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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毕生为之奋斗的事业先前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首先当然是资金。他的财务总监屡次跟他交涉，认为他在H.I.P项目上过于大手笔的投资是“极度不明智”的。他当然知道这个，事实上公司的情况已经很糟糕，赤字严重到银行都不愿意再向他们提供一毛钱的贷款。但是不行，他的研究需要资金，只要再有那么一点点的时间他就能成功了——世界将因为他的发现而彻底改变，人类将踏入新的时代。该死，只要他还有钱和时间。

幸运女神就在这时候垂青了他。哥谭最大的阔佬，同时也是最大的傻瓜居然就在这时候大大咧咧地找上门来，害他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个精心策划的阴谋——不过什么阴谋值得用一张价值千万美金的支票来换取呢？虽然韦恩集团的CEO不好糊弄，但是没关系，他会搞定一切。

布鲁斯?韦恩那个蠢货永远不知道他做了一笔多么值得称道的投资。他愤愤地想，这也是他唯一不满的地方：他用一千万美元就得到了未来二十年内X-10试剂的一半收益权，这将是一笔天文数字——前提是这种试剂能够正式投产的话。

当然，他对此怀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然后是第二个麻烦——他的项目领导者之一莫名其妙地死在家里，最后还被一颗炸弹连人带房子都炸成了灰。说真话他倒不是为莉莉丝?蒙塔古的死感到多惋惜，毕竟整个研究项目的直接领导人是他自己，少了个助手也没什么可惜。他担心的是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把公司的机密泄露出去。

不过很快他也就释然了——反正凶手已经炸掉了蒙塔古的房子，就算她曾经偷偷带走了什么关于项目的资料，现在估计也化成飞灰了。

而他自己现在成了韦恩的座上宾，出现在哥谭莱佛士酒店、韦恩主办的小型私人酒会上，这简直让人受宠若惊——这败家子虽然脑袋空空，奈何钱包满满，哥谭王子至今尚未加冕，不过是因为他还没寻觅到一位合适入主韦恩帝国的王后。毫不夸张地说，这位大人物动一动嘴皮子，哥谭就得掀起一场飓风。这当然也不乏韦恩周围那些头头脸脸们的功劳，无论是谁，只要能跟他的圈子沾上一点边，立刻就能变成这座城市里最炙手可热的新贵。

但问题是，谁能告诉他，现在在跟韦恩讲话的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站在韦恩身边的男人正跟他低声交谈，他们之间的距离显然已经超过了一般的社交礼仪，过于贴近了，看来至少是关系还不错的熟人。陌生的男人身材高大魁梧，站在人面前跟一座小山似的，仿佛连明亮的灯光都被他遮住了三分。与之相对的，那张脸倒是意外的干净秀气，与韦恩那种阴郁的苍白比起来，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挺讨人喜欢。不过也就仅限于“顺眼”而已，绝对称不上英俊，当他站在一向以绣花枕头闻名的韦恩旁边时尤为如此——姑且不论未经修饰的呆傻发型和不知来自那个世纪的滑稽眼镜，那身廉价西装本身就是超级败笔。邓斯特不知道为什么韦恩会跟这样一个一看就绝非上流社会的傻大个混在一起，莫非是这位英俊多金的钻石王老五受他那长的过头的青春期影响，决定小小叛逆地走一次亲民路线？

这时候布鲁斯?韦恩看见了邓斯特，立刻冲他优雅地举了举手里的香槟，矜持地点头示意，大概意思是国王准备屈尊纡贵地接见自己的臣下。虽然邓斯特在心里认为跟他交谈纯属浪费时间，但是金主召唤，不得不从，他权当自己去和大把美元进行一次异次元的深度交流，重在形式，内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看见有人过去，韦恩身边的陌生男人似乎准备离开，却被韦恩抓住了手臂。为了表达不满，他似乎还在那人的手臂上小小地掐了一把。这一下看上去没用多大劲，男人却冷不防似的抖了一下，然后一脸无奈地看着这位作恶成功的亿万富翁。可是这个时候韦恩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了，他转向了邓斯特，十分热情地说：“嗨，邓斯特先生，我听不少人说过你是个正宗的工作狂，能把你从研究所里拖出来真是我的荣幸。”然后他像每一个热络的主人一样对他身边的男人说：“这是理查德?邓斯特，哥谭I&D生物制药公司的CEO，说真的，他是我见过的少有的几个能够跟卢修斯比肩的人。”

