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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极了。他自嘲地想，这下连超人都出局了，现在他可以开始计划那个并不存在的C方案了。

结果几个小时之后，一个绝妙的D方案就自己送上门了。

现在已经过了午夜，通常情况下他应该回大都会转转，或者干脆跟着蝙蝠侠在哥谭晃悠，但是在后者已经不可能的情况下他宁可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偷懒可不是恋爱中的男人女人或者是失恋中的男人女人才有的特权——他坚持认为自己目前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但是，即使是超人，当他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应该能平等享有都被写上宪法的权利。

那个小通讯器在半夜三更嗡嗡作响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在内心呻吟“拉奥保佑千万别又是什么外星人入侵”，他根本就搞不清地球或者地球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能源源不断地吸引数量繁多品种各异但是一样智商低下肌肉发达食欲旺盛并且妄想症一个比一个严重的外星生物，毕竟以他同为外星人的眼光来看，人类这种生物看上去一点也不好吃，没事去毁掉两座大楼什么的也不好玩。

然后，鉴于他不可能装作睡着了没听见，他一边痛恨自己的体质一边不情不愿地接通了通讯。一秒钟之后他就悲剧性的发现自己像个喜怒无常的小女生一样爱上了自己前一秒还在唾弃着的玩意。

鉴于通常情况下他都呆在大都会，而大都会和哥谭始终存在着地理上不可忽略的距离，所以他耐着性子等了5分钟——对凯尔来说足够了，然后才做出一副“大都会也很忙碌我可没法随叫随到不好意思我迟到了”的模样佯装镇定地降落在哥谭警察局的楼顶上。蝙蝠侠站在已经变成哥谭标志之一的蝙蝠灯旁边，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着他，这让凯尔感觉全身别扭，降落的时候差点没在楼顶踩出个洞。

他还没开口布鲁斯就先说话了，这在他们之间其实不多见——除非是蝙蝠侠在对着超人咆哮，变相说明了现在布鲁斯面对的情况可能相当棘手。“我需要你的……帮助。”他不情不愿、但是开门见山地说：“现在下面有个孩子的尸体，我需要你用你的眼睛在最短的时间里帮我查清楚他到底出了什么可怕的状况。”

这个悲惨的事实让凯尔瞬间严肃起来，一个无辜的、年幼的生命的流逝让他难过，即使在他满脑子都想着布鲁斯的状况下也一样。“看来情况很糟糕，”他认真地说：“我保证我会尽最大的努力。”

他听到布鲁斯长出了一口气。“不能更糟了。”黑暗骑士小声地自言自语说，不在乎是不是会被人听见。

超人跟着蝙蝠侠从消防通道到了四楼，令人惊讶的是这层楼里连一个人都没有，而凯尔知道整栋大楼里至少有近百个警察在彻夜工作，比如他头上的茶水间里就站着好几个正在喝速溶咖啡的家伙。但是他们中没有一个在四楼，这里安静空旷的就像个坟场，跟其他楼层的热火朝天比起来，诡异得简直让人怀疑这个异次元空间。

很快凯尔就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他听到他头顶上，喝着咖啡的几个家伙正小声交流着。不过就算隔着一层楼板，对超人的耳朵来说，捕捉他们的只言片语也毫无难度。凯尔听到一个挺年轻的声音低声说：“嗨，约翰，猜猜蝙蝠侠来了没有？”

另一个同样压低了嗓门的年轻人回答他：“亚伦，别胡思乱想，头儿可没说来的会是蝙蝠侠。”

“得了吧，”被称作亚伦的警察回答他，声音里带着点显而易见的兴奋，这让他的声调升高了：“想想头儿是怎么说的：‘一个不愿意被人瞧见的义务合作伙伴需要我们给他腾个地方’，老天！他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嘘，亚伦。”约翰提醒他：“小点声，你不会希望被蝙蝠侠听见的不是吗？”

“好的，谢谢提醒。”亚伦咕哝着，再一次压低了嗓音：“可是想想看，那是蝙蝠侠！别装作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约翰，就好像你不知道我们这里个个都是他的粉丝一样，而你，约翰，”亚伦笑起来：“则是个超级大大大粉丝。”

“好吧。”刚刚被揭穿了身份的约翰叹了口气：“我承认我现在特别想冲到楼下去。可是亚伦，我去了又能干什么呢？冲上去跟他说‘嗨蝙蝠侠你能在我的警服上签个名吗’还是‘哦蝙蝠侠求求你跟我合个影吧’？得了，艾伦，他不给我一拳再把我吊在天花板上我就谢天谢地了，这就是我们现在像群13岁的小屁孩一样躲在这里猜测他的行踪，却没一个人敢到楼下去看看的原因。那里已经躺着两个不幸的家伙了，我可不想变成第三个，就算蝙蝠侠会给我做个体贴周到的全身检查也一样。”

