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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没那个意思，最好别开这种玩笑。”Sif冷冰冰的回答。事实上，Sif很久没见Thor好好笑过：早前与Loki兄弟阋墙的悲剧一早打磨掉了他身上的跋扈，替之以沉稳——这倒也算对万神之父的意外补偿。自中庭的纽约之战归来，Thor更马不停蹄的投入到对九界长达两年的抗乱敉平中……照例跟随的Sif眼睁睁的看着他从当年锋芒毕露的英雄变成沉默寡言的死神——没错，他依然无坚不摧、战无不胜，在暴虐的战火下毫发无伤，反而被煅烧得金光万丈。

但是，他几乎不笑了。

Sif怀念Thor年少轻狂时的笑容，傻呵呵、暖洋洋的……配合他彼时还未绑扎齐整的张扬金发，简直就是只虎头虎脑的金色大猫，骄傲又快活的在金宫里昂首阔步，时不时好奇的把鼻子拱到路过的裙脚里嗅嗅。当然，它总是晒着次晨的太阳打个呵欠就把昨夜忘了个精光，但即使如此，她对那样的Thor也讨厌不起来……

如今，Thor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而自从投入到Jothuheim这场莫名其妙的乱战中，他甚至再也不笑了——即使勉强的牵动嘴唇，眼角也不似以往那样温柔而调皮的弯起；他的眼睛仍然令人羡妒的蓝得艳丽深邃，却再不曾粲然生光……Sif甚至觉得，这与其说是一场对雷神来说大材小用的轻松战役，不如说是一次苦行者自我放逐的极地之旅。

他们那些快马轻裘、无忧无虑的青葱年华，怎么就那么轻易的被挥霍掉了？

“Thor。”Sif在歪坐毡帐中的Thor前蹲下，努力降低姿态以显得娇小一些——她猜他偏爱这型的，“抱歉，我不想和你吵。”

“不，该我道歉。”Thor严严实实戴着外交用面具，“确实，你说的对，拖延太久对Asgard没有好处，也无必要。”

“如果你心情不好，暂时不想回家……”Sif谨慎选择着措辞，“你可以四处走走，散散心……”重点在于末尾的“我可以陪你”，但尚未出口，Thor就打断了她——“但终究还是要回Asgard不是吗？”

Sif用眼光度量着Thor唇角那个诮薄的弧度，这表情以往只在他已去世的弟弟脸上出现，如今拼贴在Thor脸上如此格格不入。她下意识的抬手想抹平它，Thor以一个非常细微却坚定的幅度侧过颈项，她的指尖随即在半空中平白感到刺痛。

Sif蹭的站起来，俯视着Thor，后者仍保持着懒散却警醒的姿态，彷如一头拒绝所有好意的孤独野兽。这使Sif不由动起火来：她从未见他被伤得如此之重，但这也意味着，他爱那名中庭女子如此之深——这太荒谬了！她宁可他这样爱随便哪个Asgard女子，哪怕对方出身卑微、其貌不扬，但她的神格至少能令自己输得尚留一丝尊严。

“看看你，Thor！竟然为一名因无知和轻率离开你的中庭女子堕落至此，身为Asgard未来的王，你不觉得羞耻吗？”

Thor愣了一下，但随即恍然大悟般睁大眼睛，一丝苦涩的笑钻破了面具：“我真希望是那样。”

“这么不甘心，那就去把她追回来啊，你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哪儿去了？”Sif在他面前摊开手掌，“把指挥权交给我，你走——我去向Allfather复命！”Thor低下头，他若有所思的模样使Sif陡然后悔——他真的在考虑这个建议？所幸对方再抬头时，漫不经心的表情消失了，并换了个肃然危坐的姿态。“谢谢，Sif。”Thor郑重的说，“谢谢。”

Sif内心暗暗祷念，如果他是一条咆哮奔腾的大河，那她一定是海洋，无论他沿途历经多少蜿蜒的歧流，她终等得到他回归到她怀里来的一天——她何必急于一时？

58.

拔军回Asgard的前一晚，Sif的手下来报，抓到一个Jothuheim的刺客。Sif眼都不抬说杀了，将短剑佩刺一一擦拭好，一扭头才发现手下仍站着。

“怎么了？”

“呃，是个女的。”手下有些惶恐，支支吾吾的说，“她好像……认识王子殿下。”

Sif扶住额头：鉴于Thor某方面的声名远播，当人们说他“认识”某女人，意思就离他俩有一腿不太远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就算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把爪子偷偷伸到了Asgard和中庭之外，但，一个冰霜巨人？！把武器一一插回皮带，Sif大步迈出毡帐，撩起门帘前，鬼使神差的映着镜面般的佩剑整理了一下仪容。

