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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陌以为这次的电话又是任宏想要借关心朋友之机秀恩爱,谁想刚接起来说了句:“喂”,就听到听筒里传来任宏压抑不住的抽泣声。沈陌心里一惊,立刻坐直了:“任宏,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的人半天才哽咽说道:“沈陌,我们的事被家里知道了,小斌他……胳膊被打断了。”

听到这话,沈陌一直屏住的呼吸稍微松了下来:“你别急,先冷处理一下,带小斌躲躲,我和老板请个假,去陪你。”

沈陌绞尽脑汁安慰了任宏足有一个多小时,仍然没办法把任宏从自责的情绪里解脱出来。他放下电话后刚看向徐天,徐天立刻递给他一个了然的眼神,痛快准了他的假。

等沈陌抢到票坐动车赶过去时,已经是次日下午了。出了火车站,沈陌打了辆车,按照任宏发给他的地址找到市区一个安静的小区,任宏正站在在小区门口等他。见到任宏已经从前一日失魂落魄的状态下冷静下来,沈陌多少放下了心,跟着任宏进了楼。

这里是前年任宏和任纪斌瞒着家里置办下的一栋房产,对于买房这件事,当初因为正值房市高点,任宏本来想再观望一阵子,是任纪斌坚持要有个自己的小窝,任宏又无原则地宠他,才掏空俩人积蓄买了这套房,这个不理性的经济行为如今看来却是派上了大用场。

任纪斌正躺卧室里休养,右臂打着石膏,看到沈陌,连忙费劲坐起身:“沈哥?”沈陌赶忙跑过去按住人:“别乱动,好好躺着。”任纪斌笑了笑,让沈陌帮忙把枕头立起来,背靠在枕头上,小心安置了胳膊:“没什么大事,还惊动沈哥过来,我哥就是小题大…..作。”后面几个字在看到任宏的眼神后顿时失了底气,气场全无。

隔了两年不见,沈陌觉得任纪斌的气质有了很大变化,面颊丰腴了不少,曾经干瘦阴郁的青年变得青竹挺翠,只是脸色、嘴唇都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估计是伤口疼得厉害。沈陌宽慰了任纪斌几句,见他状态并不消沉,估计“内伤”不大。期间任宏一直忙着给任纪斌端水、喂药、掖被子,细致得仿佛伺候太后的丫鬟,可惜一副冷若冰霜的杀人脸实在是谈不上温柔。

沈陌怕影响任纪斌休息,坐了一会儿就扶着任纪斌躺下,打算去和任宏聊聊。刚要转身,任纪斌抓住沈陌的衣角,抬眼瞅了瞅在外间名为收拾家务实则摔摔打打的任宏,悄声对沈陌说道:“沈哥,帮我劝劝我哥,我哥他一直不理我……”

躺在床上的任纪斌眼尾发红、神色惶惶,平白添了点病美人的韵味,沈陌叹了口气,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放心,你哥舍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章末副副cp小剧场:

天水:“重逢倒计时,旺旺。”

汤圆:“朕预感到,清净的日子,嗯,快没了。”

铅球:“又要搬家吗,不喜欢,喵~”

第34章大逆不道的若干种解释

关好卧室的门,沈陌拉着任宏在方厅沙发上坐下。许是刚才被任纪斌放松的心情感染,明明面对的是老友家一件严肃而伤感的事,但盯着任宏难得一见的死鱼脸和给任纪斌煮粥时神奇遗留在发顶的一根青菜,沈陌却怎么也忍不住发笑的欲望。这样多不好,他自我反省地想着,却又实在瞧不下去任宏这幅悲天恸地的鬼样子,于是摆出一副貌似沉痛的架势劝道:“你振作点啊,至于吗?知道的是小斌胳膊骨折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沈陌本来想说的是不知道还以为你家小斌脑袋骨折了,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在任宏猛然锋利起来的视线里迅速扭转话头:“......还以为你家祖坟被人刨了。”

感觉到眼刀封起了刃,沈陌后怕地吸了口气,看来和动任纪斌相比,挖他家祖坟比较保险。沈陌和任宏竹马竹马,说话向来不客气,但任宏从来没有像此刻般觉得这个竹马无比讨厌,他把头扭向一边,闷声闷气地说:“你别好了伤疤,就不知道别人疼。”

