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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意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刚刚楚竞渊是作为一个父亲的身份跟她讲话，而现在他的态度就像一个国主，威严，凝重。

“我希望你……不，我恳求你，离开洛京，离开近熵，尽快赶回暖泉做好准备。”楚竞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双眼时，只有一片担忧，“我有预感，端文候不会再等太久了。”

太过安静的环境有时候会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因为寂静会容易让人浮想联翩，无论这联想是好的还是坏的。当某种情绪达到一个顶峰时，便会以更快的速度下滑。直到沉沦地狱。

德桓皇后的话并不多，父女二人对话时，她只是站在一边倾听，偶尔流露出伤感或悲愤的情绪。岁月的磨炼会让一个人沉默，并掌握一种叫做忍耐的技能。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然而就是这种隐忍让何意慢慢心软。

“爹，娘。”何意张口，发现这两个字很自然地滑出了喉咙。

楚竞渊与德桓皇后的眼泪顷刻间溢出眼眶。

面前所站着的这个二十岁的年轻女子，挺直的鼻梁和脊背无不在向人宣告主人的骄傲与倔强。

德桓皇后流着泪摸着何意的眉毛，指尖轻轻划过皮肤，留下冰凉的触感。何意闭上眼，轻轻地抱住了自己的母亲。

这时候一家人抛开了所有的烦恼忧愁和重任，享受这片安静中所氤氲开的亲情暖意。这种感觉大概在很久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囡儿……”

“对不起，是我们连累了你。”

就在三人贪婪地享受亲情所带来的温暖时，忽然响起了几下清脆的掌声，接着就是端文候那独有的阴沉嗓音：“好一幅天伦之乐图。看得我都快感动了。怎么样，你们该感谢我把你们的乖女儿找回来了吧？”

楚竞渊和何意同时转身，这才看到端文候从一边的帷幕缓缓走了出来。

“这是我的寝宫，你是怎么进来的？”楚竞渊整整衣服，挺直腰板问道。神色间威严尽显，全不如初次会面时的谦卑。

端文候挑了挑眉头，似乎对楚竞渊这种态度有点不习惯，但他很快收起了异样的神色，依旧阴沉笑道：“你们真的舍得让殿下走么？”

楚竞渊有意无意地把何意护在身后，居高临下睥睨着端文候：“这是我们的家事，不劳国师大人费心。”

“哈哈哈，这真是天大的笑话。”端文候夸张地大笑，可是眼睛里全无笑意，“朝野上下文武百官谁不知道楚家的家事就是我端文候的家事，你还跟我客气什么？”

见他完全撕破了路上的伪善面具，何意望着端文候的脸，没来由地一阵恶心。

“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国师那么多事情需要操劳，这些小事也要管的话，国师你累坏了怎么办？”楚竞渊冷嘲热讽，背负的双手却推了推何意，示意她赶快离开这里，但是这小动作让端文候轻易地发现了。

“看看，这是什么？”端文候从袖筒里抽出一只手，摊开，只一眼就让楚竞渊和德桓皇后的神经崩溃了。

“你把容儿怎么样了？！你这个禽兽！”德桓皇后再也顾不得形象，扑倒在端文候脚下。实际上，只要身为父母，在这种时候恐怕谁都顾不了其他东西。

就连沉稳内敛的楚竞渊也一步上前向端文候挥出了拳头，但端文候只是歪歪头，他这一拳就落空了。蓄满力道的拳头落空，楚竞渊高瘦的身子抑制不住向前倾倒，何意一把拉住他，可他还是全身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端文候摊开的掌心里，放着一只人的手指。何意也一眼就认出来，那只戴着玉戒的手指，是属于楚相容的。

“你们在问容生公主吗？”端文候满脸阴笑盯着何意，那眼光看的何意寒毛直竖。“不是新殿下担忧容生公主会继续抢原本属于她的东西而被她痛下杀手了吗？”

德桓皇后与楚竞渊抬头看了看同样满脸震惊与愤怒的何意一眼，就明白这又是端文候所设下的一个陷阱。

“新殿下为了夺回亲生父母的宠爱，所以杀了替代她承欢父母膝下十数年的容生公主，国主皇后虽心伤难解，但国法大如天，因此全国通缉杀人犯——也就是我们的新公主殿下。”端文候上下抛动着那枚血迹斑斑的手指，得意洋洋地道，“这个戏码你们看过吗？”

“你！你不是人！你简直是个魔鬼！”德桓皇后声嘶力竭地大喊。楚竞渊虎目圆睁，哆嗦着嘴唇愤怒地指着端文候，却已想不出什么话来骂这个恐怖的人。

容儿……

他们夫妻俩视如己出的容儿，自从宫内子嗣全被暗杀之后唯一的安慰。现在也已经死了吗？

“容生殿下已经不幸离世了，你们还舍得新殿下离开吗？”

楚竞渊垂下手臂，呆呆地看着端文候手里的那枚手指。满腔愤恨无处宣泄，一国之君生生地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端文候！”楚竞渊突然大喊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柄匕首，锋利的寒刃直对着自己的喉咙，“让囡儿走！不然我就死在这里！那笔宝藏你再也拿不到了！”

端文候脸色一变，这招威胁对他很有效。那匕首死死地被楚竞渊抵在自己喉咙上，端文候毫不怀疑自己只有动一步，这傀儡国主的喉咙就会被他自己切开。

“爹！”何意看端文候眯起眼睛，似乎在算计什么，忍不住大叫了起来，“你不要这样，我不走，我就留在这里，看他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我陪你们一起死，有什么了不起？！”

“你想死就死啊，你死了小捕头怎么办？你也太不负责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