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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表心声,玉露真情

回府后世子不常出门,我便安心在府里陪他读书,买纸墨杂物得以出门时,便会顺道去看看小梳子,我都和小梳子她爹混熟了,还时常和他下几盘棋,倒也是其乐融融。平日,我总是暗地里读书用功,希望世子能给我个实现个人价值的机会,由于当朝为“九品中正制”世家大族自行举荐,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我对做官也无多大希冀,只是希望能多些本事,给世子出谋划策,报答恩情罢了。随着知识阅历的丰富,和世子、子风谈起话来,共同语言便多了起来,这使我很受鼓舞,更使我废寝忘食的读书。

光阴似箭,白驹过隙,五年过去,我已十六岁,从当初那个懵懂儿童成长为翩翩少年。这日我又要出门给世子买所需用物,天色灰蒙蒙的,淅淅沥沥下着绵绵细雨,我撑着伞在街上不紧不慢的走着,难得有这么闲适的心情,便立于石桥旁,欣赏一下烟雨朦胧的街景。感到有人走进,转身一看竟是小梳子,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娇美动人。便忙向她打招呼:“梳玥,你也有闲情来欣赏雨景?”却不见她答话,她走近后,我才注意到,她双眼红红的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般。“怎么了,梳玥,你哭过?”我赶紧去安慰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突然张开手一把抱住了我,吓得我差点扔掉了纸伞,一时间我慌乱不堪、不知所措,抱着她安慰也不是,一把推开她也不是,就这么傻愣愣的保持着原本的姿势,赶紧说道:“小梳子,你先放开,这里人来人往的,我们这样,有些···”“莲哥,你喜不喜欢我?”小梳子压抑着哭腔问完,便又失声抽噎起来。看她这么伤心,我只好不顾什么世俗眼光,反手将她抱住,轻拍她的肩问道:“喜欢,喜欢,玥儿,你先别哭了,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回你家去说?”“你说的可是实话?”她还是不动,只是抱得我更紧了,这下慢慢引来了好多行人注视的目光,弄的我羞红了脸,只好求她:“梳玥,咱们都快被行人围起来了,先回家去吧!”梳玥终于放开,失魂落魄的跟我回了她家。

她一脸梨花带雨的坐在榻上,我给她温了一壶茶,拿来手巾拭去她脸上的泪,她突然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她的手冰凉柔弱,让人心生爱怜。我赶紧用手巾包住她的手,希望她能暖和一点。我坐下后便问:“梳玥,谁欺负你了?怎么哭成这样?”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注视着我,缓缓开口道:“我已及笄,有人给爹爹说媒,要将我许配给富商之子,爹爹似是答应了,可他连我的心意都没有问,我,我不想嫁···呜呜呜···”“玥儿,先别哭,跟莲哥说,你可是已有了心上人?”我赶紧安慰她,再哭眼就肿了。“你个白痴,白痴——!”她突然起身怒道,吓了我一跳,只听她又指着我道:“我已跟爹说了,这辈子非你不嫁!”她这一声,让我如雷击中,脑子有些空白,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听到有脚步声走近,我忙抬头看,是她爹爹——王掌柜,王老看了我一眼深叹口气,语重心长的道:“清莲,你若是有心娶了玥儿,我不会反对,你可以做我上门女婿,那个婚约我也可以取消,只要玥儿能得到幸福。你可有此心意?”我有些慌乱,也有些动摇,我是喜欢玥儿的,她那么活泼美丽,可这就能让我娶她吗?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韩子风的景像,他那冷冷的眼眸,嘲讽却关心的话语,带着我骑马飞奔,把自己得到的赏食留下许多偷偷放我房里,暗中护着我不再受杨管家欺负,听我高谈阔论时给我投来的赞赏激励的目光···一桩桩一幕幕,似乎让我感到幸福,我一阵心慌,幸福?我竟然会对子风感到幸福,他不是我兄弟吗,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韩子风?!我立马把脑中种种十分荒唐的念头驱逐干净,静下心神,回答道:“王老,我不是自由人,无法自己选择,待我回府问下世子,等他同意了,还我自由身份,我们再说不迟。”王老闻后不语,梳玥似乎是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应下。

