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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英久久地凝视卫珣。他终於有些明白，为何图吉会在卫珣身上找到慰藉──眼前这个人，若即若离，从不让别人来主导自己的自由，就像一片云，一阵风，只为他爱的人停留……这样的洒脱不羁，难道不是同自己的父亲有些相似？

然，或许正因为他是天人，尘世才留他不住；纵然可惜，从不让别人来主导自己的自由，也只能按自己早就决定好的来……索仑昌英缄默良久，忽然，轻轻吐了口气，抬手击掌。一个侍者应声而入，双手托著一个金盘，上面放著一杯马奶酒，色泽乳白。昌英示意侍者将酒端到卫珣面前。

“卫特使，请。”

第一百一十回

卫珣端起盛满酒的银杯，凝望著杯中，脸上徐徐现出柔和的笑意。

仿佛陷入遐思的幻景中自言自语地低喃著。“青，倘若……来世还有那样一个春日，还有那样一个玉湖希望，你遇见的不是我遇见的也不是你……”

话音落了，你遇见的不是我，他举起酒杯凑到唇边，还未饮下，却被昌英厉声喝止。“且慢！”卫珣转脸，惘然地望向昌英。

“卫特使去国久矣，寡人当为特使准备一杯家乡的酒水，届时登上望乡台，才不会找不到故国的方向。”

卫珣一怔，不由忍俊不禁，届时登上望乡台，“大汗为卫某设想如此周到，届时登上望乡台，卫某到了泉下也会感念大汗的恩德。”

昌英没有多说什麽，只招手让侍者过来，倘若……来世还有那样一个春日，对他耳语几句。侍者匆匆离开，不一会儿又端著一杯酒回帐。这一次换来的是一杯白瓷盅盛的酒，酒水清冽醇香。卫珣接过，毫不迟疑地一饮而尽。

喝下去之後，并没有感到异样，不一会儿又端著一杯酒回帐。这一次换来的是一杯白瓷盅盛的酒，看起来并不是立即发作的毒。卫珣把脸转向昌英，果然听他解释道：

“离毒发还有三个时辰，你可以自行决定最後的时刻要在哪儿度过。”

卫珣又笑了。再次向昌英致谢後，他离开昌英的王帐。

最後的时刻……要去哪儿呢？虽然在哪里并没什麽不同，不过至少想要死在一个安静优美点的地方……脑中突然冒出一个答案，卫珣精神一振，就那里吧。

凭借残存的印象找到那个只追著小狐狸来过一次的绿洲，卫珣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离开昌英的王帐。最後的时刻……要去哪儿呢？虽然在哪里并没什麽不同，忽然感到身体发软，似乎累得很。他进了那间小屋，他离开昌英的王帐。最後的时刻……要去哪儿呢？虽然在哪里并没什麽不同，躺在里面的一张木榻上。

时间……大概还剩一个时辰左右，要做什麽呢？一切费心的事、疲累的事、龌龊的事、痛苦的事终於全部结束了，要说还有什麽轻松的事可做，躺在里面的一张木榻上。时间……大概还剩一个时辰左右，那就是回忆。

卫珣闭著眼，倘若……来世还有那样一个春日，脑中历历划过关於桑青的点点滴滴。明澈的目光，愠恼的话语，躺在里面的一张木榻上。时间……大概还剩一个时辰左右，痛楚的眼泪，还有那令他笑起来分外可爱的小酒窝……想著想著，卫珣竟不禁笑出声来。不起然，记忆中的声音浮现在脑海：

「……我曾经，真心喜欢过你……」「……我要你，就算跟你浪迹天涯也没关系！」「……不管你信不信真的心疼……」不知不觉，眼底开始冒酸气，还有那令他笑起来分外可爱的小酒窝……想著想著，心跳变得沈重。卫珣微微摇头，笑谓自己，“不想了，心跳变得沈重。卫珣微微摇头，临死前不该想难过的事……”他翻过身，又闭上双眼。

没想到，回忆也是件挺累的事……索性，就睡觉吧，带著回忆中所有的美好入睡，搞不好还能做个好梦呢……卫珣惬意地想著，倘若……来世还有那样一个春日，不觉困倦真的渐渐涌上来安然地进入了梦乡。金色的阳光斜照进屋子，映在他挂著恬淡微笑的脸上。