这句话让沈陌的情绪也低沉下来,他讪讪地推推任宏的膝盖:“对不起,我就是想让你放轻松点......”回应他的是一声深深的叹息。在厚厚的低气压云团下,沈陌还是从任宏断断续续的讲述和自我推理中还原了事发的经过。

这两年,任宏和任纪斌的地下情搞得可谓波澜不惊,这倒不是说俩人掩饰得多好,只能庆幸哥俩从小感情就很好,加之继兄弟相恋在老一辈思想里太过惊世骇俗,所以即使彼此间化学反应产生的粉泡泡快要没顶了,家里人也没有一个往歪处想。任宏顾及着老爹年纪大了,和任纪斌商量好过日子的两不政策:不出柜、不形婚,至少哥俩不婚族的打击总比同性恋来的小得多。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一个霹雳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事情的□□还是在任纪斌那头。别看任纪斌性格内敛,时不时一副自闭症边缘的模样,其实在学校里口碑不错,业务能力强,也挺受学生欢迎。刚到年限就评上职称不说,每次“优秀青年教师”、“最受学生欢迎的教师”之类的评选都榜上有名。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况这棵木也没高大到让“风”手搭凉棚望树兴叹的地步。于是,就在任纪斌他们学校将一个全市百名优秀教师的推荐名额给了他的一周后,数封夹带着照片的匿名举报信就送到校委会每一位领导的桌上。信件内容如何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任纪斌品质败坏、不顾廉耻与自己哥哥搅基不配为人民教师云云自不必说,关键是信里不同角度、不同时间的十数张照片,有俩个人对视温柔一笑的、在超市牵手买菜的、出家门前拥吻的......证据确凿、辩无可辩。被校领导叫到谈话室看到照片时,任纪斌瞬间体味了一把被狗仔陷害的明星瘾。

职场中,对私生活的处理向来采取不告不纠的原则。如今任纪斌的恋情被人大张旗鼓地摊在桌面上,何况还是见不得光的同性恋情,家事就不再是私事,而是道德讲堂上一件棘手的案例。优秀教师的推荐意料之中的搁置了,在校领导还在为处理意见而挠头时,那封厚厚的举报信居然也静静地躺入自家信箱,被任纪斌的妈妈连同早报拿进屋。等任宏接上沮丧的任纪斌回到家,一进门,就迎来了一场十级飓风。

在满地砸碎的花瓶碎片和玻璃杯渣里,任老爹的手抖到不成样子,举着那摞照片劈头扔到任宏他们脸上,连张了两次嘴都没说出话来。任纪斌的妈眼睛哭肿得像熟透的桃子,想打任纪斌又下不了手,想转头去打任宏,又顾及毕竟是别人孩子,只能继续跌坐在沙发上流泪。任宏心知事情已经没有转寰的余地,索性握紧任纪斌的手对着两位老人一五一十全番招供。任老爹面对照片的不真实感被两个孩子牵着的手彻底撕裂为血淋淋的现实,幸亏老人除了膝关节不好外,没有心脏病、高血压之类的常见病,否则定会当场气过去。

盛怒之下,任老爹举起手边的文明棍,上前几步冲着任宏下了狠劲砸下去,一棍挥下后理智回魂心知不好,但收手已经来不及了。这时旁边的任纪斌突然伸出胳膊护在任宏前,棍子实实在在地砸到任纪斌右小臂上。听到耳边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任宏脑子轰得一声炸了,双眼顿时红得像能滴出血来,不管愣在原地的任老爹和惊呼的阿姨,背起疼得冷汗流了满脸的任纪斌跑出了家。

任宏知道自己这种状态是开不了车了,拦了辆出租就去了附近的医院,在后座搂着人掉了一路眼泪,反倒是受伤的任纪斌,先是镇定地打电话给家里饭店一个知根知底的老员工,让他去陪着老人,然后还得忍着疼安慰着情绪失控的哥哥,十分心累。

在医院打了石膏,又吊了消炎药后,任宏毅然带着任纪斌搬到刚装修完不到半年的新房,果断离家出走了。

沈陌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心跟着沉甸甸的,和任宏头对头沉默了半晌,想起任纪斌的嘱托,勉强笑了笑,说道:“那你干嘛和小斌甩脸子啊,人家还伤着,你也忍心?”