回府后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窝在自己屋中,不知如何对世子开口。不多时,便闻有人走来,我忙打开房门,世子竟自己先找来了。“世子,找我何事?”我不便先说,只好先问。只见世子满面春光,十分愉悦的道:“莲弟,今日可是七夕呀,你怎么过的日子?”“七夕,怪不得今日烟雨朦胧,街上那么多摆摊卖巧果的,还有好多磨喝乐。”我竟连今日是七夕这回事给忘了,唉,还不是那个小梳子给闹的,一想起小梳子,不禁又心里难过起来,有些内疚,感觉自己定是要辜负与她了。“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世子扶着我的肩问道。“没,没什么,我还没过回七夕呢,世子可有心上之人与你同过七夕?”我忙回过神来问道,不便再提小梳子的事。只见世子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边拉我出门边说:“你既然没有过过,那今晚可否与我一同去凑次热闹?”“好。”我想出门玩乐聚会,散散心里烦忧也是不错的,便随世子和子风一同出门游乐去了。

天已近黑,到处里灯火辉煌,一派节日喜庆景象。我们走在车水马龙的闹街上,人流攒动,好不热闹。有许多歌坊艺楼都张灯结彩,在堂内排了许多长桌坐榻,桌上摆满了瓜果桃梨缤纷点心,满眼间的琳琅满目,以前除夕那几日只是在王府内忙活打杂,难得今次清闲能享受一下节日气氛,我的心情顿时开朗起来。我们一路愉悦,欣赏闹景,迤逦街铺,令人流连忘返。“这是‘落雁歌坊’,咱们在这儿聚会吃酒,已有许多熟人落座,待我去打些招呼便回。”世子让我和子风安坐好后,便离开坐席拜寻熟人去了。“你似乎挺高兴啊?”子风突然问道,哎呀,难得子风主动与我问话,我乐呵呵的说:“很热闹的节日,不得热闹着过嘛?”“哼,是么,今日还见你在石桥边搂着个哭泣的女子一筹莫展呐···”“噗——咳咳···”我擦了下嘴边的茶水,转过头不可思议的盯着他。他一脸戏谑道:“怎么了,沾花惹草心虚了?”我在想,韩子风怎么会看到,我还在想,他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幽默了?“呃,你想歪了,她是我妹妹。”我狡辩道。“哦,是吗,你不是个孤儿吗?”呃,这个问题实在令我难答,干脆回避。“子风兄,在这个花好月圆的日子里,你想不想听听曲儿呢?”“哼,转移话题倒是个高手。”子风不屑道。我便埋头喝茶,不再理他。不一会儿世子回座,看见我们彼此沉默,便融洽一下气氛道:“先吃些瓜果,喝喝茶,待会儿便会有美酒歌女助兴。”我便塌下心来静等美女献歌。

