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琴莞尔一笑:“雕虫小技罢了,难得舒卿夸奖——舒卿这么晚才从外面回来,怕是和知己好友去外面听曲儿了吧。”
舒杰本就晕眩,一句“舒卿”更是叫他心花怒放,忙摇着手道:“没有没有,舒杰洁身自好,鲜少——不,从不去烟花之地,方才是去向父亲禀告去蜀中的军报去了。”
“哦——”惜琴仍是拿捏着尺度拖着声调,却不经意间又贴到了舒杰近前,两人之间只隔着微妙得几乎可以忽略的距离,“舒卿是怎么和令尊禀告的呢?”
“这——只是写了封军报,据实以告罢了。”舒杰有些清醒过来,忙转过身,避开惜琴一身的香风。
“喔,军报——那是否可以,让本宫瞧瞧呢?”话音未落,舒杰还没反应过来,那穿心玫瑰一样的女子竟半贴在自己的身上,拉起了自己的右手,如此销魂体会,引得人就算残存了一丝理智,也心猿意马起来了。
风荡池心,水面皱起,又在边沿处一圈圈荡开了波纹,不知是什么样的小虫在水面凫行。
舒靖雄上了年纪,早早就寝,不想刚睡了半宿,便听到了异样的拍门声。
“总督大人,云馨公主召见——”守在门口的侍卫的声音听着不同往日,似乎,是颤抖着的。
“谈何召见,舒大人更衣且起,我直接进来就是。”惜琴的声音传来,仍是如往日一般,口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舒靖雄转了转眼珠,没想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起身穿起缁衣,向窦胜凯赐给他的西洋钟看去,发觉已经是子时过半了。
半盏茶的工夫,他零零落落地把衣衫套在身上,又将外衫的腰带系好,拔出火折子,点亮了烛火,正要开口叫人,不成想,门被人一脚踹开了,旋即一个人影晃至门内,一阵凉风迎面袭来,舒靖雄倒退了三步,膝盖一弯,坐在了摆放着茶水的桌案旁。
“你……”舒靖雄定睛一看,认出来人正是公主窦惜琴。他不明所以,眉头先拧了起来:“公主殿下,夜半闯入老夫卧房,可是有要紧的事?”
惜琴嘴角轻轻弯起,勾出了个笑来,她眼中光华流转,被烛火辉映的晶亮中闪过一团黑影——是一只蛾子在罩了纱的灯火里冲撞,发出不祥的“滋滋”声。舒靖雄面目一沉,心中疑怪,为何惜琴来了这么半天未见有侍卫前来保护自己,正思忖间,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迎面扑来,却是惜琴将手里提着的一个小包裹扔在了桌案上:“大人且打开看看这是什么。”
舒靖雄小心将那布包解开,只扫了一眼,便惊得站起身来:“公主殿下,这是何意?”
惜琴背着手从他身边踱开:“我的意思么——若是还没吓破胆,舒大人不妨仔细看看那包中之物。”
舒靖雄多年为将,又戍守边关,见惯了大场面,自然不会怯场,他狐疑地又向布包看过去——那里鲜血淋漓的,正是一只断手,看那手的大小和骨节,看得出本是强壮而鲜活的健壮男子之手,但此刻,它脱离了身体,已然失去了生气,无精打采地搭拉着。虽然满是血污,舒靖雄分辨出了那断手上习枪的老茧,以及——
“这道疤!”舒靖雄惊呼出声,“这是杰儿,杰儿的手!”舒杰六岁习枪的时候手上受了伤,这伤口愈合后,留下的疤痕一直未曾消弭,从虎口蜿蜒到小臂,模样像极了小龙,舒靖雄不会认错。他猛然抬起头,死死盯着惜琴,睚眦欲裂:“公主,这是怎么回事!?”
“舒总督公子夜入本宫闺房,意欲图谋不轨,这只手碰着了本宫的手,所以,本宫便断了他一只手。”惜琴看向一边,口气平淡,仿佛所说之事与自己毫无关联,流目光转,她的目光回到舒靖雄身上,似笑非笑:“舒总督,你说此事,该如何是好呀?”
舒靖雄被她木中寒光所慑,脊骨一寒,踉跄坐下。他眼珠轮了半轮,沧桑道:“这个逆子居然做出如此悖德逆伦之事,冒犯公主天颜,自然是死罪一条!”
惜琴仍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外睑微挑的明眸半睁半合,活像一只满腹诡计的狐狸:“既然舒大人都这么说的,那必然是必死的了——”话说了一半,舒靖雄望着她,等她将后半句说完,惜琴却摇着头后退了两步,“——不过舒大人嫡子只这么一个独苗,本宫略有不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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