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聋子从睡梦中醒来,首先闻到的就是烤面包的香气。有那么一瞬,他忘记了过去三个月发生的一切,Love从未死亡,他也没有沿着马路做那两个月的流浪,只要他睁开眼,他挚爱的妻子就会亲吻他,告诉他早饭已经做好了。

但聋子睁开眼,那种温暖的奢望就伴随着晕眩感退了潮。他费力地坐起来,走出卧室,发现一切都变了——肮脏窄小的房间给收拾得干净整齐,桌子上甚至还摆了两盆植物。被渍成眼黄色的窗帘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温馨的白色纱帘。充作餐厅的厨房空地里摆上了一张小小的桌子,和两把椅子。桌上有果汁,有牛奶,有面包,有炒蛋。热乎乎的豆泥和培根迭在一个大盘子里,很照顾聋子那不寻常的饭量。

Loki正给自己煮咖啡。他身上还穿着聋子的旧衣服,两条修长得有些失比例的腿白生生地光裸着。他回过头和聋子说早安。从他闪烁的目光里,聋子能看出他在回味昨晚那个吻——他们都一样。但他们什么都不说,就驾轻就熟地演着装蒜的戏码,好像他们以前就经常在所有人跟前装蒜,做出半夜没有睡到一起的表象。他们面对面坐下,开始吃早餐。Loki把一片面包的两面分别涂好巧克力酱和花生酱,那是聋子的口味。

聋子给自己塞了两口食物。饥饿让他的口水大量分泌,把最开始入口的味道都浸得稀释了,半盘培根和三片面包下肚,他开始尝出了滑溜溜的甜味和培根油的腻香。他已经太久没有吃到这种简单而洁净的食物了。他停下狼吞虎咽,发现Loki正呷着咖啡,笑吟吟地看他。这个古怪的年轻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的生活,睡他的床,吻他的嘴唇,给他做早饭。而他们都觉得这一切很正当。聋子没有再追问他为什么来,也没有追问他什么时候走。他默许、接受一个人安插到他的注意力里,去填补他空白寂静一片的世界。他没有余力去想这种不成体统的搭配会对谁不公平,在他的世界里,事情似乎已经开始失控了。

他开了口,问的却是个不相干的问题。

“你昨天说过一段话,类似什么神也是会灭亡的,如果想杀了一个神,就要怎样怎样。”聋子喝了一口果汁,想起他的梦。在梦中真正地说过话之后,他觉得这种安静而不确定地捉摸着的说话方式很让人沮丧。他还想起在那其中他提到过奥丁,大概是昨晚那半截谈话的神秘产物。那让他产生了一些兴趣,“怎么才能杀死一个神?”

“哦,那个呀。”Loki说,放下咖啡杯,用叉子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半片面包,眼睛不再看聋子了,“我在写一本关于北欧神话的书,所以搜集到处搜集罕见的资料;信不信由你,其中有些甚至是一手的。”

聋子哑口无言地笑了一下。虽然他算是半个神话爱好者,但打心眼里不信这些东西。他几乎是镇上唯一一个从不进教堂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神?如果确实有可以为所欲为的神,那这个世界会成什么样子?但他觉得一本正经说着这种话的Loki有些可爱,就是那种疯头疯脑的家伙都会有的荒唐可爱。

Loki不理会他那不信任却又纵容的笑。他接着说,“我搜集到的资料讲了另外一套故事,和市面上已经沦为通俗娱乐的神话压根不是一回事。它们大相径庭,就跟铲子和飞鸟一样互不搭界。Loki并不是Odin的兄弟,而是他的养子;他和Thor才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血兄弟,只不过关系相当复杂,甚至有点惊世骇俗,他们用极其可怕的毅力互相执着纠缠了几千年。这事儿最后有了个相当戏剧性的结尾。而Loki所有的后代,那些传说中的巨狼、毒蛇、半血巨人、邪恶的神,还有不为任何史诗故事所熟知的凡人,其实都是同父同母的同胞兄弟姐妹,谎言之神那么多次的受孕都来自同一个人。”

Loki讲述着和他同名的古神的故事,好像是在描绘自己的旧日经历,连表情里那种痛彻过后的平淡都很逼真。聋子嚼着Loki用水果刀切开的橙子,态度有所保留地皱了皱眉头。

“同一个人?”他那筋肉鼓胀胀的前臂就搁在桌子上,把本来就小的桌子给挤得更逼仄了,“一个人怎么可能既是狼,又是蛇,又是巨人,又是凡人?”