不多时人更多了,人声鼎沸也不为过。宛若流水般的琴曲一响,全场皆静。只见台上飘飘而来许多挥舞衣袖的曼妙女子,外围一圈白衣舞女,摇曳身姿,轻纱飞扬,美不胜收。中间渐渐显出一名红衣舞女,此女一出,全场皆惊。只见她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已经不能单用美来形容。各列公子都注视着她轻舞飞扬,悉数呆滞的表情流露出痴迷之态。我不禁慨然叹道:“此女真教人惊为天人!”世子轻啜一口香茶,不以为然道:“此女再美,亦美不过清莲。”“噗——咳咳咳···”妈的,第二次呛着了,我愤愤道:“世子说笑了,清莲是名男子,岂可与女子相比。”子风轻笑出声,世子转头看我,目光中流露出复杂神色,看得我浑身不自在。“莲弟···”世子似是有什么难以言语的事,轻唤了我声后,便不再说话,默默喝茶,继续看舞。而我的心里亦是纠结,我若是名女子,被人赞叹美色,定会引以为傲,可我是男人,被人赞叹外貌,会让我感到有些屈辱和不堪,男人应该被人赞叹他的才华横溢、文韬武略,才会使人自豪舒服。我心底里有些落寞,有些自嘲,难道连世子也把我当女人看待吗?忽然有些愤恨自己的父亲母亲,为什么把我生的如此女儿娇态,惹人瞧不起。母亲,一想到母亲,心下怅然,我的母亲究竟是何样貌?“清莲,吟诗会开始了,饮酒作诗岂不美哉?”世子的问话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哦···世子请。”我先敬了世子一杯,便自己喝了起来。美酒美人,美味佳肴,把酒言欢,互行酒令,真是畅快。

入夜已深,众人仍未散去,通宵作乐,攀谈嬉笑。我的头也有些晕了,轻轻甩了甩,眯了眯眼睛,看不太清景象,便使劲甩了甩头,晕的更是厉害,醉酒的滋味有些不好受。“清莲,你是否醉了?”子风关切的问道。“没有,就这些酒,怎么可能喝醉?”我不肯承认,害怕丢人。“子风,你去要些醒酒汤来,清莲的酒量还真是不大啊。”世子待子风走后,突然按住我的肩,把我掰过来,眼神有些迷离,沙哑着声音道:“清莲,你可愿终生随我?”“世,世子,清莲不明白。”我的确有些犯糊涂,世子这话什么意思?世子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声音有些发颤道:“莲弟,你只要跟了我,我便只要你,我不会娶妻纳妾,只有你可好?”“世子,我不本来就跟着你吗,我是你的陪读侍从,你的下人啊···”我有些不解的问。“不,莲弟,你不是我的下人!我,我从未把你当过下人,我想把你当成爱人,莲弟你可知我的心意?第一眼见你,我此生便注定放不开你了,郁结多年的心绪,你可知我有多苦···”世子竟然流泪了,晶莹的泪光滴落银盘,更是滴打在我心里。这一席话,彻底把我震惊了一下,酒醒了一半,世子对我的感情注定是世俗不容的,而且,我出身低贱,更不用说我是个男人啊!我唤了声:“世子···”一时间,我竟然无语凝咽,我是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不知该安慰他还是安慰我自己。我感觉有人在不远处看我们,忙歪头一瞧,竟是子风,他立在我们身后,双手紧紧握着一盘汤,骨节发白,似是受了什么打击般。“子,子风,世子醉了,咱们回府。”我忙扶起神志迷离的世子,对子风吩咐道。子风只是冷冷的瞥了我一眼,不吐一言,扶着世子走了出去。一路无言,三人歪歪扭扭、走不成步的回府了。又是一个难眠之夜,今日的事可真多啊,让我一时难以消化,心下忧然,不知明日如何面对世子,如何面对梳玥。窗外的夜空有些月色朦胧,云朵缭绕在月亮旁,深吐口气,不去多想,先睡好一觉再说,明日之事何须今日烦忧。

