后背,无奈的苦笑。「不怕不怕,没事、没事了。」
当夜色彻底覆盖灵山,杜衡背着崇临蹒跚走回清虚观。梁公公和宫人们见了喜极而泣,纷纷叩谢道尊庇佑。只是安下心来的小皇子睡得深沉,搂紧杜衡脖子的双手怎么都没法掰开,着实让众人伤了脑筋。
可好不容易把崇临安顿回房,杜衡说出来的消息又令众人大吃一惊。
「主、主治太医?!就你?」粱公公活到这把岁数,自认见惯了宫里的稀奇事,仍是瞪大了眼睛,直想把眼前的少年瞅出个窟窿来。
杜衡大名梁公公自然听过,金殿辞状元只怕古无二人,更何况还是个少年及第百年不遇的奇才。但这少年及第、辞了状元改年又封皇子主治太医的戏码……又算是哪出?
「太医院主事大臣刘弘亲书的任命函,岂有虚假?」杜衡挑了挑眉,视线一扫院内众人。「这儿留我一个就够了,你们全都回京城去。」
「什么?!」梁公公闻言大怒。「老奴是圣上钦点来服侍六殿下的,皇子身分何其尊贵,身边没人照应怎么成?」
吕贯、霍敬两个太医脸色更是青中泛紫,难看至极。
「你们大可向皇上说是我的意思。人多吵杂,饭食过于精致、伺候又太周全,人都废了病怎么能好?」杜衡毫不退让,甩下这句话就拎着药箱到灶房熬药去了。
难得一夜好眠,崇临直至晌午才被饭菜的香气唤醒,挣扎着张开眼,正对上近在咫尺的一双灵动凤眼。
「啊!」
「醒了吗?你可真能睡。」凤眼的主人见他醒转,脸上露出欢愉的神色来。「先喝点水,再吃些粥和菜,好喝药。」
崇临这才清醒过来。昨晚他惊惧交加、一时忘情,竟在杜衡面前失态了。如今愧悔不及,心中越加怨怒,咬紧下唇冷冷道:「滚开。」
杜衡眼中闪过错愕,继而移开视线,有些凄然的笑了。
「你在嘲笑我吗?」崇临被这笑容激怒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抬手一巴掌把杜衡左脸搧出个大大的红印。「混帐,骗子!你尽管笑我,你……咳咳!」
崇临急怒之下,平日的冷静全忘到了天边。虚弱的肺部承受不住,立时剧烈咳了起来,脸庞血色褪尽。
「崇临、崇临,」杜衡忙帮他抚背顺气,「怎么样,好点没有?」
「别碰我!」崇临打开他的手,虽想保持倨傲姿态,肺却难受得似火烧,眼泪更止不住淌了下来。
见他不停挣扎,越挣扎咳得越厉害,杜衡干脆搂紧他,将人牢牢环在胸口。崇临挣不动,累了,靠在杜衡肩头喘息许久,终是冷静了下来。
「……放开。」
这一次杜衡乖乖照办了。
「你们父子嫌在宫里毒我不死,还要追上灵山吗?」崇临声音嘶哑隐带哭腔,全没了方才的气势。
「我并非刻意对你隐瞒身分。」杜衡凝视崇临,笃定道:「我也不信父亲会下毒害你,肯定是药不对症或者有别的隐由。」
一听这话,崇临怒气窜顶而上。「你是说我撒谎栽赃了?杜衡,我信错了你!咳……咳咳……」
这一动气,咳喘又要发作,嘴里却突然被塞进冰甜之物,他下意识咬了下去——是雪梨。清润梨汁缓解了喉咙的干涩,也浇熄了崇临的火气。
突然想起初见之时,也是这样被他喂梨子吃。虽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相对而笑,莫名就觉得投契和欢喜。
他觉得自己像傻瓜一样,不管经过多久,都会在杜衡面前如此失态。
趁他失神,杜衡又塞了一片梨到他口中。
「我啊,不当状元。」
「嗯……」
「不是约定过吗,我来当你的太医了。」他凑近崇临耳语道。
崇临惊愕得瞪大双眼、张大嘴,结结巴巴,话音都变了调。「骗、骗人的吧?!」
杜衡被他夸张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开心地在他额头亲了一下,态度极为自然大方。
倒是六皇子羞得整张脸都红透了,慌忙推开他。「你、你干什么啊。大男人还亲来亲去,成何体统!」
「你生起气来倒是很有精神。」杜衡挑眉。「放心吧,杜神医金字招牌,包治百病,妙手回春。」
「……胡说什么,你这庸医。道家清净地,满口妄语。」崇临轻斥,唇边却止不住染上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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