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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去吻吴酩,那意思是,跟我一起唱,“……挽手说梦话像昨天你共我,满带理想的我曾经多冲动,屡怨与他相爱难有自由,愿你此刻可会知是我衷心的说声——”

吴酩终于开口,好像在同学面前表演才艺的高中男生,和祝炎棠一样,略沙哑,同一团微醺的酒气聚在两人唇齿间,“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

喜欢你。

最喜欢你。

就是喜欢你。

“哎,祝炎棠,”吴酩突然不唱了,异常清醒道,“你没喝多少吧,怎么跟喝醉了似的。又肉麻,又不乱摸……”

“我有吗?”祝炎棠惬意地伸直双腿,不管自己皱巴巴的礼服西裤,他看着吴酩。

“您不是千杯不倒吗?”吴酩不怀好意地笑了,“还能清醒地把我送医院,还亲我两口,还能辨认出春药把我拽回屋去,还能头一回上床就把我搞晕了……”他开始算旧账。

不过,祝炎棠素来是不怕旧账的那一类,吴酩越这样逗他,他就越来劲,“这次不是。就是醉了,不骗你的,”说着,他好像坐不稳,也笑了,耍赖地搂紧吴酩的腰,一起倒向沙滩表面,口气也好像回家找老婆承认错误的醉鬼一样,断断续续的,“喝过你,这次是真的,要醉到死啊。”

《酩酊》正文完

番外一《红玉观音》

这是梦,可祝炎棠气得要疯,黄昏熏暖,罗帐轻薄,灯烛摇曳,屋里气味甜得就像洞房。不对,就是洞房,他的吴酩,他冰雪一样的新娘子,就那么躺在红艳的床尾,皮肤白得快要融化,却被一个人压在身下,胡乱扑腾,哭叫着喘,两腿被掰透,开开合合地颤动。

“哈……祝、祝老师!”祝炎棠明明白白地听见吴酩这么喊,看不见脸也知道是哭狠了,受的委屈大了,要他救他,可他偏偏钉在床边动弹不得,可他偏偏又一点也不差地看清楚,那野狗般摁着人作恶的,该死的家伙,就是自己。

或者说,是裴锈?

多少年前的角色,逛遍秦楼楚馆,却为一个哑巴雏妓屠城的少年狂徒,鸦青色的发带,如瀑的发,血样的勾着黑边的红袍,苍白得发灰的手掌……被吴酩描画过千千万万次,此刻却铺在吴酩的身体上,竟铺在吴酩的身体上!

杀气一股窜着一股,冲上脑袋,煅烧他。裴锈胡乱顶一下,全都顶在祝炎棠天灵盖上,他在原地坠入地狱,恨得牙都痒了,拳头都要握碎。是梦,是发梦,他酸着眼眶,不断地告诉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他又恨不得剜自己一刀。你这畜生不是该倒在妓`女身上醉生梦死,肮脏到泥地里去,谁让你碰他?霎时间,他盯着那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裴锈,脑海中又只剩下一刀捅死他的念头了!

认真考虑起刀来,祝炎棠便猛然忆起,裴锈左腰后边有个皮环,里面挂着的是把月牙乌金匕首,一晃腰,刀背就铃铃作响地撞在佩玉一侧,电影里还放了几个特写。他再定睛一看,方才没有,现在果然有了,探手便能取到——纵使明知在梦中,明知是自己,他也必须要捅下去。那把随人乱颤的利刃是诱惑,吊着祝炎棠的杀心,他不再动弹不得,只觉得一股力量落在身上……

万物立刻静止。刀刃直插入裴锈左边后背,扎了个透,滚热的血喷满祝炎棠的脸颊,迷住他的眼,又一恍惚,又一回神,哪儿还剩下什么裴锈,他垂眼看到的只是吴酩。吴酩的哭泣止住了,依赖又安静地,双手勾住他的后颈,滑下来,扯住他的襟带,微肿的眼角蓄着湿润的光,冲他笑。

祝炎棠呆呆地,看到自己脸上的浓血滴落在吴酩雪白的脸颊上,也看到自己胸口穿过来的刀尖,引着更多血液往外流,淌上吴酩雪白的胸腹,好像朱砂点染梅花。

所以,刀是插在自己身上?

