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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昊躺在床上透过玻璃看着他妈，他不知道他母亲的眼睛里这个几乎是囚禁了她的前半生所有回忆的疗养院是一个什么样子，他也不想知道，这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呢，我不会再出去了。

林昊躺正了身子，看着白白的天花板发呆，就像他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没有人管他是不是学习好，是不是吃了饭，当然他也不敢出去，外面的七大姑八大姨会对他家说三道四，从他疯了的爸爸说道他改嫁的妈妈，然后是刚出生的小弟弟，似乎一切都是围着他转的，可是一切又和他无关。本来以为换了一个地方，大学毕业之后可以过不一样的生活了，却突然发现，一切又回到原点，或许连原点都不如。

他突然想到了雷恩，那个来自未来的机甲人类。可是想又有什么用呢，电话不用看也已经摔坏了，再也没有办法联系了吧，这样想着，心里竟然有一种莫名的痛苦，那个唯一属于自己的人，再也没有了吗……

林昊紧紧的蜷缩在一起，白色的绷带紧缚在身上，连自己给自己一个拥抱都不允许。整个人好似一只断翅的蝶，只剩下最敏感的腹部，又像一只失去了保护的蛹，用最柔软来面对最残酷。

冰冷的液体顺着塑料管流到血液里，带着一股酥麻，让人想就这么挠开血管看看里面，血管里面是不是也有着另一番抵死纠缠才会有这种说痛也不痛的从内而外的酥软。睡觉吧，睡着了，就再也看不见这个绝望的世界了，梦里面的世界才是你自己的，只有梦是你自己的……

可是上天好像连这样一个自欺欺人的机会也不给他一样。小石子敲击窗户的声音不断传来，有着一种特殊的韵律，就像是……就像是小时候听到的儿歌，只有当兵的爸爸才会唱的那种带着力量也带着温情的调子。

林昊睁开眼睛，看着那张和记忆中一样又有些不一样的脸。原来古铜色的皮肤因为久不见阳光而变得苍白，平凡但是充满了朝气的面容被胡茬遮盖，只有那一双眼睛依然清澈明亮，原来是因为意志坚定，现在则是连意志都没有了……

“昊昊，昊昊，花花，花花……”说话的声音不是太清晰，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可是，依然听得清楚内容。

只是没有了神智，可是依然拥有记忆，记忆中的美好永远都不会改变，总是会在不经意中冒出鲜嫩的芽来。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总是带着些美好的东西，明显的就如容貌，不明显的就如痴情。有些人生而痴情，那份神情总是会有一份着落，原来他把他所有的神情给了妻子，现在它们属于林昊……

林昊听到了林父的呼唤，没有回答，就那么和他对视着，看着他傻傻的笑着，看着他挥挥手离去，看着他离开之后的天空暗下来，然后太阳从黑暗中冲出来，黑暗之后永远是光明……

一缕缕阳光射进房间，林昊眼睛里静静的流淌下泪水来，不知道是因为阳光还是太困了……进来给他松绑的还是昨天的护士，进来的时候点着脚尖，怕吵醒了他的样子。看到他睁着眼睛哭泣的样子，下了一跳，站到门口看着林昊静静的哭泣，最后还是走了过来，把林昊抱在怀里，轻抚着他的头发。

“好了，好了，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

这是哄孩子呢，林昊把脸狠狠的埋进小护士的肩窝里。你占我便宜，我就占你便宜！你不给我松绑我就弄脏你的衣服！

小护士看到林昊孩子气的举动，笑了。

“只是一个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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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哭，到林昊终于有时间到外面放风就过了好长时间了，病人们穿着统一的白色服装，在围墙底下，绕着圈子，互相也不说话。林昊的衣服什么的早就被没收了，不知道扔到了哪里去了，瘦小的身子，矮矮的个子，跟在一大群人后面慢慢的走着，他的后面是拿着花的林父。

他总是想他那朵花插到林昊的头发上，许是因为他总想要个女儿的缘故，而女儿头上总要戴一朵花儿才好的，这就是林父心里想的，他也是这么做的。

林昊现在其实是很淡定的，既然自己已经是精神病人了，学校是肯定回不去了，倒不如在这里老老实实呆着，听话了，还不会遭到太恶劣多的对待。至于头上的花，这里又不是南方到处都是野花，等他把花盆儿里的采完了自然就没有给我戴的了，或许，他会更快的被医师发现。