周围响起了一阵善意的嘲笑声，凯尔发现自己从进来开始就一直紧绷的嘴角出现了一点松弛的迹象。接着布鲁斯像脑后长了眼睛似的猛地停下，转过身来，对着立刻就把那点微弱的笑意憋回去的凯尔咬牙切齿地说：“老天保佑！认真点，凯尔！别让我觉得今晚找上你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我会的。”凯尔严肃地回答他：“否则你大可以给我一拳，再把我吊在天花板上。”

蝙蝠侠狐疑地看着他，这么荒唐的话不像是从超人嘴里说出来的。但他发现他很难从对方一本正经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当那个英俊的外星人就这么直直地跟他对视时尤为如此，于是他恼火地转过身去继续向前走。

“跟上。”他用他最残酷的声音冷冷地命令。

18

凯尔跟着布鲁斯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这间屋子的门是全不锈钢制，看上去冷冰冰的。门上还挂了一块警示牌，上面用让人一看就很不舒服的大红色字体写着“闲人免进”。

这很荒谬，凯尔想，就好像警察局里还真能有什么想到这里一探究竟的闲人一样。就算有，他们一般也是端着机枪一路扫射进来，肯定不会像傻瓜一样被一块牌子挡在外头。

现在他们站在门口了，凯尔敏锐地感觉到布鲁斯在推开门之前，手在门把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会，然后他低声说：“你先在外面等着。”

他没有解释原因，凯尔也不需要他解释，只是点点头做出一副非常配合的表情。“好的。”他回答。

在蝙蝠侠开门进去的下一秒他就打开了X视线，这么干的时候他耸耸肩，布鲁斯只让他别进去，又没让他别看不是吗，他这么做可不算违规。

他看见房间里摆放着两张停尸床，上面各躺着一具用裹尸袋包好的尸体。布鲁斯进门之后左右看了看，很快就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走向门边的一张小办公桌，把桌上显眼位置摆放着的一叠报告一样的东西拿起来扫了两眼，就径直走向了左边那张床。

拉开袋子的时候凯尔看见布鲁斯抿起了嘴唇。他顺着布鲁斯的视线看过去，马上就觉得胃里开始翻腾：那是一具勉强被拼成人形的尸体，这些被撕裂的部分曾经属于一个中年男人，但现在显然已经在强大的外力作用下变成了一堆血淋淋的碎肉，凯尔那超人无数等的视线甚至还从那些断肢上面看到了一些类似于人的牙印之类的东西。

他向后踉跄了一步，猛地切断了他的X视线。拉奥啊，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

接着他突然愣住了。

他想起了布鲁斯带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放在门把上时短暂的犹豫，他想他不应该这么自作多情，但他现在找不出比“布鲁斯不希望我看到这个因为他知道我接受不了所以他才让我在门外等着”更合理的解释。

这让他仿佛从头到脚被热水浇了个遍一样温暖而狼狈，这感觉很复杂。他一面为了里面那个不知为何死于非命的男人感到难过，一面又因为布鲁斯不经意间展露出的关怀而飘飘然。如果非要说的话，就像他时不时地动用他的超能力寻找布鲁斯的消息，明明知道这不对，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然而即使是这些占满他内心的、不可名状的温暖情绪，也无法阻止此刻他头脑深处传来的冷酷笑声：别那么天真了克拉克，布鲁斯担心的是超人，他这么做是因为你们是战友，换成联盟的任何一个人在这里他都会这么干。毕竟那个要趁着他失常才能和他接吻的家伙可不是凯尔-艾尔。

不，不是这样。他心里另一个微弱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反驳，但语调不确定到连自己都不能说服。超人发现自己正无法自抑地回想起布鲁斯?韦恩面对克拉克?肯特时的态度，而那最终全都化成了哥谭王子嘲讽的，不耐烦的，居高临下的冷笑。这让超人突然发起抖来，脚下的地面仿佛在瞬间变成了旋转的黑洞，里面隐隐传出不怀好意的诡异笑声，嘲笑着他现在的所做所想有多么愚蠢。恍惚中他看到一个垂头丧气的克拉克站在露易丝的公寓楼下，而那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在他生命中发生过无数遍一样，结果自己竟然还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蹈覆辙。

他是完整的又是分裂的，凯尔和克拉克的对立是他永远无法回避的问题，在潜意识里他始终希望有人能同时爱上他们两个——连他自己都知道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一刻凯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无休无止的循环，他走不出去，因为他甚至都不知道路在哪里，在这虚假的陷阱里他的力量他的强壮他漫长的生命都只会扩大那种骇人的无力感。于是他明白自己又再一次遭遇到那个无法破除的诅咒——有一把剑从他头上掉下来，然后总会有另一把新的挂上去，循环往复，永无止境地折磨他直到生命尽头，唯有一个孤独的死灵魂才是他最终的归途和救赎。

布鲁斯。他痛苦地想，这个名字就像一粒氪石子弹，轻而易举地就射穿了他的心。现在他每一次想起这个名字，就会在那一碰就疼的伤口上敷一层蜂蜜，甜蜜但是痛苦到几乎无法忍受。这是属于超人的绝望，就像他毁灭的故乡和早逝的父母一样，即使他的手臂可以托起整个行星，却不能拥抱他想要拥抱的人。

“凯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