☆、花火扬州,贼搅美事

自从七夕晚宴后,世子对我仿若变了个人似的,有些故意躲着我,待我亦是冷淡了许多,我不怪他,他或许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我才选择逃避吧,就如我也不知该如何对他一样,这样也好,彼此疏远些,亦是省心。就是子风,整天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让我见了闹心。一日午后,林木渐黄,有些萧萧索索的秋韵之感,我坐在蜿蜒的亭廊边,望着一池秋水,心神尽弛,什么也不想,发着呆,打着水漂。听到近处有铁器磨石的“刷刷”声,歪头一看,是子风那小子在磨刀呢。“子风,你磨刀何用?”我有些好奇,他不是有鎏金寒剑吗,用刀干什么?“过年吃贡的牛羊,不用刀宰,还用手撕不成?”他头也不抬的说。“原来是这样,难得你也干回家活。”我说完,便又心不在焉的打起了水漂。子风闻后放下了物什,走至我身边,佯装关切的问道:“发什么呆,世子待你变得冷漠,在这儿感时伤怀了?”闻后令我有些懊恼:“幸灾乐祸!”“呵呵,你若也有心意,我去跟世子说清,做个人情,让他娶了你,封你为世子妃如何?”韩子风这话就有些得寸进尺了,让我更感郁闷,把手中的石子往池中狠狠一掷,溅起一片水花,甩袖走开。韩子风竟然会不依不饶的跟着我,我走哪里,他跟哪里。终于,我不耐烦的停住,转身盯着他,一言不发,我们彼此就这么互相对峙着,我使劲瞪着眼,不肯让步,弄的眼睛有些酸痛,眼泪也蓄了起来,终于忍不住,泪珠滚了出来。不等我抬手擦泪,眼角已有一抹冰凉把我的泪拭去,是韩子风的手。我诧异的看着他,只见他一脸郑重的道:“盈盈秋水之眸,总算明白世子为何如此痴情于你了。”我感到有些惊异有些奇怪有些好笑,对他问道:“子风,你脑子没问题吧?我这是瞪你瞪的泪。”子风听闻,轻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我站在廊檐下,有些失神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奇怪道:子风,也犯糊涂了?

世子常常出门办事,连子风都不带,我和子风便经常窝在府里无聊。我一有闲暇便会央求子风教我武功,韩子风却不待见我,总是回我:“你个书童,学武功干什么?画蛇添足。”我不肯轻易罢休,总是缠着他教我。他被我纠缠的有些心疲力竭了,便无奈道:“好清莲,别烦我了,以后我保护你可好?你学武功,真的不是那块料。”我有些欣喜,高兴的问:“你可当真?”他黑着一张脸回我:“当真,当真,保护你一辈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要说话算数。”“信不信由你,真比女人还难缠!”韩子风这话一下子戳到了我的痛处,我最厌别人拿我和女人比较,心下有些不满,便“哼”了一声走开了。从那时以后,韩子风竟还当真如一诺千金的君子般,时常跟着我,他理由很简单:我让他保护我的,呵,这小子还真的较起真来了,不过,有个“护卫”也是件不错的事,更何况他还是韩子风,是让我有些心动的人。

平平淡淡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新春之日,过了今日我便十七岁了。街上热闹非凡,灯火如织。我和子风承蒙世子善心大发,得以偷闲一日,我想今日应该是过的最自在的年了吧?我们买了许多小吃用纸包好,买了些彩绢纸,我抱着许多,子风提着许多,一路悠然自在,我第一次发觉过年的快乐。“清莲,你可看过扬州烟火?”子风走着走着突然说。“不是每年都能看到吗?每年都放好多,你没看过?”我疑惑道。“那是在府里,看不到太多。”子风抬头点了一下前方又道,“在城边山上,有一座‘望月台’,去那里看,会有不一样的风景。”难得子风竟也有这般浪漫心怀,我惊喜的说:“快带我去!”我说完,他突然拉起了我的手,一路往西边跑。我单手抱着许多物什,跑的是气喘吁吁,但也不抵心中涌起的滔滔波浪,他,竟然牵着我的手,他的手冰凉温润,握起来十分舒服,我虽有些羞涩之感,但却不想放开,突然生出一种念头,要是我们能一辈子这样,牵手同奔该有多好。