陌生男人对他点点头，然后主动对邓斯特伸出手来：“克拉克?肯特，星球日报的记者，很高兴认识您。”

他彬彬有礼，语气温和，眼神却不知怎么的透着点冷，托了他那副巨大的眼镜的福，邓斯特并没有看出来。不过这位高大瘦削的CEO还是无视了他依然伸在半空中的手，转而狐疑地打量着他。

这时候韦恩看出了异样，他马上插了进来：“哦，别这么紧张，邓斯特先生。如你所见，这是一个私人派对，我保证克拉克今天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来的，是不是？”他转向肯特，很甜蜜地假笑了一下，不知为什么肯特因为这个笑容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相比之下邓斯特更想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手段才巴结上韦恩这种“朋友”——归根到底可能还是由于那花花公子的愚蠢。跟记者交朋友，亏他那可怜的小脑瓜想得出来这样的馊主意，难道是还嫌自己不够声名狼藉？

不过这也就是腹诽而已，表面上他还是装出一副不介意的模样，握住了记者在空中尴尬地举了半天的手，很随意地打了招呼。这位肯特先生果然没有像一般记者那样刨根问底，事实上他基本就不说话，但韦恩也没有赶他走的意思，虽然邓斯特有些不悦，不过想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也就随他去了。

他的金主很随意地问起他新产品的研发进程，鉴于这里有个情况不明的记者在场，外加韦恩其实是个蠢蛋，邓斯特谨慎地挑了一些试验的有利数据透露给了他，反正他也听不出什么。

果然韦恩显露出兴致缺缺的模样，他收敛了脸上笑容，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问起了一个出乎邓斯特意料之外的问题：“福克斯今天跟我汇报了合作项目的财政状况，他对你们这几天混乱的报告很不满意，直到他了解你们的财务总监卷入了一起骇人听闻的谋杀案，对此我感到很抱歉。”他嘴上这么说，却毫无歉意地挥了挥手，指着那记者随意地说：“我的朋友，克拉克，由于他的职业关系，告诉我上星期发生的另一起案件，关于一位单身女士在家中被害的案件。巧的是，这位不幸的女士也是你们公司的职员。”

他微微抬起下巴，看上去漫不经心，但是邓斯特看见他嘴角紧绷，充满了担忧和不悦：“我虽然很想相信这是一个纯粹的巧合，但是你也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总是很爱惜自己的生命的，毕竟这世界还有那么多的乐趣等我去开发呢。你我也不算是外人了，邓斯特先生。”他低下嗓子，向邓斯特凑了凑，这回邓斯特看见了他脸上的不安和些许恐惧，“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了？有人在找你的麻烦？我可不想跟这种事情有牵连！”

就差那么一点点，邓斯特就要对这个该死的、愚蠢的、懦弱的阔佬，露出赤裸裸地讽刺笑容了。但是他忍住了，及时地把它转换成了一个仅仅只带着略微不屑的微笑，也不管韦恩看不看得出来：“哦，韦恩先生，您可以尽管放心。这绝对只是一个不幸的巧合罢了。”他摆了摆手，很无所谓地样子，“就算真的如您所说，您也没有担心的必要，毕竟比起您，我才是比较危险的那一个吧？”

韦恩似乎是因为他全不在意的模样而愣了愣，他看上去思考了几秒钟，也有可能是在发呆，谁知道这家伙的脑子带不带“思考”这么高级的功能。但是之后他就笑了，虽然那笑容有点勉强，还带着疑虑，不过好歹过得去：“说得也是，看来是我多虑了，那么，尽情享受美好的夜晚吧，危险分子邓斯特先生。”

这句玩笑话无疑就是他的逐客令，看来这位哥谭王子今晚召见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确认自己的人身安全，他也就只能在这种事情上展现一点智商了。邓斯特向他点头示意，连一句离开的客套话都懒得说，转身就走了。

