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音的心砰砰乱跳,心底同时涌起澎湃的喜悦和汹涌的悲愁。她被这感情的巨大冲击弄得有些头晕目眩,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千寻……”牧音梦呓般地唤道。千寻将她的情态都看在眼里,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感动,继续说道:“在你面前,我就是你的千寻,我不姓贺,我什么也不姓。我也并非对大周忠肝义胆,什么大周大秦,什么贺家北燕,都和我无关。我只想到你,只是不要伤害你。所以,我没有答应他们,我绝不会答应他们。我可没有想到安亲王那里竟然出了岔子,查到我头上。我自己,什么都无所谓,但我也不能连累我哥哥,所以我什么也没有说。”
牧音浑身微颤,泪水涟涟。这还是那个不温不火,从不越雷池一步的千寻吗?这还是那个欲迎还拒,欲拒还迎,让她时不时就冰火两重天的千寻吗?还是那个她似乎永远也捉摸不透的女人吗?她刚才说了什么?自己等了十几年,盼了十几年的话啊,那个她一直想要的答案啊,千寻终于终于给她了,可是,可是,却在这即将远嫁天涯的时刻!
牧音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千寻死死搂在怀里,用发抖的声音说:“千寻,千寻,咱们逃走好不好?远远地逃开朝廷,逃开京城,好不好?咱们走得远远的,从此都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好不好?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只想和你在一起啊!”
千寻也抱住牧音,缓缓摸着她的秀发,道:“我不能走,我一个人走了,我哥哥怎么办,贺家上上下下多少人要受牵连,我不可以走。公主,听我把话说完。”她们仍是互相紧紧拥抱着,留恋着对方的柔软和温暖。
千寻在牧音耳边道:“我只告诉了你一个晚上,还有一个晚上,我是去德康附近的天河镇,买来了这一对玉坠。早年我路过天河镇的时候曾经看见过,那时候还小,只觉得很别致。这两年,我时不时总想起这一对坠子,早就盘算着什么时候路过那里,去看看还能不能买得到。那天晚上,天上的新月那么好看,我实在忍不住了,就一个人骑马跑出了大营,凭记忆找了几家店,竟然给我找到了。”
“新月?”牧音含含糊糊地嗫嚅着。千寻道:“是新月,就是要新月。在新月谷那八年,是我最快活的岁月。可以不必面对皇上,面对哥哥,可以和你朝夕相处,练剑论文,那真是神仙的日子也比不了啊!那个时候,我最难过的就是师父给咱们放假,让咱们回家。公主,公主,我也是一步也不愿意和你分开的。”
说到这里,千寻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将深藏的秘密都倒空了,从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牧音却听得柔肠寸断,心痛难言,只知道狠狠抱着千寻发抖,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千寻也不再说下去,虽然被牧音箍得浑身疼痛,却只轻轻抚摩着牧音,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烛火忽然一个跳动,接着便熄灭了,屋子里顿时黑下去,只见些微的月光铺洒在地,映着模糊的窗棂的影子。牧音和千寻在对方的怀抱里闭着眼睛,静寂之中,耳畔传来的是轻柔的喘息,鼻端闻到的是清甜的体香。她们没有听到对方心肺碎裂的声音,却都从那轻喘和香气中感受到了那无边无垠的凄凉。
说吧,说吧,说吧!牧音的心在狂乱地喊着,快对她说了吧,你的心意,你的感情,快趁现在说了吧!因为,你们没有以后了!
年深日久的胆怯和犹疑让牧音即使在这告别的夜晚,也迟迟开不了口,虽然,千寻的心已经是那么确定地展现给她了。双臂中的身体,那么美好,那么年轻,那么熟悉,那么亲切,以后,永远不会再属于她了。牧音忽然生出了一股愤怒,这愤怒终于冲破了她最后的防线。她要说,马上说。
“千寻,”牧音嘶哑着声音,“我一直想对你说,想对你说……”
“嘘!”千寻动作极快地按住了牧音的嘴,摇摇头。牧音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一下子泄光了。怎么,最终还是不行么?千寻虽则已经给她答案了,可还是不肯去捅破那最后的遮掩么?
