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还有就是主任您说的,私情上的问题。先生待我好,让我总觉得自己欠着他似的,有点……怎么说呢,我想来想去,总觉得公事上我发挥不了作用,私情上自己又过意不去。就觉得自己挺没用的。”梁冬哥苦着脸,“我担心再这样下去,迟早会犯错误。”
绕了这么一大圈,厉轸总算明白梁冬哥的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梁冬哥毕竟年纪太轻,不是说信仰不够坚定,而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孤身一人去潜伏,当初的思想工作做得也不够彻底,导致他心理负担太大,缺乏安全感,对于未来不确定的事情有些过度忧虑,会依赖陈怀远又对这种依赖本能的抵制,长久下来,也确实会对地下工作的进行不利。
于是厉轸试着给梁冬哥解释道:“其实我刚拿到你资料的时候也有点意外。你没有经过任何特工训练,因此对很多情况没有事先的心理准备和可遵循的策略,全靠自己的判断。这会使你产生焦虑情绪。而且你也没有进行过系统的军事方面的教育,陈怀远又是个打仗很有一套的人,你进了部队对他产生依赖也是难免,在一定的程度上也加重了你的心理负担。这不是你的错。”
“那,主任觉得我以后该怎么做?”梁冬哥觉得厉轸说得很对,不由追问道。
“你接下来要做的就尽力养好伤,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厉轸宽慰道,“至于你的这些情况,我会向上面反应的。其他的不要多想,不要给自己增加无谓的压力和负担。”
梁冬哥沉默了一下,有些嗫嚅道:“主任,我这是不是有点任性,给组织和您带来麻烦了?”
“你还年轻,没经验,有问题想不明白也这正常。”厉轸爽快直言道,“我觉得你啊,不是任性,而是闹情绪,有想要逃避问题的倾向。觉着不爽快了,就想跑。但是呢,我想说,不是延安门槛高,而是党需要你,你要认识到自己工作的重要性——哪怕到最后什么作用也没发挥,也是重要的。”
厉轸又给梁冬哥做了会思想工作,交代了新的联络方式后,告辞离开了。
这是四〇年的一月下旬,农历新年快到了。梁冬哥这次本就没怎么伤到筋骨,在家这几日,外伤已养得差不多了。但血液里毒素还没彻底清除,人还有些虚弱。现在可以每天在家里随意晃荡了,就是容易累。
鹿彚芹看梁冬哥伤快好了,就请他来家里做客。何宝云看儿子伤好得差不多了,觉得多走动几下也好,便着下人带了家乡特产跟着梁冬哥去鹿家,当是给上次鹿彚芹来时带的药酒的回礼。
厉轸这次不是一个人来重庆的,他还带着一个“跟班”王学锋。来冬哥家的时候,王学锋被厉轸派出去有事,没有跟在他身边。王学锋虽然也是从延安跟来的,但只负责照顾和保护厉轸。而且他资历太轻,厉轸并没有告诉他此行的目的,只说是来寻亲访旧,试探虚实。加上厉轸在央大时,学生同事的结交广泛,所以王学锋也并不知道厉轸拜访的那么多人家里有谁是自己人,有谁不是自己人,还有谁只是厉轸的虚晃一枪用来掩饰目的。
梁冬哥到了鹿家,正好碰上厉轸带着他的助理在鹿家。梁冬哥第一眼只觉得厉轸身边站着的瘦高青年有点眼熟,也没多想,随即装着惊喜道:“厉教授也在啊!前几天才路过我家小坐,没想到又碰上了……还是学长面子大,我那时候想留教授吃饭都留不成呢。”
鹿彚芹得了梁冬哥的暗示,知道厉轸是组织上派下来的人,也不动声色表情自然地应了几句。
厉轸笑笑,心道有梁冬哥代劳,不用自己和学昕暗示什么了,这样也好,毕竟眼前两人保密等级都太高,王学锋在一边,他也不方便直接说什么。
鹿彚芹是化学院的,大学时就直接在厉轸的手里带着,两人表面上的关系是比梁冬哥亲密很多的。留着两人在那里叙旧、搞同学录,梁冬哥自己无事,把带来的东西让下人拿去,便跑去逗鹿彚芹的外甥去了。
“小梁叔叔,我偷偷跟你说个秘密哦。”鹿彚芹的外甥宫振业是鹿彚芹二姐的儿子,今年才8岁,一脸的鬼灵精,“这个秘密连三舅舅都不知道咧。”
“哦?阿业又有什么神奇发现?”
