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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or说他疯，可到底谁更疯？！他就算再疯，尚且会计算得失、见风使舵、虚与委蛇，但Thor只会本能的一条道走到黑。Thor歪打正着做了一个漂亮的论证：一个笨蛋犯浑的时候，杀伤力比十个智者都可怕——

他能拿Thor这样一个笨蛋怎么办？

现在，似乎除了坐下来大哭一场，已经没什么可做了。于是，Loki蜷缩成一团，毫不顾忌形象的哭起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手指都搐搦了……

Thor目瞪口呆的看着，半天才想起以前Frigga面对这样的Loki是用纸叠个袋子套在口鼻上——可这哪儿有纸，有，他也不会叠啊。

“停下来！”Thor手忙脚乱的抱住眼前抖抖霍霍的小东西，把后脑勺压紧在自己颈窝里，黑发汗津津凉丝丝的缠紧Thor的五指，让他觉得放手是不可能的。

换气障碍意外的让Loki渐渐安静下来，但他开始打嗝，Thor只好继续抱着他，抚拍他的背……他想起小时候，当母亲不在时，他有样学样的把Loki拖到怀里如此又拍又哄。但好几次，Loki明明已睡得香甜，反被Thor不专业的手法弄醒，就趁势在他怀里又踢又打闹翻了天——眼下的场面简直是实时再现，他们都那么大了，相处模式仍一如从前幼稚，不知天河之中的Frigga俯视他们时会深感失望抑或欣慰。

他们互相支撑、钳制，防止对方四分五裂，Loki打到指关节通红犹不解气，稀里糊涂的摸到掉落床沿的匕首……幸亏Thor眼明手快一把夺下，远远丢开以绝后患。

“你竟敢反抗！”Loki红着眼睛，用黏糊糊的鼻音厉声呵斥。

对他把消极防御也划归到大逆不道里去的行为，Thor自暴自弃的打算举高双手。但他稍一动，Loki立刻恼火的扳住那双手臂，把它们牢牢按回它们唯一该在的位置——

“混蛋！别又想扔下我！”Loki恶狠狠的说，随后，他又不由自主的开始打嗝，Thor忍不住笑，这让Loki愈发恼羞成怒。他素来擅用地位优势，目光如同尺子丈量着Thor颈间的波幅，两年前他亲手留下的伤痕已经消失，雷神野火般的生命力令人嫉恨。他一口咬住眼前滑动的喉结，齿尖陷入皮肤，如陷入一只小鼠柔软脆弱的腹部般轻而易举——

Thor尝起来像晨露、阳光、麝香、荞麦、羊奶和鲜血的混合体，Loki不想承认他简直想溺死在这个味道里。

Thor忍受着脖子里的侵袭，老实说，和花瓶、匕首、耳光和拳打脚踢比起来，这要仁慈多了。Loki松开牙齿，顺势去舔对方鼻梁上适才划出的刀痕，他们分享了一小团热烘烘的鼻息，Loki忽然怀念起了接吻的滋味。他复活后他们还没吻过——那种仪式般的纯洁贴吻根本不算。

Loki的鼻尖讨好的蹭着Thor的短髭，他那经验丰富的兄长不可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就是不上钩。Loki毫不气馁的用舌尖描绘对面的嘴：Thor的唇瓣不算丰厚，而Loki自己的更刻薄，这样的两张嘴纠缠时没准会像两把交架的窄刀，格挡、刮磨出血来——但Loki爱这个。

Loki伸手固定住Thor的两颊，可对方仍把嘴紧闭得像临战的吊桥大门。“我保证不会让你的现役妻……情人们知道。”Loki恬不知耻的轻声诱导。

Thor瞪了他一眼，终于开口——“你保证不再离开我。”

Loki不置可否的趁势前倾，Thor坚决抵制——犹如雷神此刻身在战场，坚如磐石、不容转移：“你必须先保证。”

“谎言之神的承诺——”Loki嗤笑，“我敢说，你敢信吗？”

“你可以骗我，我也不介意被你骗，随便什么……只有这个不行。”

88.

