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风至原本的打算是先跟陆邱桥讲清楚自己当年走的原因和蒋京倓与温书言的事情,至于需不需要互诉衷肠他还没办法想的那么远,然而当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却听到了陆邱桥微微颤抖的问句:“你要不要回美国去?”
温风至全身都僵硬了,他觉得自己指尖的剧痛像是病毒一样蔓延全身,他没办法听懂陆邱桥的这句话却也没办法听不懂,他只能去怀疑自己的听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他将陆邱桥放开了,他向后退了几寸好让自己能够看到对方脸上每一寸最细微的表情,而陆邱桥的神色只让他觉得复杂,那莫名的复杂背后是彻骨的冰凉。
“什么?”他反问道,他从没有听过自己这么难听的声音。
“你要不要先回亚特兰大,”陆邱桥的眼睛望着他的膝盖,这一次他没办法欺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因为每个音节都近在咫尺毋庸置疑,“我之后再去找你。”
“为、为什么?”温风至用自己的左手捏着自己的右手手腕,他太痛了以至于没有办法确认自己到底是哪里痛,于是自欺欺人地捏着刚才受伤的地方以为这样可以缓解稍许,“当初让我留下来的不是你吗?”
陆邱桥沉默了,这份沉默让温风至从昨天积压到此时的全部愤怒和委屈都爆发了出来,他猛地从地板上爬了起来,他回想昨天低声下气和今天小心翼翼的自己,感觉他全部所做的一切都像是无尽的刺耳嘲讽,他原本想要直接出门去,穿上外套却又意识到这里是自己的公寓,于是反身回来往坐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的陆邱桥身上狠狠踹了一脚,怒吼:“你滚!”
而陆邱桥一动不动,他体格强健被这么一踹都没什么反应,而温风至又气又急反而因为反作用力自己坐在了沙发上,他从以前就讨厌陆邱桥常常一句话都不说的性格,这个时候眼看两个人之间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他还是沉默不语,无法共处一室的认知让温风至又再一次站了起来,但这一次陆邱桥却伸出手将他按住了。
“我走了。”他说着从地板上爬起来,穿着短袖和薄睡裤就换了鞋子往外走,温风至眼睁睁地看着却又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他出了门,而他心里慌乱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陆邱桥这一转身非常不详,他惧怕这一分别会重复当年的过错更加深如今的误会,但他并不知道如何挽留,只冲口喊那人的名字:“陆邱桥!”
陆邱桥脚步顿住,但他不肯回头只是微微侧过半张脸来,像是在等着温风至接下来要说什么。
然而此时此景温风至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嘴唇颤抖心里万般情绪错杂,想要挽留却无法组织出有效的语言,性格里那份与生俱来的懦弱让他的声音几不可闻:“这……这就是你走向我的路?”
而那个人没有回应他,他沉默着寸寸转头又在身后将那扇门轻轻闭合了。
可怕的静谧像是洪水一样蔓延而来渐渐没顶,温风至慢慢倾斜躺倒在沙发上,他已经完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说他们原本注定就没有办法好好度过这一生,七年后的重逢他原以为是恩赐,现在看来却像是一个天大的玩笑,几个月前他能拖着行李第二天就回亚特兰大,但是今天呢,他哪里有自信能够昂首挺胸面不改色地离开。
——
何愿觉得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他到叶新铎家来已经两天了,晚上吃了饭之后叶新铎先伺候老人睡觉,出来之后问他想不想洗澡,何愿这两天在野外摸爬滚打确实很想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但是他明白村子里的条件没有那么好,况且就这两天对叶新铎家的观察来看,他们的卫生间就是院子里半露天的茅房,而浴室这种东西显然是没有的。
于是他犹豫了两秒钟想个痴呆一样问了一句说:“怎么洗?”
而叶新铎显然也没有料到他会这么问,他没控制好自己的眼神将何愿上下打量了一下,又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洗法,只能说:“你等等。”
何愿战战兢兢地坐在沙发上等他,过了大约十分钟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叶新铎扛着一个巨大的木桶进来了,于是丰富的联想能力让他立刻就像到了所谓“洗澡”要怎么洗,他双脚离地猛地跳上沙发,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我操,还是不、不用了。”
叶新铎扑通把桶放下,莫名其妙地看了何愿一眼:“怎么了?”