“小梁叔叔,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不信,那个王叔叔,其实是个阿姨。”
梁冬哥一口气没喘直差点没被呛死。等着眼睛佯怒道:“别胡说,太没礼貌了,你怎么知道是阿姨不是叔叔?”
“真的真的,三舅舅教过我的,凡事不能只看表象,而是要深入观察本质。穿裙子的不一定是姐姐,也有可能是奇装异服的叔叔。根据我长时间的观察,男女之间有个本质性的区别,那就是女孩子上厕所的时间比男孩子要长。惠欣妹妹就这样,磨磨蹭蹭的。这个王阿姨上厕所的时间更是不是一般的长。”
梁冬哥觉得自己的脸上肯定在抽筋,心道和着这小子怎么就不学好,尽搞些稀奇古怪的发现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当起厕神观察人上厕所的时间来了?
宫振业看梁冬哥一脸又气又笑的样子,撅起嘴巴:“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哼,我看这个人上午十点到的舅舅家,现在为止,已经上了三趟厕所了,每次起码在里面呆十分钟!他要不是个阿姨,我,我就把姓反过来写!”
梁冬哥心道:你那姓,反过来写还是个“宫”字。
不过五小时内上三次厕所,每次都在十分钟以上,这个确实有点不寻常了。电光火石之间,梁冬哥忽然想起来这个王学锋为什么眼熟了,他和去年五月的时候跟自己交手过的中统行动特工简直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眼前这个人老低着头,看起来乖顺老实的样子,让他一时间没把这两个人联系起来。
梁冬哥还记得当时的情景,来人本是蒙着面的,但在打斗中扯掉了。而且这人的手上还被梁冬哥踢倒的盆景松的瓷盆碎片割到过。
梁冬哥想起从进门到现在,那个王学锋一直笼着袖子,也看不到他手上有没有伤。
“阿业,你既然看得那么仔细,那我考你一下。”梁冬哥转而对宫振业道,“那个王叔,咳,王阿姨的手上,有没有疤痕?”
“疤痕?”宫振业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当然有,感觉像是被瓷片割伤的!这我知道,惠欣妹妹就被割到过,我看着那个王阿姨手上的疤跟惠欣妹妹那个挺像的。就是长点,跟割腕似的……啊,我知道了,这个王阿姨肯定是以前被负心汉甩了,所以悲痛欲绝想要割腕自杀,后来被三舅舅的老师救了,于是从此削发明志女扮男装心如止水地跟着老教授……”
梁冬哥忍不住给了宫振业的脑袋一个暴栗:“臭小子,正经书没看多少,风花雪月的文章套路倒烂熟于心,小心我跟你舅舅妈妈告状去!”
“啊,小梁叔叔是好人,小梁叔叔是世界上最和蔼可亲温柔善良大慈大悲的叔叔了……”宫振业摇着梁冬哥的袖子撒娇耍赖起来。
梁冬哥连唬带吓地说:“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你也不准和人说你刚才和我说过的话,听到没有?否则我让你舅舅罚你抄诗经!”
宫振业一听要抄诗经,立即在一边忙不迭的点头:“我一定不说出去的!”
难道厉主任身边跟着一个中统的行动特工?如果是的话,就真糟糕了。梁冬哥知道此人的身手好,如果当场撞破,怕是在场的人没人是他的对手。值得庆幸的是,这个王学锋并没有认出自己,而且看样子他显然资历不够,厉轸还没有让他接触到什么。
“厉教授,上次你来我家只坐了会儿,还没来得及打听您来重庆住的哪里。前些天乡下亲戚托人捎了不少土特产,今天来送了鹿学长一些,没想到您也在,可惜我没那准备。您告诉我现在住的地方,过两天我让人给您送过去。权当是学生的一点心意。”
“不用不用,我也就老来闲不住,出来串串门,不用送什么礼。”
“教授别推辞了,就是土特产,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家多着呢,放着也只能坏掉,您拿去也就尝个鲜。”
厉轸看梁冬哥神色无异,但话里有话,估摸着可能有新情况和自己联系,于是也就应下了。
回去的路上,王学锋忍不住向厉轸打听道:“主任,这梁冬哥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执意要打听我们住的地方?”
厉轸自然不能跟他说出实情,只得糊弄道:“可能是我们的行踪引起了敌人的注意。”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yzwnovel.com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