Loki没有进食,也许是因为知道咀嚼会影响聋子对唇语的阅读。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聋子一眼,形状精巧的嘴唇开开合合,红艳的舌尖若隐若现。和Love一样,他也精通运用所有长处蛊惑人的技巧;聋子听不见他高高低低的声音里蕴含的情致,他就用视觉上的挑逗弥补听觉上的遗憾。

“因为他是神,”他回答,好像这一切都不言自明、理所应当,“神和人不一样。人死了就是死了,血肉腐烂,精神飘散,无论他们有没有信仰、有什么样的信仰,他们都会彻底销声匿迹;运气好些的,做出了点被捧为不朽的功业,也就只能留一个毫无意义的名头。但神不会真正死亡。倘若他们降生时所穿戴的皮囊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他们的精魂会在冥府的殿堂里相遇。精魂这是一个类比的说法,于神来说,那是他们的本质,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神力和记忆。如果他们的本质不肯屈尊下顾,他们会另寻皮囊,踏入四季的循环。但对神来说,那是最可怕的结局,记忆的短视让转世和真正凡人意义上的死亡相差无几。神无法想象或忍受那种痛苦,就好像一个健全的成年男人不能忍受自己只拥有金鱼的记忆、婴儿的力气。神比我们想象得都要贪婪、懦弱,并且认为自己没必要同凡人和怪物混为一谈。古往今来,时光的漫长超过了你的想象,那是没有尽头的、最接近永恒的东西;在这样无垠的时光洪荒里,只有一个神胆敢在死前给自己下这样恶毒的诅咒。”

不知怎的,聋子一下子听懂了刚才那两段话。

“Thor。那个神是Thor。”他说,同时他的胃部因为一种可怕的痛苦而扭曲灼烧着,刚刚吃下去的每一口食物此刻都成了变本加厉的加刑,让他又想抽气,又想呕吐。他不能想起、不能念起这个名字。

他的思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朝一个危险的地方狂奔而去——像是有人在他心里用力推开了一扇门,在Loki删繁就简的叙述中,他看见了一些事实。他看见Thor和Loki在一起的那几千年是怎样的几千年:他们和着血亲吻,一边做爱一边互相伤害,一次次把对方推到死亡边缘又拉回自己身边;他们兄弟相奸、同性繁衍;直到最后一切走向不可收拾的疯狂,Thor就在诸神的战场上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自己。这故事太可怕了。而这个故事竟然是真的。聋子的眼中充满了泪水,说不准是因为疼痛还是恐惧。久违的刺痛再次造访了他的大脑,眼前的景物全都扭曲成了被小石子打乱的水面;他能感受到自己猛地向前一扑,脸就埋到了黏糊糊的果酱里。

他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神究竟是怎么被杀死的呢?

聋子感到疼痛。他不会讲话,并不只是因为他聋,还是因为他不过是几乎不通人言的巨怪。即使过了这么些年,他也只会说些最简单的,“Loki”,“喜欢”,“一起”,诸如此类的傻话就是他语言库汇中的全部存货。他身上的每一处都感到疼痛,他那大而形状古怪的头颅,他覆盖着坚实粗糙皮肤、像是石块堆成的四肢,他不停流血的肚子。他该躲避神,因为神会拿一切趁手的武器来打他,就像打所有不是神的、不美丽的生物一样。可是他和Loki耳鬓厮磨了太久,对所有的神都失去了戒心。他试图去营救那个被巨石压住腿的战士,却被他的一柄长剑穿透了肚皮。他躺在血泊之中,呼呼地喘着气,想要多往身体里输送一些空气,但事与愿违,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却越来越没有意义。其实他倒不是害怕死亡——他对死亡没什么太大的概念。他害怕他闭上了眼睛会睁不开,那样谁来照顾Loki呢?Loki这么丁点的体格,没有他的保护,一定会被扯断胳膊腿架到火上去烤。巨怪丛生的石林里很少遇得到这样细皮嫩肉的猎物,神族香滑的滋味是谁也不敢奢望的珍馐。

这个坠落的邪神就跪在他身边,在他粗鲁而怪诞的面容上一遍遍亲吻着。他哭得那么厉害,泪水甚至把巨怪粗糙的坚硬表皮都给浸湿了。巨怪咕哝着,用一根粗大的手指去擦Loki的脸——他们之间尺寸的悬殊巨大,连他的一根手指都要让Loki用整只手去攥。突然,巨怪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他那又大又硬的东西在亲昵的时候给了Loki多少可怕的苦头,而Loki又是怎样挣扎着不肯退缩。一点柔软而害羞的情绪抓住了将死的巨怪,让他扯开那条裂缝一样的嘴,露出一个丑陋的傻气笑容。他的爱情就在那个笑容里。Loki浸在泪水中的绿眸子看着他,忽然也被逗笑了,好像他们不是在生离死别,而是在山洞里暖融融地玩闹。

“别害怕,你这个大傻瓜——我的大傻瓜,”Loki对巨怪说,而聋子以巨怪的视角,跨越着千百年的时间,捕捉到了邪神发言的重播,“很快就过去了,不会再疼了——”