疗养院里的生活没有想象中的难熬，反正在学校里面也是每天的睡觉发呆，除了伙食太清淡，一切都可以忍受，况且这里还有一个总是黏着自己的父亲。

可是，在夜深人静时，林昊总是会，偷偷的期待一阵铃声，它会带来另一个世界的机甲战士，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机甲战士……

雷恩，这里的生活很好，只是有些时候会很思念一个人，寂寞，发狂……

☆、约定

第十八章

穿着统一的黑色的棉服，林昊坐在休息室里看着对面的林父在玩儿拼图，就是那种很普通的十六块的人物拼图。手里捧着一杯白开水。他倒是挺像喝杯茶水的，院里的伙食可是真的不错，可惜没有供应。

休息室里的人们三三两两的坐着，望天空的，看地板的，盯着墙壁的，还有的看见一个人走过去就死命的盯着看，直到把路过的小护士看毛，飞奔而去，然后寻找下一个目标。

林昊喝了一口杯子里面的水，长舒了一口气，其实当个精神病也不错的，每天吃饱穿暖，最累的活儿就是从自己的房间走到休息室来，还有美女小护士走来走去的养眼，自从他从重病区放出来了之后，生活一直就处在这样美好的状态。

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也没什么挂念的，林昊下意识的忽略了他的大学，他的宿舍，他的舍友，还有他的雷恩……想又有什么用呢，反正是肯定回不去的，享受生活才是王道的，林昊告诉自己，继续把自己蜷成一团，缩到椅子上，看林父玩儿拼图。

其实精神病院哪里像人们想象的那般可怕，有攻击力的疯子毕竟在少数的，现实生活中还不是正常人欺负疯子居多嘛。精神病院里当然也是这样的，人们就是说的话很少，表达的意思也不清楚，最常干的事情就是发呆，双目放空，给人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可是看多了，也就是那个样子，他们的眼睛有一种洗尽铅华的纯净，像是夏日晚上如洗的夜空，也像是西藏那高高的像是永不褪色的蓝天。

就是那样，他们想些什么东西，看他们的眼睛就能看出个□不离十。焦急的，喜悦的，伤心的，那种眼睛才叫做心灵的窗户。林昊突然发现他突然间爱上了，盯着别人的眼睛说话。

平时的时候他总是低着头走路，低着头看书，即使是看着别人的脸说话，焦距也是游离的，要不然就是眯着眼睛，不敢看别人的眸子。可是到了这里之后，他发现，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刚开始的时候是父亲不看着他的眼睛说话，就开始转眼泪，然后坐到地上嚎啕大哭，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虽然没几个人知道羞耻，可是他就是觉得脸红，就看着父亲的眼睛说话，然后慢慢的就被一双双眼睛吸引了。

他的父亲拥有一双普通的深棕色的眼眸，看起来像是一棵树的内芯，沉淀了岁月也沉淀了伤痛，可是又是那么玲珑剔透的样子，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那天给他温暖的小护士有一双浅棕色的眸子，有那种眸子的女生看人的时候就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发出淡淡的暖黄色的柔光来；坐在角落里的老爷爷已经八十多岁了，经历了战争也经历了□和腾飞，脸上深深的皱纹是岁月的礼品，圆圆的镜片下是一双睿智的眸子，他不是病人，而是这家疗养院的院长，平时的时候就喜欢坐在那个位置看院里的病人发呆。

可是他快要走了，他很喜欢在林昊和父亲相对微笑的时候插过来一脚，和他们一起傻笑。他什么都知道，林昊告诉自己，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林昊觉得他应该是不喜欢他的，他明明拥有给林昊自由的能力，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对着那么一双眼睛，他生不出任何的负面思想。

“年轻人，我喜欢你。”这是院长和林昊说的第一句话。林昊没有回答他，只是低着头看着林父在数饭盘里里的米粒。

“所以我留下了你！”老人笑了笑，似是对自己的做法非常满意。

“本来这个疗养院是为了老人建立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收了这么多可怜人，可是又不舍得让他们回家……”

“你让他们回家，他们也没家可回了。”林昊抬抬眼睛，看了院长一眼，眼睛里带着疑问，你是不是平时没有说话太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