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头在脸上挠挠,沈砚讪讪问:“萧公子,那个……衿、衿米的‘衿’……怎么个写法?”
萧索一怔,低头看见桌上四散的纸团,惋惜不已——那可都是李后主的澄心堂纸。
他上前一步,犹豫道:“将军,此事学生知道得清楚,先已写过两封呈文,更熟悉些。不如由学生代写,您检阅,如何?”
沈砚长舒一口,严肃地点点头:“嗯,萧公子说的很是。事情还是你来写更详尽,本将军到底是局外人,看看就行了。”
萧索也不揭穿他,坐到案前,挽袖、铺纸、研墨、提笔、落字,动作神情一丝不苟。沈砚便在下首坐着,手里端杯茶,却不饮,目光只望着梨花案边。
他神情异乎寻常的认真,点漆瞳子洒出温润光芒,落在纸上,晕开一层水纹。手指握着乌黑笔杆,愈发显得细白修长。中指边缘微微一点凹陷,仿佛时光沉溺其中。
他疯了。沈砚想。
可他唇边的弧度那样柔润,在疯之前,他好想尝一尝。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萧索便将一篇案情复杂、线索众多、陈述冗长的呈文明明白白写就。他吹干墨迹,捧到沈砚身前,躬身请他阅览。
沈砚被他惊醒,慌乱地接过呈文,见上面工工整整写的一水蝇头小楷,字迹清正秀直,结构严谨饱满,像他的人。
大将军不懂书法,连怀素、张旭都能记混,但仅凭直觉,认定这字极好。他只顾着欣赏赞叹、犯花心思,却没听到萧索出言叫他。
待看完全篇,忽略那些不认识的字,沈砚不觉生出几个疑问:“此事尚有不明之处,依我看,不如先查查再说。”
萧索不解:“不知将军所说不明之处,指的是什么?”
沈砚虽然学问不行,但论起人情世故、官场斗争,却比他明白得多,指着呈文道:“你看,你这里说,涿阳县连年来都有虚报火耗、冒领恩赐银的情况。但你想想,这样大的事,是区区一个涿阳县令能做到的吗?”
萧索眉头紧蹙,沉默不语。
沈砚继续道:“何况涿阳是个附廓县,府衙与县衙在一个城里。这么大的事,岂能瞒过府衙,让涿阳县令一手遮天?”
“将军是说……”萧索脑中灵光一现,“难道将军昨日在府门前,阻止学生向府台大人伸冤,硬将学生带回来,就是因为猜到府台陈大人也牵涉其中?”
沈砚笑说:“我哪有那么神,凭空便能猜到?只是官场之事,我多少还是了解的。你来我府里找陈几顾之前,必然先去过府衙,但衙内的官却没受你的状子。”
“不错。”萧索道:“此事太大,又与县衙内的官员有关。学生不敢让县令大人知道,便直接去了府衙告状。谁知府衙内的典吏以府台大人不在为由,拒受学生的状子。学生没办法,才跑到将军府门前告状。”
沈砚摇摇手,示意他宽心,接道:“正是这个话了。陈几顾不受你的状子,无非三个原因:一是,此事背后另有身份显赫之人,他不愿为了你招惹他们;二是,他自己本身就牵涉其中,你告的人就是他的同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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