“你们村子里没什么澡堂之类的吗?”何愿吓得脸色发白,他已经没办法控制去想自己像个女人一样坐在桶里沐浴的样子。
叶新铎不说话了,要说平时他们洗澡的确是去村头的大澡堂,但是要让他带着何愿去他才不愿意呢,当然这个不愿意的原因太多了,只是随便拿出来一个都让他没办法带着何愿去光溜溜地给别人看。
“过年不开门的。”于是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又假意忙碌地把木桶搬上二楼开始给炉子上添碳烧水。
而何愿蹲在沙发上利弊权衡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今天在野外滚了一百多米地草坡实在是太脏了,于是没有再反对,战战兢兢地自己上了二楼。
叶新铎的动作很快,他冷水热水一壶壶提到二楼往木桶里灌,很快就灌了大半桶,然后他伸手探了探水温,对何愿面无表情地说:“好了。”坐在床边的何愿点了点头,然后就看着叶新铎面不改色地走出去了。
何愿等了两分钟,觉得窗帘拉着门也关紧看起来是个密闭的空间,这才脱了衣服战战兢兢地爬进了桶里,但是热水漫过身体的感觉的确让人非常舒服,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又往下滑了几寸将自己的肩膀也浸入到水中,将眼睛也闭上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这份快意,门又突然被推开了,何愿吓得脖子一缩往外面看去,叶新铎不知道为什么去而复返,他一手推开门一手抱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是天蓝色的毛巾和一些瓶瓶罐罐的洗浴用品,何愿原本想要骂他,但看他一脸坦然弯腰把那个篮子放在他手边的窗台上,又觉得自己反应激烈反而显得尴尬。
于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把嘴边的那句话咽了下去,攀在木桶的边缘看着叶新铎的眼睛从自己脸上轻描淡写地瞥过去,他这个样子反而让何愿更加慌张,不知道是不是热气的缘故,他觉得全身的血都因为叶新铎那个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而向双颊涌去。
——tbc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可能没办法更..就直接放两更出来好了
第26章第二十二章雪夜上
22雪夜
因为实在是害怕叶新铎会不会再找一些奇怪的理由来突然袭击自己,何愿用他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洗完了澡,不过让他放心又诧异的是叶新铎并没有那么做,直到他擦干身体穿好衣服之后,叶新铎才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很自然地推门进来了。
何愿坐在沙发上抱着自己差不多已经痊愈的脚抹药,叶新铎看了他一眼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很麻利地把屋子里的东西全部收拾好之后,还拿了拖把把地上何愿弄得到处都是的水渍擦得干干净净,何愿从沙发边挪到床上,然后一边趴在床上晾自己的脚丫子,一边用手机跟何意聊了两句微信。
然后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叶新铎才回来,他也是一副看上去洗了澡的样子,短发沾湿了根根直立,脖子上挂着毛巾T恤的领口还有许多水渍,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香味和热气。
何愿还在给妹妹解释自己过年不在杭州的事情,突然觉得自己露在外面的脚腕被一只滚烫的手握了一下,何愿吓得猛一回头,正对上叶新铎微微蹙眉的脸:“不冷吗,躺到里面去。”
听他这么一说何愿连忙放下手机掀开被子就整个人滚了进去,虽然他昨天已经与叶新铎在这张大的有些不正常的床上睡了一夜,但是今天的氛围又大不一样,他被子拉到下巴望着叶新铎站在床尾像一只狮子一样擦头发,觉得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
叶新铎擦完头发之后又看了何愿一眼,后者却已经闭上眼睛一副睡着的样子,于是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伸手将大灯关闭,然后也钻进了被子里。虽然两人盖了不同的被子彼此之间也有缝隙,但何愿却觉得他感觉到了叶新铎身上像是火炉一样源源不断的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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