不一会儿就到了一面郁郁葱葱的山坡前,这坡陡峭的应该称它为“崖”还差不多,可是它确如一般的坡般高低。“子风,没有路了。”我闷闷的说。“闭眼。”子风下了道命令。我虽奇怪,但也乖乖听话闭眼了。他突然伸手揽住了我的腰,一下子抱紧我,只感到他带着我腾空而起,寒冷的风拂过耳边。待我再睁开眼睛,我们竟已到了坡顶上,不等我惊恐未定,他已放开了我。我的脸有些热,感觉应该是红了,子风饶有兴味的看着我的窘态道:“你胆子不会这么小吧?飞个小山坡就吓着了?”“这,这是···”我有些结巴的问。“望月台。”我一看,我们果真站在一个青石平台上。“快看,烟火!”子风的呼喊把我的目光引了过去。在这里能望见大半个扬州城,下面是一片灯火点亮的繁华街市,到处里灯火辉煌,漫漫烟火点燃了夜空,五彩缤纷的火焰掩过了星星的光芒,极目远望,恍如仙境,如梦如幻。我的心情十分激动,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璀璨烂漫的烟火。看了许久后,子风突然问道:“看够了?”“嗯,嗯,真美···”不等我说完,他突然一下子靠近了我,目光注视着我,灿烂的烟火掩不住他明眸中的星火,他轻轻一揽我的腰,我悸动的闭上了眼睛。他,他会···心里期待的吻却久久没有落下,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便睁开了眼,竟然发现,那小子正一脸好笑的看着我,怎么了?我有些纳闷。子风戏谑的问道:“你闭眼干什么?”我顿时十分尴尬的杵在那里,难堪的我感到脸上火辣辣的,我估计这回不是羞红了脸,而是涨红了脸了。我结结巴巴的问:“那,那你,揽着我,做什么···”子风呵呵笑道:“我带着你上来,不得再带着你下去么?你不会轻功,难不成你要自己跳下去不成?”“啊···是这样···”我转身去看平台后边,不好意思再面对着他,原来通向这个望月台的石阶是蜿蜒修在山后边的,若是拾级而上的话,会绕很大一块路,所以,子风直接带着我飞上平台了。“怎么,很失落?那我如你所愿好了。”子风突然又一次揽住了我,脸一下子凑近,温热的呼吸烫在我的脸上,我吓的又一次闭上了眼睛,这回,是吓的···就在我的心“咚咚”的跳得厉害时,又一次出乎意料,感觉有人摸了我的腰间一下,立马睁眼,发现一个灰影从我身边闪过。“不好,是贼!”子风说完,便立刻向灰影消失的地方奔去。我急忙一看,腰间挂着的钱袋果真无影无踪了,便顾不得堆在旁边的物什,急忙向子风寻的那条石阶赶去。

☆、偶遇乞儿,林中拜师

我拐过几处石阶,看到前方掩映在树中有处凉亭,便寻了过去。只见子风站于亭中,一手按着一个人,一手拿着钱袋。我急忙走近一看,原来是个头发乱蓬蓬如鸟窝,身穿粗布破麻衣,脚蹬露指灰布鞋的乞丐摸样的少年。一瞧小贼那个可怜样,我的同情心一下子泛滥了,便让子风放开他。子风不情不愿的松开他,退到一边,小贼警惕的盯着我,十分害怕的样子。我缓和着语气问道:“你可是饿了,才来偷我的钱袋?”他抿着嘴不说话,脏兮兮的一脸灰,看不清模样,只是那双清澈的眸子,显露出他年少的单纯。我慢慢把手扶在他的肩膀上,和蔼的说:“你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你若是真的饿了,在此等会儿,我去拿些吃食过来。”他似乎是相信我了,便微微点了点头,我为他信任我感到有些高兴,便立马返回望月台,去拿落在地上的纸包来。

