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焕跟在她后面,一脸黯然:真的么,没有放在心上啊……
牧音获知了叶楚兰带来的晴天霹雳,僵立在她面前,一动也不能动。叶楚兰担忧地看着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人即使定能胜天,却未必能胜人。这两个人的命运,如今看来,根本不操控在自己手里。说是命也好,说是人祸也好,总之一场战争,两个国家的利益,把这两个女人推到了风口浪尖,打破了她们从小习惯的生活方式,使她们无法达成那本来并不算奢侈的愿望。
“怎么会这样?”牧音颤抖着声音,“兰儿,你没有搞错吗?是谁告诉你的?”
“是……”叶楚兰犹豫了片刻,“是萧文焕。她刚刚去过我府里,我不敢耽搁,马上过来告诉你了。”
牧音道:“萧文焕?她说的可是真的?能相信她吗?”
叶楚兰道:“这……这个人虽然行事荒唐,不过在这件事上,我想,她说的应该是真话。”
牧音又陷入了沉默。她实在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我该怎么办呢?”牧音喃喃自语道,“明明知道了千寻的噩运,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呵!”她痛苦地蹲□去,把整个头都埋在臂弯里。
叶楚兰正要过去扶她起来,门口却传来了两个人都极其熟悉的,温柔而恬淡的声音:“公主。”
牧音浑身一震,抬起头来,错愕地看到千寻苍白着容颜,悄立在离自己不过咫尺的地方,嘴角露着一缕似喜非喜,似愁非愁的笑意,正脉脉地看着自己。
“千、千寻!”牧音一下子站起,冲过去紧紧抱住了面前的人。实在想了太久了,这人的体香,这人的柔软,这人发丝蹭过脸梢的轻痒。这些天,她日盼夜盼,盼的就是千寻的归来,让她可以再一次感受身前那确确实实的存在。这一刻终于来了,但却以那样残忍的条件做为交换。她宁可千寻一辈子给关在刑部的天牢里,在她身边被牢笼,也不愿千寻去做那华丽而遥远的监狱中的一个牺牲品。
叶楚兰在旁边看得鼻子发酸,自也明白这是什么回事了。明天诏书就要颁布,千寻自是不能再关在牢里。
这边千寻的双臂也渐渐搂紧了牧音。猛然间,牧音忽然推开千寻,两眼放着强烈的光芒,咬着牙说道:“我豁出去了,绝不能让你去和亲!我去找父皇,他不答应我,我就死给他看!”
千寻拉住她,和叶楚兰同时说道:“公主不可以!”牧音却红了眼睛:“我不管,我不管!你绝对不可以去!”说着就往外闯。千寻见劝不住,便狠狠心,照着牧音的后颈劈下去。
牧音猝不及防,被千寻砍晕了,软软倒下。千寻抱住牧音,对一边目瞪口呆的叶楚兰凄然一笑:“楚兰,可以拜托你一件事么?”
叶楚兰忙道:“当然,义不容辞。”千寻深深吸口气,道:“我走之后,请你好好看住公主。这个傻子,倔劲儿一上来,什么傻事也干得出。”
叶楚兰觉得眼眶发热,点头道:“好,你放心吧。”
13、终夕第十三
13、终夕第十三...
牧音醒过来,头一个感觉就是后颈火辣辣地疼。她皱皱眉头,哼了一声。立刻有一只清凉柔软的手将她的手握住,接着千寻的声音传来:“公主,醒了吗?”
牧音突然回过神,想起了全部的事情,一个激灵,从床上跃起。刚直起身,后颈的疼痛如一根刺穿透了她的整个头颅,她“哎哟”一声,捂着后脖颈,弯下腰,疼得直吸气。千寻忙扶住她,力道适中地慢慢揉抚着被自己砍成一条青紫的地方。看着白白净净的皮肤上那一道肿起的淤青,千寻不禁阵阵心疼。
“弄疼你了吧?”千寻边揉边低声问牧音,语调温暖如阳春,“好些没有?”牧音不答话,千寻将手劲放轻,片刻后又柔声道:“公主,还疼不疼了?”