为了保全Thor的面子——如果他还剩那么点儿的话，Sif懊恼的想——她遣开了闲杂人等，单独会见刺客。这名俘虏已被绳索缚紧，跪在地上。Sif绕着她转了一圈，女性冰霜巨人很罕见，但她除了和男性比起来体型小一圈外，外貌上并无太大差别……以Sif的审美眼光来看，就是丑得厉害。要说她身上存在唯一可能吸引男人的地方，大概只有那一头乌黑柔软的头发——但Sif很清楚，Thor一向对黑发的女孩儿无感。

Sif笔直的站着，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她不能仅因臆想的敌人就自乱阵脚。深呼吸，张开嘴，在审讯专用的开场白出口之前，门帘动了一下，Thor躬身进来，他在看到俘虏的一瞬间脸就僵住了，Sif的舌头随之冻结。

“是你？”Thor直起身走过来，动作僵硬，Sif简直可以听见懒洋洋散落的骨头“噼呖啪啦”归位的声音，“Gjalp？还是Greip？”

“Greip。”俘虏说，停顿了一下，似乎习惯性的等待半身姐妹的附和，“你不可能忘记，我的姐妹被你的兄弟所杀——因为你。”

Sif皱了一下眉头，Loki早战死在Svartalfheim了，不可能和这事儿有交集。她疑惑的瞥向Thor，恰好迎上后者投来的冷峻视线。“Sif，这里交给我。”Thor命令的口吻中难得的带有警告意味，她犹豫了下，还是服从了。

走出毡帐时，Sif起过偷听的念头，但它随即被否定了。她为自己莫名的敌意感到羞愧，最近这种酸涩又灼烫的东西在她体内冲撞得愈发猖獗。从神域，到中庭……随着Thor交结品味的每况愈下，她居然要跟着沦落到以冰霜巨人为对手的境地不成？这简直逼得Sif开始恨起Thor本人来——她兀的打了个冷战，说起来，她真的爱Thor吗？一直以来，她总是默默接受王室和家族拟定好的命运，即使是婚姻，其本质和之前任何一场战事安排也无甚区别。反正男人都不值得全心托付，为何不索性找一个光辉足以彪炳日月的来彰显身价？

这样想着，Sif冷静下来了，她认清了她始终耿耿于怀的东西：自尊。而姐妹们无数的悲剧告诉她，这势必与爱情无关——

爱情面前，哪有自尊可言？

猛的，一股寒悸令她的心脏漏跳两拍——那是Thor、雷神、Asgard的王，注定君临九界的男人，但有什么已经被不可挽回的改变了，爱情竟能使这样一个最接近神的人都颜面扫地、狼狈不堪，这么可怕的东西……不不不，白送她都不要！她宁可是Thor心目中永远的女武神，用骄矜自持将精钢打造的形象层层浇铸，直至水火不侵。

至少，他们彼此慎始敬终，这已足够使她与所有“其他女人”分出高低，这难道不比所谓爱情更值得骄傲？

59.

帐内的Thor浑然不知帐外的女武神刚经历一场死里逃生，他打量着Greip，他的弟媳——想一下这个称谓都让他禁不住从背后钳住自己的手腕，仿佛战甲会自那里开始崩解至四分五裂，暴露出其中不堪一击的空洞。

“我会放你走。”Thor讪讪地说，努力不把视线集中在对方的红瞳上，“但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他的同情心来得有点儿不合时宜，这势必有损他在巨人族中的恶名。而作为未来的国王，被畏惧的效果通常比被爱戴来得持久——Thor再次感叹，Loki的理论简直与父亲的统治之道如出一辙。

他们如此相像，为何却如此不相容？

“傲慢的Asgard人。”Greip昂着头回答，“别以为我会感激你。”她瞪着弑父的凶手，浑身紧绷着仇恨，同时又弥漫着彷徨。冰霜巨人的社会规则下，女性生育之外并无地位，如今除了复仇，她竟已无事可做、无处可去——其实她对复仇也没主意，只是数日来在营地周遭徘徊不去，或者，她私心里期盼着被抓住，顺理成章的结束这一切，在地底与父亲姊妹重聚。

“我并不期待你的感激。”Thor有些心不在焉的说，掏出佩剑割断了绳索。Greip却仍站着不动，对方的面无表情显然被当成了轻蔑——“你真如他所说……”Greip转身要离去，“是个幸运的傻瓜。”

熟悉的台词令Thor愣了一下，冷不防对方猛的回转反手夺他的剑！心思正抽离，Thor的战斗神经第一千次的跑在了思维回路前头，直接命令身体做出最恰当的反应——他顺势推挡……于是Greip将头慢慢后仰，咔、咔、咔，仰到极限，颈项上的肌肉像熟透了的豆荚般沿着一条横向的血线爆裂开，饱满的蓝色血粒争先恐后的扑扑跳出来……她像座小山般沉重的倒伏下去时，甚至还带着一点迷惘和满足的神情望着他。

那神情真令Thor嫉妒——她竟能这么轻易的死去！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用轻易的死亡做一个漂亮的示范，当那个顽皮的恶魔，再一次的，得意洋洋的，以一个不像是逃的敏捷步态从他身边跑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