明明只要放弃抵抗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但Thor就是做不到——得到后再失去，这过程不能再来一次。

多少夜晚，他冷汗涔涔，庆幸自己从没完完整整、实实在在得到过Loki，不然，过于甜美的回忆会害死他，他定会横死于心脏的自我厌弃，连血液都忘了流动，在血管里凝为绛膏。

“我知道，你爱我……”Thor提前一步捂住了Loki欲抗辩的嘴，“能为我去死；但我爱你，甚至愿替你活着。”真的，死亡有什么可怕？相比于在噩梦中永葆清醒，死亡可谓甜蜜的梦乡，“……但如果再来一次，我不保证能做到。”

Thor没有进一步解释，但Loki明白，自经历“那个世界”，不会有谁比Loki更明白。热烈的欲望被一下子抽空，Loki跌坐回自己小腿上，他很清楚，只需一句廉价的承诺，就能换取最高级的吻，乃至性，宛如借阅一本百科全书，任意从中汲取现成的成果。

但那是彻头彻尾的投机。

Loki自知不可能兑现任何承诺，怀疑论的癌毒早在谎言之神身上病入膏肓，让他的每个细胞都本能的警觉、假设、质疑一切，但这才是爱情的本质——终其一生，它都注定与怀疑、忐忑、患得患失如影随形。虽然始终惊魂不定的在“怀疑-证明-怀疑”的死循环里兜兜转转，但Loki也愿意承认，Thor刚才滚烫的告白将他内心那个坚冰凿出的灵魂融化得身躯四泻、面目模糊，只是，本着学术的严谨精神，他无法轻易写下Q.E.D*。

最终，Loki表情冷淡、口齿清晰的说：“不。我没法儿保证。”

这对Thor不啻驳回上诉的死刑判决，他脸色惨白的僵坐，眼中的海洋冻耸成了冰山，唯一能用来自我安慰的，大约就是至少Loki没信手签下空头支票。

究极的真相也许就蕴含在齿间，但Loki不可能说出口，牙端轻碰，它就会落索一地，令他满盘皆输——而邪神从不允许他的条约里出现“无条件投降”的字眼。

“这很公平。”Loki笑吟吟的搂着Thor的脖子，把蔫了的脑袋抬起来，“你瞧，你爱我，但你不信任我；所以，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我没法许诺不离开你，但是，我允许你来找我——你会来找我吗？”

原本Thor的表情皱得像大雨天被关在门廊上的狗，现在眼见一条开启的门缝，顿时整张脸都亮了。“当然！”他一把抱紧Loki的腰把他托得膝盖虚悬——其实，这不就是Thor一直在做的事儿吗，只是得到当事人首肯，瞬间被赋予光辉意义。

Loki的指尖拨过Thor宽阔脊背的肌理，它们正因激动如风中琴弦般纤颤，他一边怀着一丝负疚和十倍的恶意享受它们，一边心怀不轨的追加条款细节——

“如果我走累了，你得在原地等我；我跑偏了，你可以把我拽回来一点儿；我迷路了，你要来找我，一直找一直找，直到找到为止。还有，因为我任性、记仇、爱骗人、不知感恩——当然，我不会改正——你必须时刻提防，一秒钟都不能把眼睛从我身上移开。”

Thor延迟了好几秒才领会这些话的涵义。猛的，一股力量，仿佛Mjolnir穿越了几千年几光年的时空以万钧之势疾驰而来，无可阻挡、无限沉重，却又饱含无尚喜悦、无穷温柔地……

击中了他。

“Loki！”他心有余悸的叫弟弟的名字，像不敢临阵说出未经实验的咒语——事实上，他对魔法一窍不通，平生只会这一个——舌尖抵住上颚，从咽喉深处轻轻弹出这个仅由四个字母组成的魔咒，四周焰火流窜，头顶星云绽放。

“你爱我吗？”Loki此刻的声音好听得像索命的水妖在唱歌，但Thor觉得如果他不回答，在坠落深海前就会死掉。

“我爱你。”

Thor说，抬头迎接Loki灼灼的目光，他相信对方会在自己眼里看到更加一览无余、热切坦诚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