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一怔,强着张起一脸笑颜,“你莫使替我挂心,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清楚的。”
“我知道你惦着苏棠……”
纪云那笑容顿即就掺和进了几分苦涩。
“既是知道我心里惦着有人,又怎好叫我平白去辜负了别人家。我这辈子到这里,兴许就只爱得他一人了。”
那话出了口纪云才惊觉不妥,亟亟看向苏晚,他却只垂低眼睑不说话。
心里愧疚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别都说我。”纪云忽是伸过手捋起苏晚鬓垂的发丝,放在指间细细地抚,看进墨色的眼里尽是化不开的忧戚:“你的病如何了?”
苏晚微微颔首道:“还好。”
沉默了许久,纪云才缓缓说出一句:“当初带苏棠走,我至今亦没后悔过,是真的……”
苏晚应他:“我知道。”
那时的苏晚和苏棠初来丹州长生院不久,是在麓庭与先生同住。苏晚那时候身体还好的,苏棠却自小是病秧子。两个孩子长得般般地像,雪肤粉颊,秀眉清目,走到哪都是如影随形地一对儿,端的叫人见着就欢喜。
后来苏晚在永庭随别的学徒习药,便与别的学徒一样住到永庭去了,苏棠自个儿在麓庭便是呆不住,经常趁了先生没在就跑去训苏晚了。
那时苏晚跟纪云结识,相交甚是要好,苏棠来的时候多了,也跟着和纪云熟稔起来。
直到后来苏棠的病越发严重,先生再不让他出麓庭的门为止。
这就换了纪云天天往麓庭跑,带着远香饼家的合桃酥、桂花糕来,要不就是些精巧的小玩意儿来哄他开心。别人见了就要逗笑他,纪云纪云,苏棠要是女儿家,你就是想把人家讨了当媳妇的吧?
叫站在侧旁的苏棠听了,羞得脸上微红宛若桃花雪。
苏晚回想起那些光景,一晃就是好些年。
“苏晚,我对不住你。”纪云忽然这么说。
苏晚听见,捂着茶盅的手紧了紧,道:“你没有对不住我。”
纪云看着他,却还是那句话:“是我对不住你。”
那眸光柔和,化开一江春暖烟雨。
苏晚躲不过,温声说:“……有些东西丢了就是丢了,惦着念着也是丢了。”
意指的不知是什么。
书塾外头,司见颐百无聊赖地倚在矮墙的树荫处,拢起的纸伞端平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伞柄磨损过不少,看来是用过好些时日了,显得有些老旧。
目光时不时瞟向书塾窗户往里头觑两眼,二人也不知聊的什么。
远远看着苏晚低眉垂目,竟是平素不见的情态温和。
在殷大夫口中听过纪云的名字,于苏晚而言,该是怎么样的人?
司见颐这么想罢,恍然回神便忽觉自己好笑,怎的就这么揣测起来,这种事岂不是太上心了……
正这么想着,就见纪云打着伞和苏晚往这边来。
两人说是要外出,也不交代去哪,只让司见颐别跟来。
他听闻苏棠过世后是归葬故里乘天,两人这回应该是去上坟,司见颐想自己也不好随着,大方得体应了好,也不多问。
苏晚又道:“你若是等不下,就先回去,一时半刻回不来的。”
司见颐摇头,温声道:“我等你回来。”
苏晚无所谓地说:“那就随你。”
看着他和纪云走远了,司见颐想寻个地方坐着等。
刚转身就瞧见个竹扎的蹴鞠滚到脚边,结着艳红绸带结,铜铃棽棽地响,是个做得精巧的小玩意儿。
一个乌衣墨发的少年迎面跑来,髻上发带猎猎飘飞。
司见颐弯□帮他拾起蹴鞠,扬手递了过去。
活脱脱的一个娃儿,明眉微扬,双目如墨黑松烟点落,好生俊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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