可是牧音想错了。因为千寻在温柔而凄楚地注视了牧音片刻后,忽然间,她凑近了牧音的脸,将自己冰冷发颤的双唇贴到了牧音薄而小巧的樱唇上。
牧音的身体一瞬间僵住了。她从来没有具体明确地想过这方面的事情,可是在这突如其来的激情面前,她做出了本能的自然的反应。两瓣温软的舌头小心翼翼地碰撞着,慢慢地转为狂野。牧音和千寻的身体渐渐靠近,各自抓住对方的肩头,稳定住自己,疯狂地索取着爱人的给予,吻得把天地万物,宇宙四方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良久,良久,两个人的吻渐渐由激烈缓为缠绵。牧音吻着千寻,闭着的双目中却流出两道晶亮的泪水。泪水流过脸颊,顺着下巴滴落在地,碎成若干的泪花。
三更的梆声传来,千寻慢慢放开了牧音。
“三更天了,我必须回府了。”千寻静静地注视着牧音,静静地说,眼中却转动着亮亮的东西。牧音红润的脸一下子转白,张开嘴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千寻抿嘴,凄然一笑,笑得牧音攥紧拳头的手指抠破了手心。
千寻最后又抱住了牧音,牧音几乎能感到千寻的心正跳得异常剧烈。她撩开牧音耳边散乱的发丝,对着她的耳朵低而清晰地说:“公主,我一直爱着你。为我珍重。”说完,在那柔润的耳廓上轻轻一啄,放开牧音,转过身去,几步出了屋门。
牧音像木头人一样呆立当地,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千寻开门出去,听到轻轻的关门声,又听到院子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只觉得灵魂被抽空了。
我也爱你,千寻。
14、暗潮第十四
14、暗潮第十四...
得知千寻要去和亲的消息,不光牧音和叶楚兰肝肠寸断,千寻的哥哥贺千里也是目瞪口呆。
如何会这样?怎地会这样?他事先不知道一丝一毫的消息,千寻就这样被该死的苏家给卖了。苏家人真该死,冤屈了千寻还不够,还让千寻去做苏牧音的替死鬼。他们占据了贺家的地位,剽取了贺家的江山,欺负着贺家的儿女,对贺家一千一万个不放心。贺千里明白,自己时时刻刻处于朝廷的监视中。
那又怎样?贺千里冷冷地笑。他从未断了和北燕七州的联系。那片以前名义上归大周,现在名义上归大秦的领土,其实谁也不归,只听他贺千里一个人的话。忠义二字,只有北燕的人配得上。
他琢磨着,大秦接管北燕已有一段时间,也该发现治下的不听话了。他想,萧则雍大概近期就会来找他,那么,他就有机会了。
可是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千寻和亲的消息。贺千里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这样大的事情,这样大的变动,他居然毫无所知。眼下已经如此艰难,将来还欲有何做为呢?难道,当真是天要亡贺家,还是他贺千里确实是脓包一个,不配担起那复国的重任?那是贺家几代的梦啊,怎能断送在他手上?
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时候,萧则雍居然来了。
贺千里将萧则雍带到书房,上茶后,便将门从里面插上,转过身,一脸凝重地看着萧则雍,开门见山:“萧世子,我这间书房绝对安全,你我的谈话不会被听到。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萧则雍道:“贺郡王真是快言快语。我想,我的来意,贺郡王应已料到了吧。”
贺千里阴阴一笑:“萧世子,北燕七州不服管教,你应该找大周朝廷调和,却为何来找我?若让我们皇上知道,又是一笔糊涂账。我们贺家现在只求自保,这些俗务烂政,却是不便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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