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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内虽是皇上下令关押的死囚，但柳相与你娘在牢中都未受半点的苦。”李棠瞧着柳熙儿面上变化，声音不疾不徐，她虽能保证他们这一时的不受苦，却不能保证他们会活着出来，可她又曾答应过柳熙儿保她父母安全，那她就一定会做到。她握住柳熙儿的手，眸中坚定，“皇上虽下旨问斩，却因叛乱未明而延后处置，我会兑现诺言救他们出来。”

“我只求你没事。”柳熙儿不知该如何去说，如若因此事致使李棠受到牵连，她则会愧疚一生，但若不救自己的父母，她又会一世良心不安。左右不得权衡，唯有祈求眼前的人能够安然无恙。

“王爷，娘娘，起身了没？”伴随着刻意压低的声音，小林子的影子印在了房门上。

“何事？”

“云烟殿里派了人来，说是要请王爷进宫面圣。”听到里头的问话，小林子在门外恭恭敬敬的回答，“这会儿人都在府外候着呢。”

“小林子你去打盆水放在门外，再让厨房准备些清粥给王爷做早膳。”柳熙儿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干净的裹胸布。她走回床边，李棠已掀了被子端坐着等她，胸前袒露无遗，看得她一阵脸红，但床上那人却在坦然的勾着笑。

因为是要去面圣，柳熙儿特意为李棠选了件淡色外衣，华贵却不露锋芒，皇宫内乱刚刚平息，圣意难测，可千万不能一进宫就触了霉头。不管是束发还是佩玉，柳熙儿都替李棠做了改变，较之前简单却更显清雅。

用了些粥两人便都没了胃口，柳熙儿将李棠送出门外，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府。李棠坐在马车内，闭目随马车摇晃。栗妃知道她未将面圣一事在意，这才派了人来请她，看来栗妃是对自己越发的不放心了。

耳边由静至闹，李棠便知此刻穿的是城中主道。回想起不久前还是凋敝的模样，现在怕是又热闹非凡了吧。短短几日的巨变，与他们不过是少出了几天摊，少挣了几文钱，虽是市侩与他们却最最真实。她向往平淡生活，却也知这些并不合适，耕织劳作与她和柳熙儿尝试可以，久做却是不行，毕竟自小养成的习性终是难改。

“王爷到了。”声音传入车中时，李棠就已掀开车帘走了出来，偌大的皇宫安静落寞，高耸的永昌殿可见琉璃瓦顶，却少了当年议政时的敦厚霸气。李棠斜了嘴角被搀下马车，整个皇宫该都在栗妃的掌控中了，因为马车已能毫无阻碍的停在云烟殿门前。

李棠进了殿内发现李轩不在，却是栗满庭带刀立在栗妃身侧。她上前微微俯身，恭敬的唤了声“栗姨”。这一声不轻不重恰到好处，清脆朗朗飘入栗妃耳中，让她不由一怔。李棠的一声栗姨，是在提醒她曾对玉妃许下的承诺，这宫里的气氛愈发的压抑了，李棠心知大战将即。

“皇上已等候多时，不知棠儿准备的如何？”栗妃一笑，让人下意识的竖起了防备。

“栗姨恕罪，儿臣耽搁时辰让父皇久等实属不该，儿臣这就去像父皇亲自请罪。”

“慢着。”栗妃起身缓缓走近李棠，瞧着熟悉的眉眼，嘴角似笑非笑，“我答应过你娘不伤你，但也要你乖乖的听话。”她说完不在多看李棠一眼，与之擦肩而过。

栗妃终是沉不住气的出言警告，李棠看似太过无害，却是最锋利的一把利器，一剑就能封喉。栗满庭跟在栗妃身后，先了李棠一步踏出殿门，让她眉峰处不由的便是一凝，眼神也随即冷了下来。竟不知栗满庭已狂傲到这等地步，连她都不放在眼里了。

养心殿是李昌的寝宫，这会儿门外把手森严，竟连窗边都站了不少人，看来李昌是被软禁在此的。栗妃并不上前，栗满庭始终与李棠并肩，将她引到门边示意守卫开门。门被打开，扑面而来的是股子香气，李棠一闻便知是南木沉香的味道。她抬脚踏过门槛，却见栗满庭与她一块走了进来，随即不悦的冷下脸来。

“栗将军，本王与父皇商议国事，难道将军还要旁听么？”李棠沉了语调，厉声说道。

“末将职责所在。”栗满庭站着不动，却也不是恭敬的模样，“末将乃皇上身旁近卫，便要时刻保护皇上安危。”