他灵魂归窍。也没有错,裴锈,就是自己啊。

太好了。那一秒吴酩的目光也太柔,祝炎棠甚至忘记在做梦,更不觉得自己会把血流干。黄昏熏暖,罗帐轻薄,灯烛摇曳,这就是他的洞房花烛夜,就是他的新娘……吴酩胸口挂的那枚水亮的玉观音,也是他挑的籽料,请的师傅。祝炎棠全部都想起来了,便顺着黑绳捏住那佛,拨到一边举着。

沉甸甸的佛祖也不能挡他,他反要佛祖染透鲜血,睁眼好好看着,看自己怎样亲吻吴酩,怎样行这人间情事。衔上那两枚嘴唇,舌头是甜的,祝炎棠感觉到搂紧自己的热意,以及背后刀口上的抚摸,他突然间高兴得快要哭出来,抓着嫁衣也捞起吴酩的腰杆,正要往里顶,怀里却猛地一冷一空。

祝炎棠醒了。

他坐起来靠在床头,先愣了一阵,没有破口大骂,却登时又一次恨得牙痒了。他觉得老天给他这个梦单纯就是为了气死他。

时间尚早,梦醒也是春光明媚,屋外的八哥正在大叫。这家伙最近怕不是爱上了在院里槐树上筑巢的喜鹊,突然喜欢开口,不给喂大枣也每天太阳出来就开始炫耀嗓子,这一派生气勃勃。可祝炎棠却觉得自己要枯死在床上,好在枕边人动了动,还在酣睡,手却在床面上找他的手。

祝炎棠握过去,长舒口气,他活过来了,至少没再想要跑出屋子和那八哥大吵一架,那势必是会被隔壁的丈母娘发现并嘲笑的。

回想一下,祝炎棠认为这个梦即使算作春`梦,也太恶劣,最恶劣的是吴酩哭得那么凶,还把他给哭兴奋了,兴奋到现在醒来都是硬的。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祝炎棠用拇指在吴酩掌心缓缓地擦,或许是因为,前段时间他由于拍片,和吴酩异地了大半个月,想补偿人家,就拼死拼活赶在情人节当天收工,费劲弄了裴锈的扮相回到春坎角的住所门口敲门,想给人一个惊喜。要说那服装以及妆发,都是百分百还原,他乘机往回赶的时候,连当年的造型师都给请到飞机上了,在私人舱里给他调整来调整去。祝炎棠生怕自己和吴酩尚为高中生时心中白月光的样子有丝毫偏差。

下了飞机走的是联系好的机场内部通道,出了机场就把自己塞进车里,祝炎棠不觉得自己是大侠,反有种十几岁小男生办蠢事讨小女孩欢心的错觉,实在不想在头版上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好在到家已经天黑了,他这身也不至于太扎眼。

令人感到安慰的是,等吴酩一开门,神情确实是又惊又喜,压着嗓子尖叫,眼里都要流出蜜糖了,抱上他一个劲又亲又蹭。他们也的确一起共进了一顿温馨甜美的晚餐,尽管祝炎棠时常觉得自己的匕首和高马尾都很傻,装作裴锈惯有的那种天下我第一的冷淡语气,更傻。

演技倒是没什么压力。

结果,谁知道,等在沙发上缠绵一阵,各种前戏都做好了,这本该是祝炎棠计划中最最激动人心的那一刻,他甚至已经琢磨好该怎么用腰带缠住吴酩的手,又该怎么用自己的红袍把吴酩裹起来,抱上床去,像抱新婚的妻子一样……吴酩却在最后一刻推开了他。

只因为祝炎棠当时情动,叫他了一声“心肝”,这是电影里裴锈大侠唯一的一次表白用的台词,表白过后,他的心肝就流着泪,笑着,死在他怀里,然后裴锈面无表情地在所爱和自己手臂上各自刻下深深三刀,转身就去屠城。

祝炎棠当时有点恍惚,看着吴酩傻愣愣地捂着屁股,死活不让他干,很迷惑。而吴酩那样被他瞪着,也被情`欲攥住心神,居然都急得哭了,解释说什么不要裴锈要祝老师,还要他把行头脱干净假发拿掉,要他不许想那个心肝只许想自己。

听了这话,祝炎棠就懂了,简直要被可爱疯,他笑着拆掉那些碍事东西,毫不为忙碌的一下午行程感到可惜,只是压上去吻干吴酩的眼角,告诉他,“我的心肝就是你。”

那天祝炎棠做得很满足,格外满足,事后抱着快睡着的吴酩觉得自己是人生赢家。不过,也许正是那时,裴锈的那副样子又一次在祝炎棠心中鲜明,那是他二十一岁演完过后整整两个月都没能走出来的角色,现在看到剧照,还是会心悸。这角色太毒了,他的命运也太狠,于是他敲开祝炎棠的梦,钻到祝炎棠的身体里去。

不过此时,尽管把春`梦做得跟噩梦一样,祝炎棠看着阳光和暖下`身侧熟睡的人,也的确有种梦魇醒来的轻松感。他终究不是裴锈,他能把自己心肝保护好,绝不会看着他死。

这么想着,他就很想抱抱吴酩,只有他能拥抱的吴酩。摸这么半天手都还没醒来,祝炎棠也猜得出原因。这人在水墨里泡了一个多月,刚刚完成一幅三米的长卷,肯定非常累,昨晚被自己那么折腾,更累,睡到下午都不足为怪。可是祝炎棠就是想抱抱他。吴酩是对着他侧躺着的,抱起来很方便,他下`身本来就没软下来,不经意被吴酩的大腿一碰,更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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