当然他也就没看见，韦恩在他转身的瞬间就冷下来的目光，他低头呷了一口杯子里的香槟，把眉目间的严峻都隐藏下去。理查德?邓斯特是个眼高于顶的家伙，有轻微的自恋型人格倾向，另外他是个纯粹的科学狂人，除非小丑能有办法完善他的研究，不然他们合作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不过现在好像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过久的沉默会惹人疑心。等转向一直没出声的克拉克时，他又变得欢快轻浮起来：“抱歉，克拉克，一点小事，别放在心上。”

但是记者的神色看上去十分严肃：“你得小心这个人，布鲁斯，我总觉得他有哪里不对劲。”

布鲁斯歪了歪头，脸上一派天真，他微笑着说：“你是在担心我吗？”

克拉克的脸因为他的笑而微微发热，不过他还是锲而不舍地说：“这个人……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他……嗯，很危险。”

“我知道，我知道。”布鲁斯漫不经心地回答他，脸上挂着一丝坏笑：“克拉克，你今晚难道就指望着跟我谈论一个倒人胃口的糟老头吗？”

他的声音又低又滑，舒展的像是东方最上等的丝绸，这是情场上无往不利的布鲁西宝贝儿的声音，这家伙光用嗓子就能散发高浓度荷尔蒙。克拉克很想指出他转移话题的手段过于老套，但是他又不得不悲哀地承认自己真是无比受用，因为他已经很自然的顺着布鲁斯的话接下去：“那你想谈些什么？”

布鲁斯得意地笑了，他用空着的手搔了搔下巴，克拉克发现自己也很想抚摸那一片紧绷的皮肤，然后那个坏家伙不怀好意的说：“比如你那个漂亮的女朋友？”

“嗨！”克拉克反对说，他的眉头皱起来了：“再说一遍，希瑟不是我女朋友。”

“好吧。”布鲁斯挑挑眉毛表示他不在意，然后他眼珠子一转，满脸无辜地问：“那么告诉我，我亲爱的朋友，那个暗恋你的美人哪里去了？”

克拉克绝望地捂住了脸，知道布鲁斯决定穷追不舍，不给他个答案他绝不会就此罢休：“她去休斯顿了，那边人手不够，佩里主编让她过去帮忙。”虽然这有很大可能是希瑟主动向佩里申请的缘故，不过克拉克认为这没必要让布鲁斯知道。

显然布鲁斯对希瑟的兴趣也就到此为止了，他装模作样地说：“好吧。其实我就是挺想知道，这么一个尤物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了？”

克拉克迅速地看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人在附近之后，他凑近布鲁斯耳边，轻声说：“不如问问你自己，布鲁斯？”

那花花公子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他圆睁着眼睛瞪着克拉克，那模样像是想冲上去咬对方一口，不过克拉克显然巴不得他这样做。

“我改主意了。”他干巴巴地说：“我现在想把你送去做一次彻底解剖，看看这张皮囊之下是不是藏着个外星人。说真的，那些叫你小镇男孩的家伙眼睛都是怎么长的？我倒想看看哪里的小镇能培养出你这种……”他停下来，似乎是想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但是他显然失败了，因为他很不自然地接着说：“……这种人。”

克拉克完全不介意他语气里的讽刺，他甚至都没有因为那句“外星人”而眨一眨眼睛，他只是很欢快地回答：“就在堪萨斯，要是你愿意，明天我就可以带你去看看。”

那语气就像是在说“明天去市中心逛一逛”，仿佛完全没考虑到哥谭与堪萨斯小镇之间地理距离。他顿了顿，温柔地看着布鲁斯，用罕见的、带着点迟疑的语气继续说：“也许你愿意赏个脸？我发誓这不会花你很多时间。我会带你到处看看，而你会知道我的一切。”他像是许下了一个极其慎重的誓言，有点惶恐不安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一切。我向你保证，布鲁斯。”

布鲁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卸掉了他惯有的一脸假笑，他直视着克拉克，眉头微蹙，竟难得地露出一点复杂的神情。最终他很浅地笑了一下，低声说：“也许有一天我会。但不是明天，克拉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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