“时刻？”李棠冷笑，“好个时刻。栗满庭，你话中诬蔑本王实属以下犯上，既是皇上近卫，为何又会在云烟殿中？你欺君罔上渎职在先，目中无人诬蔑本王在后，若本王现在将你治罪，就算栗妃都难保下你。”她抬眼冷睇栗满庭，声色俱厉，“给本王退下。”

栗满庭一时懵然，腿脚却听了李棠的命令退了出去，惊讶于一向在他眼中羸弱的定安王，能有如此气势，连他都被震慑。他出了殿还有些不可置信，不服之气随之而来，他黑着张脸紧握刀柄誓要将李棠踩在脚下。

“满庭。”栗妃唤了一声，却无温度，她看着养心殿大门，慢慢说道，“你厌恶西戎但不可将他代入，在这个世上，能动他的人只能是我，任何人都不可以。”

养心殿内门窗紧闭竟连一丝光亮都没有，可里面温度却是奇高，满室的香气并不宜人，呼吸间皆是腐糜的味道，让李棠微微想要作呕。墙角的几盏宫灯照出了殿内光景，李棠隐约瞧见床榻上似有蠕动，还带着几声极细微的呻吟。

走近床榻入眼一片狼藉，李昌身上盖着薄锦，枯枝般的手指紧抓身下床单，整个身子都在不安的挪动。他双目紧闭面容枯槁，以前的模样早已无处可寻，如今的他与路边的冻死骨已无差别。李棠站在床边眼里映着这幕，仅是瞬间的怜悯后，却又没了感觉。他对她从未有过父子之情，那么她与他也就不会生出敬父之义，宫里的人终是没有感情的。

李棠虽说是来求旨册封辰惜的，但其目的也不过是来看看李昌现今如何，即已瞧见更是要重做打算。栗妃称帝的时机还未成熟，李昌性命暂时无忧，但后宫隐患尚在，无论那边应该都不会来叨扰她，看来她也是时候要表明立场了。

“救朕。”李棠欲走，却听见李昌发出一声极惊恐的声音，紧跟着见到李昌睁开了双眼，恐惧的看着她。仅一瞬，模糊的视线找到了焦点，李昌定眼瞧是李棠，浑浊的眸中闪现光彩。他慌忙倾出身子，抓住了李棠的衣摆，死死攥在手中。

“棠儿，救，救朕。”李棠仿佛是一根救命的稻草，要用尽全力将她抓住，“救朕，只要你救朕，朕就把皇位传给你，把整个江山都给你。”

李棠站定不为所动，江山么？与她竟无半点吸引力，她未将衣摆上的手拂去，瞧见这样的李昌她终究有些不忍心了，“父皇，江山与我无用。”她一声叹息后，道，“这么多年你想要永昌便极力去寻长生的方法，如果你肯放下那些，如今也不会落入这番田地。”

“棠儿，你救救父皇，父皇不想死，父皇不想死。”李昌用尽力气朝着李棠挪去，却只动了分毫，“是栗妃，是栗妃那个毒妇，她想做皇帝她要杀朕，棠儿，救朕，救朕。”

“父皇，想你死的很多，栗妃不过其中一个。”李棠退了一步，站定，幽幽说道，“李高，李释，栗妃，还有你，各个都是贪恋权势。因果循环，若不是你当初种下的是恶因，又怎会吃尽这时的恶果。”

李昌瞧着他与李棠之间不远却难以靠近的距离，泪水顷刻而出，浑浊的眼泪顺着颊边沟壑流下。他失了力气重重的跌回床上，喃喃说道，“棠儿，杀了朕吧，朕不要再受折磨了。”

44、第四十二章遥无期

李昌闭目哀求李棠可以一刀给他个了断，李棠安静的伫立看着他疲惫的又睡了过去。如此静默许久才转了身子离开，推开的门的刹那惊觉日光耀眼，她用手背遮住阳光，冬日凉风又让她浑身一个哆嗦，如此站在门边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迈着步子踏出房门。

门外栗满庭还守在不远处，瞧见她这般当下鼻息嗤之，不拿正眼瞧她。李棠压下稍起的怒气，四处寻起了栗妃身影。想来栗妃也不会在门外等她太久，许是已回了云烟殿中，便择了近路朝着云烟殿走去。

云烟殿里栗妃斜倚在卧榻上，狐裘盖在身上看上去懒洋洋的，她嘴角挂着一抹笑平添了几分怡然。李棠乍见也觉得好看，她自小就未见过栗妃笑起来的样子，如今这般见到忽然有些明白娘亲为何会爱上眼前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