任宏听到沈陌这句话,本来只是红着的眼眶立马被水汽氳蓄,他缓了几分钟才勉强压住喉头的哽咽,声音带着颤:“他还怪我甩脸色,谁他妈让他替我拦那一下的!我平时连他备课累得睡不好都心疼,他怎么就能把他那瘦得跟麻杆似的胳膊伸过去的呢!更何况、更何况你知道他从医院回来跟我说什么吗?他居然说让我别管他,回家哄爹妈,还说万一我说服不了我爸,尊重我的决定......这他妈是人话吗,听着这话我当时掐死他的心都有!他是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他看他才满意是不是?我怎么就被这么没良心的东西制住了呢。”

任宏越说越心疼、越想越委屈,最后竟甩出狠话:“也行,我依他!我明天就回家认错,后天就他妈相亲去,相完亲就结婚,生他三个、四个的,我了了他的愿......”

这话说出来,沈陌都快被任宏气笑了,又怕任纪斌听见,连忙去捂任宏的嘴:“祖宗,你抽什么风啊,小斌不也是怕你难做么!光你心疼他他就不心疼你吗?俩人好好谈谈,再想想怎么回家劝老爷子和阿姨是正事。赌气有个p用。”任宏甩开沈陌的手,抹了把脸,一言不发地进了洗手间半天没出来。沈陌不放心,悄悄走到洗手间门口去听,听到了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任宏依旧不肯跟任纪斌讲话,必要的沟通全靠沈陌传话。晚上,沈陌照顾任纪斌吃完药睡下后,看着早早躲进客房的任宏:“你放小斌一个人睡放心吗?”任宏没好气地说:“我管他呢!”说完又忍不住喃喃道:“他那胳膊,怕挤......”

夜已经很深了,沈陌和任宏并排躺在床上,过重的心事压得他们谁也睡不着。半夜,沈陌感觉到任宏悄悄起床出去,一会又悄悄回来。任宏刚躺回枕头,就听见旁边的人哼了一声:“不放心了吧。”任宏尴尬地咳嗽两声,装没听见。

沈陌转过身,侧对着任宏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叔叔和阿姨一直不同意,你们怎么办?”任宏沉默了一下,轻声但坚定地说:“我会回家去跟他们请罪,取得谅解。如果同意,我感谢他们,不同意,那也没办法,算儿子不孝了。”

“......那你不怕叔叔拼死反对?”

“拼死反对......那我就拼死抵抗呗。除非小斌有了更喜欢的人,否则,没人能有权利分开我们。如果我爸觉得,宁愿看着我死也要我走他认为的正道,那只能说明社会观念比儿子的命还重要。”

暗夜里,任宏说出的话,一字一句皆如重锤,敲打在沈陌心头:“沈陌,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是看起来孝顺听话而已。我一直认为,父母给了我生命和养育之恩,我回馈给他们赡养、耐心陪伴、以及自我努力向上的生活。但感情,真的是个人的事,它与旁人的看法无关,甚至与父母的期待无关,只要不违反公序良俗,谁又能置喙?连父母也不行。这个观念未必对,但我的确一直是这样想的。我和小斌,一没有破坏别人家庭,二没有大肆宣扬带坏风气,不过是两个人彼此忠诚、真心相爱,又怎么就大逆不道了?又凭什么受千夫所指呢?所以,我绝对不会认输,怎样也不会。”

次日,沈陌陪任宏哥俩待了一天,被当作苦力做了三顿病号饭加夜宵、帮忙收拾了一天的房间、洗了成吨的床单被罩大衣枕套,压榨完最后一滴剩余价值后,隔天就被无情地一脚踢回苏州。

送走沈陌,两室一厅的房间再度冷清下来。任宏一个人叉腰站在窗前想了又想,还是软下心肠,进了卧室。任纪斌正半靠在床前发呆,他伤的是胳膊,其实并不影响下地活动,但因为之前和任宏一直僵着,既着急又难过,干脆借养伤继续和任宏冷战。几天来第一次见到任宏进卧室不为了送水和喂饭,不由坐直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任宏。

作者有话要说:章末副副cp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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