等我返回时,看到了一幅和谐的景象,子风倚着亭柱,伸直了腿,惬意的坐在台沿上,少年两手撑着台沿,坐在子风旁边,悬空着脚一荡一荡的似乎在闲适的观赏山景。看得我一愣一愣的,他们,怎么先这么亲了?我咳嗽了几声,这俩人才注意到辛苦一路的我。“清莲,我也饿了。”子风竟也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欠揍模样,弄的我哭笑不得。“你们俩都有份。”我把纸包分给他们,子风、少年一人一个鸡腿,还有些点心栗子之类的,分出少一点的给子风,剩下的大部分给了少年。子风接过去问:“清莲,怎么没给自己分些?”“你们先吃,我不饿,呵呵···”子风习武干活也多,他应该是挺饿了,少年一副乞丐模样,也应是饿极了才不得以偷钱,我嘛,饿一顿死不了。我本以为少年会狼吞虎咽,怕他噎着,刚要提醒他慢些吃,却骇然发现,他的吃相竟然极其文雅,即使再饿也是细嚼慢咽,一丝不苟的吃,与韩子风形成极大反差。我有些鄙夷的对子风说:“韩子风,你瞧瞧吧,连小乞丐的吃相都比你好看!”“咳咳咳···”子风呛着了,嘴里含糊着吃食道,“他是吓的,再说,我的吃相哪里难看了?”我选择没有听见。

就在我欣赏着少年美好的吃相时,忽闻山间传来一曲天籁之音,那琴音如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空谷之声令人忆起那山谷的幽兰,高古之音仿佛御风在那彩云之际。我仿佛中了魔音般,竟不由自主的随着那琴音寻去。一行三人循音而至一座竹屋前,里面亮有灯光,弹琴之人必是在此吧。我轻敲竹门,琴音戛然而止,但余音缭绕,让人一时半会儿也回不过神。竹门打开,竟是一白髯老者,一身青衣,仙风道骨的模样。“你们是何人?”老者开口问道,声音中透着警惕和威严。“在下是扬州居民,刚刚在林中忽闻天籁琴音,便循声而来,多有冒犯,请老者见谅。”我恭敬的回答道。“哦,各位不妨进屋听。”老者做了个请的姿势,把我们让进屋。“多谢先生!”我和子风还有少年便一同进了屋里。屋内简朴干净,一床一桌一琴几张坐塌。落座后,老者便接着弹琴,一曲弹罢,我们竟然都没有回过神来,叹为神曲。老者在我们的惊异赞叹中缓缓道:“老夫自从内弟含冤赐死后,便再也未曾碰过琴,近来深感自己行将就木,不久于人世,便再抚琴,琴如故友,可算是临终告别了。”老者的声音流露出浓浓的哀伤。我有些惊异亦为他感到酸楚。“先生可妨将您名讳告诉在下?”我想是对这名忧怀的老者感些兴趣了,想与他交谈一下。“老夫姓柳,名元方。”“那令弟是?”“内弟是柳元景。”“啪嗒——”子风手中的杯子突然一个不稳,落在了桌上。我惊讶的看着子风,还好杯子没摔坏,弄了一滩茶水。子风边擦桌子边急切的问:“可是雍州刺史柳大将军?”老者显然一惊,回道:“正是内弟!”子风闻后愤恨的说:“哼,昏君当道,不知残害了多少忠良义士,柳将军爱兵如子,清廉高洁,屡建功勋,可还是难逃一死,朝中要臣多有产业,唯柳将军一无所有,可如这般忠臣竟也惨遭厄运。就连我爹也···”子风突然住口,有些慌乱的看了我一眼。我有些奇怪的问道:“子风,你不是说你从小在碧云山五庄观里长大吗?你怎么还有爹,还知道这么些事?”子风含糊道:“呃,那是后话了。”“哦。”他不愿说,我也没有多问,继续喝茶。柳先生突然开口道:“老夫不想绝音于世,公子可愿受我传音?”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不相信自己竟然还会有如此这般的好运气。柳先生见我吃惊的样子,便道:“老夫的琴艺不会轻易授之于人,我见公子相貌钟灵俊秀,飘然若仙,便觉公子应非凡人,故此诚心想将吾平生技艺传授与公子,以免离世后空有遗憾。”老先生,您老真是抬举我了,我还真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凡人了,不过,有这等好事,不接受的是傻子。我便忙说:“承蒙先生不惜赐教,请受徒儿一拜!”我忙向他拜了三拜,敬了杯茶,这个师父就算认下了。“哼,反应倒挺快,师父先拜上了。”子风又在嘲弄我,对于他的嘲弄,我一律选择没有听见。