牧音静静地转过头看着她,默默拉过她双手,紧紧地攥着。千寻却别过头去,不敢去和牧音热烈又绝望的目光相对。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一阵,直到皇宫中一更天的梆声响起,千寻才像惊醒了一样,开口道:“公主,我没有时间了,以后几天都要准备出嫁的事宜,连你的面也见不着。咱们要说说话,就只有今晚了。我不想浪费这个晚上,所以不想你去闹皇上,搞得不可开交,事情也改变不了。还不如趁今晚,咱们两个好好说说话。好不好?”
牧音却颤声道:“说什么话,我现在心里乱成一团,我……我……”
千寻却微微地笑了,又恢复了牧音熟悉的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态。她从牧音那里抽回双手,伸向牧音的鬓边,轻轻帮她捋着头发,边柔声道:“好,那么你听我说。当初知道你要去和亲,我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战死沙场,却让你去负担这样的罪愆。如今的这个结果,却让我轻松不少。起码,不会殃及无辜的你了。
“我知道你现在的感受,因为当初要送你和亲,我也经历过同样的困境。所以你也要换位想一想,如果还是你去和亲,却看见我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你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所以,公主,好公主,不要为难我,笑着送我走,让我走得放心,好不好?”
牧音不说话,眼泪却扑哧哧地掉下来。她狠命去擦,却越擦越是汹涌。千寻心里一阵搅动,把牧音搂过来,轻轻地上下摩挲着她的后背,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道:“好公主,别哭,别哭,千寻今生能够和你相遇相知,蒙你周旋照顾,已经十分满足了。真的。”
牧音从千寻怀抱里抬起头,泪眼朦胧,小脸上却微微发红。千寻轻缓地为她拭着泪水,接着道:“如果没有你,我现在都不知道是一副什么样子,可能成长为一个病歪歪的女人,然后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就随便嫁掉了吧。你还不明白你对我的意义吗?”
说着,千寻从怀中掏出两条细细的链子,做工十分精美。千寻拿过其中一条,给牧音带上,道:“你看这是什么?”牧音拿起胸前的坠子,看上去那是类似牛角形状的一小块羊脂玉,边边角角都被打磨得十分光滑。
看牧音有些发愣,千寻拿起剩下的坠子,和牧音的坠子拼在一起,原来却是一弯圆润的新月,从中间斜斜地切开了,分成了两半,每一半都有一种流线的不协调的美感。千寻将剩下的那条挂在自己脖子上,对牧音道:“举朝上下,所有的人都想知道德康之役的前两夜,我到底干什么去了,只有你不关心,也从来不问。现在,我却只告诉你一个人。”
牧音一边轻轻抚摩着那半个新月,一边道:“是和贺千里有关吧?”千寻“嗯”了一声,似乎也并不惊讶于牧音的猜中,低下头,拿过牧音一只手,与之五指相缠,低柔而平缓地说:“哥哥要我送信给北燕的陈太守。我一开始就知道这信的内容和我有关,否则,平日里哥哥自有其他渠道与他们通气,实在不必非我不可。果然,陈太守带着十来个心腹,都是哥哥的膀臂,那天夜里,他们看了哥哥的信以后,要我反出周军,相助大秦,使北燕可以独立,这样他们就可以拥我或者我哥哥为主,恢复贺家的政权。我没有答应,那些人居然集体拔出佩剑,要一起自刎在我面前。”
“啊?”牧音惊道,“他们竟然这样?”千寻道:“事后我才知道,是哥哥的信上指使他们这么做的。哥哥以为我心肠软,一定会屈服,”说到这里,千寻冷哼一声,“他可还不够了解我。陈太守他们,就是当真会集体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听从的,何况他们只是装装样子。”
牧音有些错愕地看着千寻。她从未见过千寻这种冷血的、决绝的神色。千寻看到她的表情,却无限温柔地一笑:“不明白么?我确实不忍看见那么多人为我横尸于野,可是别说他们,全天下所有的男男女女都加起来,分量也不及你的一根头发。”说完,将牧音的手攥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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