巨怪乖巧地点点头。他听不见,即使听见了也不见得能听懂,但他从Loki湿润的泪眼、红红的鼻尖和悲伤的神情里读出了他的意思。那么多年来,他们一直是这么交流的,并且从不出错。Loki说很快会过去,那一定很快就会过去。

眼泪从他眼眶里滚落的速度是惊人的,仿佛那是两个汩汩流血的伤口。聋子从未见过有谁会那样落泪,好像是想要把无所排解的痛苦全都随着这些不停歇的液体流出去。Loki泪涔涔地俯下身,带着一种宽慰的笑容,好像是在为自己懂事的孩子而感到骄傲。他的目光那么美,像是里头藏着所有的生命力、所有的秘密。湿润的吻持续落在巨怪的嘴上。

“别害怕,你不会失去我的。你永远不会失去我。睡一觉,醒来你就不会记得我了。”Loki的笑容撑不住了,成了一个哭笑混杂的咧嘴的动作,“然后我会再次找到你的,就等着我,好吗?我会去陪你的,哥哥。”

浸着冷水的毛巾盖到聋子的额头上。他睁开蓝色的眼睛,泪水和回忆一起滚落,迅速被他的衣服吸收得看不见了。Loki弯下腰,小心地擦着他的脸。接着,他笑了,笑容中带着一点调皮。他凑近又凑近,最终伸出舌头,舔了舔聋子浓密的金色睫毛。

“上面有果酱。”Loki宣布。聋子非常确信,他的笑声一定是轻快悦耳的。

聋子因为他头脑的清醒和身体的舒适而感到惊奇。按照惯例,他一定会长久地高热、昏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精力充沛,四肢有力。相反,Loki看上去倒有些疲惫,但这样的疲惫和他神情里最迷人的那种冷淡相得益彰,让他有了一种病恹恹的魅力。有些人的美丽是活泼的、宜人的,而Loki,就像Love一样,更擅长秉持这种病态的美丽。这样的美丽是如此反常、如此摄人心魄,所以当他把嘴唇压到聋子嘴上的时候,他没有哪怕一点回绝的意思。

很快,这个吻失控了。和Loki的吻就像吸毒一样,要不然就干脆别开始,要不然就只能沉沦上瘾。聋子把他拉到自己身上,要他像骑马一样分开腿骑自己;思念让他的五脏六腑渴望得发抖,不管他思念的是什么,那都全盘回到了他怀里。他的舌头闯进Loki嘴里,勾住那条像山莓一样嫣红而柔软湿润的舌头,吸回自己这儿慢慢品尝。他们变换着角度不停舔吮、啃咬对方,好像他们身体里有两头野兽拼了命地想合为一体。聋子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好像他这辈子就只亲过Loki一个人。

他们依依不舍地分开双唇;Loki的嘴唇已经给亲得又红又烫又肿,眼神也变得艳丽又放荡。聋子突然觉得无地自容——他到底在干什么?Love去世还不到三个月,他就和她的双胞胎弟弟抱在一起,亲得黏黏糊糊、阴茎勃发,几乎忍不住要去兽性大发地奸污一个男人。他自以为的圣洁爱情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在肉体跟前败阵的速度让人始料未及。

不——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他心里反驳,用的是他记得住的梦中的声音。

不,那个声音——他的声音说,不是因为肉体,不是因为性欲,只是因为Loki。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聋子不知道。他无措地坐在那儿,几乎不知道该把手往哪儿放。Loki看出了他神色中的退缩和怯懦,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微笑,然后体贴地站起了身。他也勃起了,尺寸可观的阴茎在裤子上顶出一个帐篷。聋子从来不知道男人的阴茎也能让他觉得欲火焚身。他慌里慌张地站起来,抓起自己的棒球帽。

“我要出门,去找老Gary谈谈店铺的事情,”他僵硬地戴好帽子,顺着压低的帽檐盯着地面,“备用钥匙在门口的垫子下面。”

聋子的余光瞟到Loki不在乎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他逃难似的冲出家门,脑子里却一直思索着Loki会不会在他离开之后自慰,会不会用他那双洁白迷人的双手碰触自己的阴茎;而在他这么做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想的会不会是自己的脸。

聋子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他没撒谎,他是要找老Gary谈谈店铺的事情;他想整修一下那个地方,因为镇上只有一家图书馆,一家录像厅,一家炸鸡店,同样也只有一家五金店。他的父亲死了之后他就经营它,并且从来没打算给它挪个地方。他需要笔钱,而老Gary能想办法给他弄到合适的贷款。

看着平静的街道、陈旧的建筑,聋子突然有种很古怪的感觉,好像这里才是外星世界。一切看上去又远又近,又熟悉又陌生。五金店这种主意突然让他觉得渺小又可笑。

一辆警车——也是小镇上唯一一的一辆警车停到了他身边。聋子停下脚步,看着车窗要下来,Josh那张红彤彤的宽阔面庞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哎!小子!”Josh说,体谅地把每个音的口型都做得很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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