从后山走出山林,又拐了好多路才回到扬州大街上,又累又饿的我突然十分怀念子风抱着我的那一跃,能省多少路啊!可是,由于多了个小跟随,便只好走路了。这个少年的年纪比我小三岁,问他家在哪里,不知道,父母是谁,忘了,怎么来的扬州,随便走的,总之,一问三不知,我干脆不问了,他愿意跟着我们就让他跟着吧,反正多一个仆从,世子大人还养得起。回到王府,入夜已深。我们先去拜见世子,跟世子说明了情况,善良大度的世子大人既同意我每日去学琴,也同意把小乞丐留下,感动的我想给世子磕个头。

我领着小乞丐去了我房间。我打了一桶热水,拿了几件我十三四岁穿过的衣服给他,手里握着毛巾问道:“小子,你这么脏,自己洗恐怕洗不干净,要不,我给你洗如何?”只见他立马羞红了脸,羞答答的样子还真是可爱。我解释说:“我们都是男的,你怕什么?要不,你先钻进水里去,我不看你,只给你搓背可好?我只是觉得,你肯定会洗不了自己的背的。”他这才犹豫着点了点头,我便高兴的转过了身去,等着他叫我回身。“嗯,好了!”他轻声唤道。“好。”我便过去,拿着粗毛巾和皂角给他搓起背来。背洗好后,又听他嗫懦的说:“那个,哥哥,前面你也给我洗洗吧···”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亏我耳力不错。我便乐呵呵的给他洗了全身,最后用另一盆清水冲了个干净,又端来盆热水给他洗了头。我拿毛巾给他,让他自己擦干,穿上里衣后去床上睡觉,今晚只能和他挤一挤了,反正我们俩都不胖,一张床还绰绰有余。我端着一盆盆的脏水往院子里倒,又提着盆去井边舀水冲净,才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准备回屋睡觉。一人突然立于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抬头一看竟是子风,便问道:“这么晚了,子风你还没睡?”子风突然笑了起来道:“哈哈哈,我看你捡了个孩子,变得更像家庭主妇了。”“呵呵呵,子风兄过奖了,本人乃家庭主男。”韩子风闻后,立马拿手覆在我的额头上,惊异的问:“清莲,你没发烧吧?”我抬手把他的手挡开,耐心道:“我只是可怜那么小的孩子,不知受过多少苦,想给他些温暖罢了。天这么晚了,你快去休息,明天乏身无术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说完便走向我屋里了。子风朝我轻叹道:“果真是又‘母性大发’了,清莲,你怎么不可怜一下自己?”“知足者常乐,子风,你又犯糊涂了。呵呵···”我无奈的笑着关了门,留他一脸匪夷所思的立在那儿。“哥哥,你叫什么名字?”那小子竟还没睡。“慕清莲,你以后可以叫我莲哥。”我钻进被子里后,给他掖了掖被角。“莲哥,谢谢你···”小子眨巴着眼睛说道,洗干净后的小子竟是个神气活现的少年,圆亮的眼睛,弯弯的俊眉,细软的褐色头发松松的扎着,倒是个白净的小子。“不客气,嘿,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宏儿。”“红儿,怎么起了个女孩名字?”“不是红色的红,是宽宏大量的宏。”“哦,是宏儿啊,快睡觉吧,周公老人家呼唤我了···”说完,我便十分舒服的入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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