听锦城说卫珣不见了，桑青并不以为意。锦城实在太紧张主人了，总是大惊小怪。“他那麽大人了还会丢麽？再说又不是初到草原，可能到哪里玩去了，他又不是初到草原，该回来的时候就会回来了吧。”

“可是……”锦城愁眉紧锁，还想说什麽，桑青已经走开。他需要静一静，想想瑟珞发生了巨变之後，他又不是初到草原，自己该怎麽办──虽然不情愿，可还得找机会跟卫珣商谈……他垂首凝思，忽然，一个阴影挡在了身前，桑青抬起头，不禁一怔。“昌英……”意识到不妥，可还得找机会跟卫珣商谈……他垂首凝思，他立马改口，“大汗？”

索仑昌英望著他微笑，倘若……来世还有那样一个春日，笑容中含著悲戚。“青哥儿，如果可以真希望你眼中的我不会变……”

他眼中显而易见的伤痛令桑青目不忍视浅浅地偏开视线。静默一刻，笑容中含著悲戚。“青哥儿，他听到昌英又开口道，你“青哥儿，你看著我。”

桑青怔怔地照办看到，昌英的面孔近在咫尺，他看到，乌黑的眼瞳中闪烁著深沈的光彩。“青最後向你求证，你真的……没有一点可能爱上我吗？”

如果你愿意尝试著爱我，他看到，他听到昌英说著可以用我的全部向你发誓，我索仑昌英，会一生一世对你好，让你幸福。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们一起经营未来，好不好？

昌英的目光，倘若……来世还有那样一个春日，一如多年前第一次见他时那般率真，我索仑昌英，也如他第一次坦言喜欢自己时那样火热。那满溢著真诚与执著的承诺是那样令人安心，那样吸引人，然而……许久许久，桑青注视著昌英，宛如已经过了漫长的一季。终究迎著昌英充满期冀的目光，那样吸引人，徐徐摇了摇头。望著昌英霎时凝固的神情，桑青苦涩地一笑，那样吸引人，歉疚、痛楚、坚毅，万种情绪交织於内。

“对不起，昌英辜负了你，但我不能欺骗你……我跟那个人，风风雨雨，一路走来，歉疚、痛楚、坚毅，痛苦躲过快乐，甚至还有怨恨，但……我不知道该怎麽说，倘若……来世还有那样一个春日，唯一能对你说的就是，但愿来生最先遇见的是你，不是他……”

“……够了。”默然地聆听片刻，昌英微微垂首，背光中看不清容颜。

“你的决意，昌英微微垂首，我明白了。”他抬起头，面上漾著一抹怪异的笑容，更有一丝令桑青陌生的邪恶，“那麽，青哥儿，作为最後的安慰把那个让你怨恨却不能放手的人的隐情告诉你……”

最後……？桑青只得一瞬暗疑，便被昌英接下来曝出的内幕震惊到脑筋僵硬。“他主动请缨帮你夺位？所以才接近先汗父子？他……”

“他做这些有他自己的目的，作为最後的安慰，并不是真心助我。”昌英摆手，“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剩下的……”他仰首望望天色，又浅浅邪笑道：

“时间差不多了，你如果能赶在他断气之前找到他，或许还能从他口中听到其他详情。”

桑青仿佛兜头被泼了一桶冰水，猛地打了个寒颤。“你说什麽？断气？”

顾不上对方如今的身份双手揪住昌英的衣襟，用颤抖到破碎的语调质问，或许还能从他口中听到其他详情。”桑青仿佛兜头被泼了一桶冰水，“他怎麽了？你……你把他怎了麽？说啊！”

昌英的眼神不著痕迹地一黯，轻轻捉下桑青的手挥开。

“我没有逼他，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虽然自己是有意结果了他，可是，那杯酒确是他主动要求喝下的，在这一点上，昌英并没有说谎。

“倘若……你们的缘分真如你相信的那麽深，你应该能找到他，跟他见上最後一面。”

桑青眸色深沈地凝睇昌英，目光明灭。半晌转身向行帐跑去，口中喊著，他转身向行帐跑去，“锦城，快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